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知道到多晚,薛錚早早就睡下了,她睡在一樓的小單間里,剛來看房的時候,謝子麟嚇唬朱思筠說里面陰森森的,怕是有鬼。
幾乎是天一亮,薛錚就醒了,醒來腦袋又沉又痛。她走出別墅,發現桑柘在外面,男生穩穩坐在輪胎秋千上,一動不動,正抽煙。
薛錚清了清嗓子,笑著和他打了招呼,“嗨。”
“嗨?!鄙h系?。
他旁邊有一個放在地上的輪胎,薛錚在那上面坐下,道:“也給我一支。”
“沒了?!?/p>
薛錚不知道桑柘此話真假,伸手把他手里的奪了過來,“謝謝。”
她深吸一口,大量的煙霧涌進肺中,嗆得她咳嗽了幾聲。
“對身體不好?!鄙h系?。
“我哥說,抽煙就是小嬰兒喝母乳。你們昨天玩到幾點?”
“三點多。”
“上次快到早上了。”薛錚笑了笑,“你們都干嘛了?”
“唱歌,玩游戲。”
“你唱了沒有?”
“沒有?!?/p>
“游戲也沒玩。”
“沒?!?/p>
“這么早就醒了?”
“睡不著?!?/p>
“你暑假回家嗎?”
“不回?!?/p>
薛錚靜靜坐了一會,摁滅了煙頭,站起身,“我出去轉轉。”
桑柘道:“我也去。”
兩人出了小區,沿著柏油路走向清晨的大湖,并肩走著,胳膊撞了一次,桑柘帶來有微微煙味的沉默空氣,薛錚不說話。
過了一會,薛錚道:“你唱歌吧。”
“算了?!鄙h蠐u搖頭。
“那我唱了,”薛錚道,“過幾天有新出的動畫片。我會主題曲?!?/p>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依然帶了點粗糙破碎,沒唱幾句,身體又像找到了熟悉感覺一般,輕輕一抖,卻不叫人察覺。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她把聲音放到最大。
“有你們就不會孤獨,彼此的牽絆漫前路……”
唱著唱著,她猛地往下沖了一段路,“大家勇敢地——一起守護!”
桑柘跑著追上來。
“這湖有多深?”薛錚在布滿石子的緩坡上停下。
早晨有些冷,薛錚身上起了不少雞皮疙瘩,湖水很清,靜靜的,遠處卻隱隱有嘩嘩聲。四周霧氣迷蒙,空氣,地面,什么都是濕的,一會可能要下雨。薛錚抬腳,輕輕踩了踩湖面。
“看起來很深?!鄙h系?。
“我想試試?!?/p>
“你會游泳?”
“不會。”
桑柘抓住了她的手。他輕輕地,把湖邊女生拉到了身后。
“那我試吧。”
“試什么?”
“我來。”桑柘脫了鞋子,外套,穿著剛到膝蓋的短褲走進湖里。湖水冰涼,一點點沒過他的腳背,膝蓋。
薛錚知道他理解錯了,卻放任他這樣理解了,她在岸邊蹲下,輕輕朝他揚起一點水。桑柘背上隨之一涼,衣服也零星濕了幾點。
“冷嗎?”
“冷?!鄙h洗稹?/p>
下雨了。
“哎!”遠處傳來一聲呼喝,“趕緊給我上來!旁邊那么大四個字,嚴禁游泳,看不見嗎!”
桑柘不得不回來,薛錚撒謊說自己東西掉了。老大爺把兩人教育了一通,怒氣沖沖地回了值班亭。薛錚道:“那水有多深?”
“不知道。”桑柘回答,“水漫到大腿的時候,我剛踩到泥?!?/p>
他在岸邊坐下,穿上鞋襪。
薛錚道:“你很厲害。我都不會游泳?!?/p>
桑柘道:“我也不會?!?/p>
“你也不會?!毖﹀P重復了一句。
過了一會,她道:“很巧?!?/p>
她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走吧。”
“說不定哪兒標著呢。咱們去看看這湖有多深。”
兩人沿著湖走了小半圈,薛錚斷斷續續和他說話,他想回答就回答幾句,雨下得大了,他們快走幾步,進了一個四方小亭。亭外雨淅淅瀝瀝,織成薄幕,群青被霧。
男生脊背全濕,半透出里面皮膚骨骼,作息顛倒久了,陰暗天氣下他蒼白得有些病態,體格卻十分健碩,估計還吃著老底。他伸手摸向褲子口袋,又想到什么似的一下子停下來。
薛錚看了他一會,道:“你喜歡我?!?/p>
她斬釘截鐵。
桑柘睫毛顫了顫,什么話都沒說。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我做什么,你都不反抗了。你也不躲?!?/p>
“我怕你出事。”他道,“我……”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薛錚笑了笑,從臺階上跳了下去。費心養出來的控制欲不好消除,眼前這個人也順從慣了,這點默契慢慢地有些變質。
雨小了些,她自顧自走了,她擔心江宇澤跟不上,從不擔心桑柘跟不上。他們倆大不相同,薛錚和原來也大不相同。
“假如我改變了!”薛錚又唱了一句,“這不是真的我!”
