孟書妤雅思考了7.5。

薛錚一早知道她沒問題。開學前幾周沒什么事，孟書妤也沒閑著，她把自己和其他候選人的各項優勢劣勢整理了出來，做了一個巨漂亮的excel表格。

她幻想著薛錚能用python或者什么亂七八糟的工具，根據之前六年的選拔情況，把這些特點的權重估計出來，最好再給個預測，她好提前看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水平，沒想到薛錚一口回絕：“我沒那個本事。而且數據也太少了?！?/p>

孟書妤有些崩潰：“這也太煎熬了。你說，你說我哪里還可以補救？”她靠在薛錚懷里假哭，“好了好了?！毖﹀P拍著她的肩膀，徐佳一忽然推門進來。

“你請教一下塔羅牌老師吧。”拍著拍著，薛錚道。

徐佳一道：“叫我？”

“不——不要！”孟書妤道，“徐老師和我不連接，我領取不到徐老師的能量，我就算過一次姻緣，她給我搞出來一張死神?！?/p>

薛錚一驚：“什么意思？”

“破裂，還有毀滅，天翻地覆，新征程。”徐佳一揚起眉毛，“她說牌不好，她沒說我算得不準??！她和小馬上個月分手了，你問問她?！?/p>

薛錚又驚：“馬博軒？這回怎么了？”

“我倆實在是沒話說，”孟書妤道，“我認識他是因為學生工作，他天天忙著搞活動，開公司，心大著呢，研都不想考，我參加學生會就是為了升學。我倆沒一點話題，都不想聊了，我不想看見他?！?/p>

薛錚道：“所以小馬被甩了？”

“算是吧。”

“不全是。”徐佳一放下書包，補充道，“你來得遲，你沒聽見她哭訴。小馬談過七個女朋友，騙她說自己只談過一個，他和其中幾個聯系沒斷，一口一個兄弟姐妹叫的……還有臉說自己感情方面很單純。她說馬博軒這種人狗都不要。”

有嗎？孟書妤倒忘了。

“千萬不能要。”她瘋狂點頭，“社聯的男人都不檢點，都蛇鼠一窩，上個月……那時候我還沒分手，馬博軒告訴我你們社聯有個叫樊嶼的，他有兩個女朋友，你敢信？學校一個老家一個，上梁不正下梁歪，幸虧江宇澤——”

她斷了，不過薛錚自發補出了她的后半句。

周四晚上七點，薛錚換了白T恤和運動褲，把不算長的頭發的上半部分綁成一個小揪揪，藏在帽子里。

距離第一次提起這件事已經整整七天過去了，薛錚提前付了酬金，刷寢拉了小群，火速把管理員移交謝子麟。謝子麟這邊不過是提供一次性觀光服務，想一想相當輕松，薛錚不知道他為什么拖了這么久。

夜色沉沉。謝子麟約她在快遞柜旁見的面。他腳邊躺著一大箱零食。

“挺帥啊?！敝x子麟看了她一眼，笑道，“就是有點娘?！?/p>

“可我就是女生?。　毖﹀P瀟灑一笑。

“也是?！敝x子麟端起地上的一大箱零食，叫薛錚跟在后面，“我們那宿管眼睛賊尖，你到時候就端上這個。別緊張，走慢點，我怕你摔倒?！?/p>

宿舍樓里人不多。謝子麟走在薛錚左側，高大身軀把她擋了個嚴實，薛錚也邁大了步子，兩人相當順利地通過了一樓大廳。薛錚往電梯那邊走，謝子麟一捏她的手腕，把她往樓梯的方向帶。

“電梯下來有人。樓梯間比較黑。”謝子麟接過了她手里的箱子。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樓。樓道里稀稀拉拉過來幾個男生，薛錚低頭走路，沒敢和任何一個人對視。謝子麟忽然停下了，薛錚一頭撞上他的后背——好硬的骨頭！帽沿猛磕上去，和撞了一堵墻沒什么兩樣。謝子麟開門，兩人進了寢室。

“哇，”薛錚往里走了幾步，驚嘆，“你們宿舍好干凈?！?/p>

“哪有，”謝子麟謙虛地笑笑，“我們都不收拾。”

江宇澤的床在最里面。薛錚一眼看見了靠在柜子旁的黑色書包上掛著的小兔子。

“他們不在？”