四野無人,湖邊的草很長,拂過膝蓋,又麻又癢,她猛地轉身,問桑柘,“你怕我嗎?你討厭我嗎?你怎么看我?”
桑柘遠遠地,落在她五十米開外,聲音有雨絲阻隔。
預料聽不到回答,她繼續往前走,然后被暗布的藤蔓絆倒在地,差點吃了一嘴的土。
她倒下就不想起來,她整個人倒在地上,藏進森林一般的草叢之中,閉上眼睛,草的味道還算清新好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像昨天關越抱起他四歲的妹妹。
“你爸爸死了,我很難過?!?/p>
薛錚摟住他的脖子,緊緊靠在了他的肩頭。桑柘皮膚濕潤冰涼。
“上次我掐你了?!毖﹀P撫過他的脖頸。
他喉音低沉:“不是上次?!?/p>
“隨便哪次?!?/p>
“車窗之外,灑滿陽光……”薛錚繼續輕聲哼,“回憶起你……信任的臉龐……”
淚水混在雨水里,順著臉頰滴落。她的身體也輕輕抽搐起來。
桑柘坐倒在草地里,騰出一只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水。
“我喜歡你?!彼?。
桑柘被薛錚親自告訴了“桑柘喜歡薛錚”。薛錚什么都不知道,就決定讓桑柘喜歡她,一點沒考慮過桑柘有沒有女朋友。
如果有女朋友,桑柘決定現在分手,決定的同時他清楚,這不是愛情,這是丑陋的,這是一堆四不像的,不知道什么東西,隱隱做痛,大約是蟲牙里的腐敗物。
“走吧。”桑柘把薛錚從自己身上放下來,薛錚摟他越發緊了,她想把桑柘箍碎,卻沒有足夠的力量,由是桑柘知道她在抵抗。
他們莫名其妙的,從一開始接觸,四面八方掠過的無一不是性與攻擊的暗示。桑柘暴力,薛錚更暴力,桑柘有美好的軀體,薛錚同樣是。仇恨的土壤里長出亂七八糟的生命,他們走近了,頭頂便開一株槲寄生。
憎恨過了,他們該接吻。
桑柘要把那顆臭牙挖碎了,把脹大的尸體捅破,撕裂小柏拉圖獻給她愛人的那顆熾熱的心,然后大喊:“看看!里面不過是些血肉!”這是他一直想做的,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薛錚悶聲撞在草地上,被纖弱的莖干刺傷,脖子很癢,數不清的意外打亂了她的企圖。她從火山跌下,飛濺的巖漿一處處灼上皮膚,面前的身軀冰冷又滾燙。薛錚再次觸碰他,從上到下。
男生眼神幽暗如野獸,努力壓制過的動物精神鋒芒畢露,她透過那一雙黑漆漆的瞳孔,望見自己哭到有些猙獰的面龐,眼前瞬間掠過一個美麗影子,是江宇澤。
江宇澤化作一聲輕輕的嗚咽呢喃。
鳴笛聲響,一輛紅色跑車疾馳而來。好一對男盜女娼!好一次背叛!好一場漂亮的報復!人人氣得頭昏腦漲。
“你看她,像什么樣子?!币粋€女人道。
“看她。”一個男孩輕笑一聲。
“她不想讓咱們看?!庇钟腥说馈?/p>
“她故意的?!钡谒膫€人加入了對話。
“滾!”薛錚在心里大吼,“你們都給我滾!”