“李哥和林相信江哥人品，也尊重江哥隱私，不打算和你同流合污?！?/p>

“你呢？”

“我給你望風啊。”謝子麟往門邊保安那樣地一站。

薛錚快走幾步，蹲下身，拉開了江宇澤的書包拉鏈。她的動作太快了，快到有些不連貫，快到雙手有些震顫，快到第一次沒抓到拉鏈頭。書包里面有一本材料方面的教材，一本江宇澤經常翻一翻的，大二或者大三的專業書和一份不知道什么時候的實驗報告，他的課本半新不舊，里面字跡卻沒多少。

薛錚評價道：“江宇澤的書比他的臉還干凈?！?/p>

她用了郭嵐常說的一句話，謝子麟嘲諷一笑。

包深處有一團皺皺巴巴像是用過的衛生紙，不知道什么時候塞進來的，沒扔。薛錚隨手丟到了垃圾桶里。

謝子麟道：“你不是捉奸么？你給他打掃什么衛生？”

“你看?！毖﹀P從前面的小包掏出兩片衛生巾，一個淡藍發繩，還有已經用了半包的濕紙巾。

“這是他應該裝的東西嗎？他打完球澡都懶得洗，他還用濕巾？他——”

“也可能是給你準備的吧?！敝x子麟道，“你別想不開自己綠自己。”

謝子麟鎖了門，朝她走近幾步，蹲在她一邊，提醒道，“姐姐，你別沖猛了。你是正宮，你有底氣，看見什么得先入為主?！?/p>

薛錚不說話，默默把翻出來的東西又塞回去。

桌子下七七八八擺了幾個透明鞋盒，薛錚開了兩個，就沒繼續開下去了，她感覺出荒唐，另一種固執念頭卻又叫她重新蹲下去，開了第三個。謝子麟在旁邊邊看邊笑，伸手撥弄江宇澤的小兔子掛鏈。

“謝！”門外忽地有人推門，沒推開，“你鎖什么門？”

“我換衣服呢，走開，”謝子麟高喊了一句，“我晚上有事?！?/p>

“你換衣服鎖個屁的門，”那人猛錘了一下門，“刀還我，急用?！?/p>

薛錚抬眼，謝子麟也是一驚，“什么刀？”

“水果刀。嘉木昨天拿走的，他說你們要切哈密瓜。”

“哈密瓜？”薛錚輕聲點評，“小日子過得不錯啊?！?/p>

“你等等，”謝子麟起身，在林嘉木桌子上找到了刀，他左右環顧了一下，蹲下來，抽了一張薛錚翻出來又放回去的濕紙巾，擦了擦刀身。

他把門開了一條細縫，把刀還了回去。

那人接過水果刀，上手就扯謝子麟的衣服，謝子麟一躲，樓道里忽然傳來一聲爆喝，“那兩個男生！打什么呢？把刀放下！”

聽到這聲音，薛錚全身一震。

“謝子麟，賀航？你倆干嘛呢？”

謝子麟出了門，把薛錚一個人留在了寢室。現在就走是遠遠不能夠的，薛錚才翻完江宇澤的書包和鞋。鞋盒里果然什么都沒有，早知道就不看了。她翻江宇澤的鞋，她好惡心。

薛錚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來人是徐丹陽，是謝子麟他們的小班主任，今天好巧不巧來串寢。

“靠。”她心里暗罵一句，“她也是女的，她怎么就能進來？”

謝子麟解釋了自己的誤會，徐丹陽教育他們不要亂玩刀子，又問過林嘉木和李鶴翀兩個人。

謝子麟道：“他們倆在操場鍛煉身體。”

徐丹陽道：“估計一會就回來了。好了，咱們班的大概都在這一塊，一會開個小會。就來316吧。”

薛錚飛速回想謝子麟的宿舍門牌。

“我們寢室太亂了，老師，”謝子麟道，“不太好意思讓同學們參觀。賀航他們環境好，去他們那里。”

“放狗屁，謝子麟他們昨天大掃除，”賀航緊接著舉報，“他們還噴空氣清新劑?！?/p>

周圍的男生越聚越多，哄哄作響，二十個左右的樣子。

薛錚進退不是，她打開了陽臺的玻璃門，思索自己是跳下去還是藏在洗衣機里。外面爭辯結果不知道如何，徐丹陽叫謝子麟不要害羞，她想看看他們做清潔的成果，順便鼓勵其他五香味的寢室參觀學習。

門開了。男生潮水一樣涌進來。林嘉木和李鶴翀消息延遲，剛剛到門口。

林嘉木緊張道：“在？”

謝子麟痛苦道：“在?！?/p>

李鶴翀兩眼一閉道：“在！”

薛錚反鎖了陽臺門，藏在洗衣機和靠窗墻壁夾縫里。頭頂不知什么正滴著水，應該是一塊抹布或者毛巾。這種玻璃門隔音不錯，幾個身軀靠上來，視線也擋得嚴嚴實實。她開始給謝子麟發消息。

薛錚：【什么時候完？】

謝子麟秒回：【不知道】

謝子麟：【樂觀估計半小時。你千萬藏好】

薛錚被頭頂的人造雨滴濕了，她輕手輕腳地站起來，把毛巾拉下來，放在一邊的洗衣機蓋上，又蹲了下去。

薛錚：【外面刮風了】

謝子麟：【你悄悄拿件衣服下來穿吧，看干沒干】

薛錚：【她還不走嗎】

謝子麟：【她剛講完她自己要說的，說接下來挨個聽我們的訴求】

薛錚：【你求求她早點走】

薛錚：【她聽不聽我的訴求】

薛錚：【你悄悄表達一下我的訴求】

謝子麟：【別急，我推動一下】

薛錚：【她說什么呢，你跟我講講】

謝子麟：【人生規劃】

薛錚：【別推了。等她主動走吧。方向錯了，推得越多越反動】

謝子麟：【OK】

徐丹陽一坐坐到了八點十四。薛錚蹲累了坐著發呆，忽然有人敲了敲旁邊的玻璃門。謝子麟張了張嘴：“出來吧。”

薛錚站起來，開了玻璃門鎖，林嘉木，李鶴翀各自在坐。

進來的薛錚嘗試關門，失敗了，只好轉頭望向屋里的三個男生：“推不上。”

謝子麟道：“我來?！?/p>

薛錚讓開，謝子麟推了半天，門下面的滑條咔噠響了一聲。

“推不上?！敝x子麟抓了一把窗簾，擦掉了手上的灰，“壞了吧。”

李鶴翀道：“我來?！?/p>

輪著試過一遍，沒一個人能關上門。

最后謝子麟說：“沒事，這門就是老壞。我明天就找人修。你繼續?！?/p>

繼續……什么？

薛錚和李林二人淡淡打了招呼，他們盯著薛錚往江宇澤的桌子走，盯著薛錚走著走著腳步變慢停下來?？諝庵新还珊寐劦膶擂螝庀ⅰ＿€是桂花香味的。

薛錚低著頭調轉方向：“我先走了。下次吧?！?/p>

下次？

“不行！”謝子麟幾步跟了過來，把她攔了回去，“今天就得還江哥清白，我也不能老干這事。”

男生身軀高大，擋上了門，薛錚恍然間覺得自己進了狼窩。

林嘉木道：“吃點什么嗎？有零食?！?/p>

“不是，”薛錚看了看林嘉木，又望向謝子麟，“你們看著我下不去手。”

“你剛剛不是翻得挺開心嗎？”謝子麟一把把她推了回來，“李哥一會有事。嘉木打游戲呢，你翻你的。”

“快點，”李鶴翀道，“翻完了趕緊走?！?/p>

他很不高興薛錚來，這時候態度也很差，薛錚盡量避開和他說話，李鶴翀也不想在房間里待。

“鞋里什么也沒有吧？”謝子麟抑制不住地彎起嘴角，“還是江哥真的藏私房錢了？”

李鶴翀快出門了，這時回頭道：“臥槽?！?/p>

林嘉木朝她豎起一個大拇指。

“你閉嘴吧。江哥用不著藏錢?！毖﹀P沒脾氣。

她打開江宇澤的衣柜。江宇澤的衣柜不算太整潔，也差強人意，衣柜一打開，江宇澤的洗衣液味和外面的桂花味混在一起。她拿起一件深色外套，趁其他幾人不注意地時候聞了聞，外套兜里掉出一只藍牙耳機。

“他一年丟了四只。他這種人只能用帶線的。”薛錚把地上的耳機撿起來。

一片寂靜。

她抱著外套，捧著一只耳機發怔。謝子麟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她就把衣服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