桑柘笨拙急躁,薛錚懷念江宇澤一只手解開她內衣的熟練動作。兩個男生的技術不太好比較,他們大不相同。薛錚盼著他往江宇澤的方向靠一靠,又盼著他和江宇澤涇渭分明地劃出一條界限,她想聽那一句:“你怎么這么可憐呢?嗯?”又希望桑柘就這樣沉默下去,她不需要他說任何一句話。
薛錚閉著眼睛,輕輕咕噥:“江……”
桑柘吻上她的耳垂,重重咬了一口。
江宇澤被碾進泥土里。
江宇澤死了。沒有人在聽,沒有人在看,沒人生氣,沒人審判。
江宇澤死了,薛錚想。
桑柘想,是啊,江宇澤早就死了。
世界安靜了,雨也停下。薛錚哭了一場,此刻平靜祥和,桑柘仰面躺倒在地,衣服緊貼在身上,像濕了毛的狗,他張著嘴微微喘息,每吐出來一口氣,他就后悔一點,在他還沒后悔到想要自殺的時候,薛錚和他搭話:“我們的第一次,沒成?!?/p>
她背對著桑柘,壓倒一叢新的草。
“這個……你沒和我講過?!鄙h隙⒅颐擅傻奶炜?。聽到這句話,他不得意了,也不再難過,薛錚是薛錚。她不是女人,她不是江宇澤的女人,她還是那個大魔王。
“你還要聽嗎?”
“你講?!彼瑯颖尺^了身子。
寬闊草地上,微微下著小雨,男生女生各朝一邊躺著。
“我們花大價錢開了一個房間,有很漂亮的智能浴缸,他研究了半天,不過我們沒用。我先去洗的澡,我拿了他的衣服。出來,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害怕了。我怕我變了,我怕他不愛我,我怕我不太好。我躺在床上,聽著他在里面洗漱。我聞著T恤上他的味道,心一直跳。那天他把空調調到了二十二度,我有點冷,但沒有蓋被子?!?/p>
“他洗澡很快,我感覺他洗得不干凈,又擔心他洗累了,也表現不好。他身上很香,頭發還沒干透,他靠過來,把我身上所有的溫度都吸走。我很冷,像在北極一樣冷。我們最后什么都沒有做,看了一整晚動畫片。我在他懷里,很暖和。”
“第二天他就走了。”
身邊是世界上最好的聽眾,薛錚還是忍不住按時間順序繼續講下去,“他學機械的,給人家開了幾個月數控機床,后來一半在車間,一半在辦公室。再回來,他有點想轉行,有點想讀博,也想接著干下去,他挺頭疼的,不過現在看,怎么選都無所謂。”
“他喜歡交朋友,也什么道理都懂,不過我能保證,他會好好對每一個人,絕不是那種假惺惺的客氣。他臉挺很冷,有人說他端著,有人說他黑臉,不好接近,我也覺得他端著,不過他沒有表情,大多數時候是因為他在跑神?!?/p>
“他什么事都很關心,我倆聊著聊著,有時候會吵起來,他不太懂經濟,不過喜歡硬聊,我給他科普點什么,還得考慮他微弱的心理承受能力……但是他不嬌氣,他在外面很堅強的,他被老板帶去喝酒,陪客戶,喝吐了又挨罵,他一點沒和我說,他還得在電話里安慰我小組討論的事情,他說我的兩個組員全是幽靈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和我討論,他和我一起……他討論什么呀。”
薛錚笑了一聲,“他忙死了,他什么功夫都沒有,之后那幾天,他煩得要命,打電話也很敷衍,我能感覺到,他在盡自己所能地注意語氣和態度,和我說點好話,可他說不出來,你知道么?他耳機找不見了,我給他買了新的,他莫名其妙就炸了,他兇我,他說:‘誰叫你給我買的?’,我說你不要你就退了,他真就退了。晚上他又來找我道歉。”
“他一點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過的,”薛錚道,“我那天快委屈死了。小干事沒搞清楚推送流程,出了大錯,有老師找下來了,那天我除了上課,一直待在活動中心,上課也得抽空回他們的消息。那天我早上八點以后再沒吃過一點東西。晚上十一點,我點了外賣,但是好久都沒有送過來,我坐在外賣桌子旁邊等我的飯,等著等著,我想給他打電話,又不想打?!?/p>
“談戀愛談到這個地步,我一點不知道該做什么了。他是我男朋友,我是該找他還是不找他?我不找他,他也不找我,我們談戀愛是做什么的?我找他,可我知道自己也說不出什么好話?!?/p>
“然后他的電話打來了,和外賣電話一起進來,我接了他的,跑過去拿外賣,轉身的時候,下臺階沒留神,一下子跪地上了。我就坐在地上接他的電話,我說話時候有點想哭,他一點沒注意到,他先說對不起,又叫我注意收款?!?/p>
“我聽出他喝酒了,他喝了酒聲音比平常要高昂,他不承認,我叫他注意身體,那種工作也一點都不值得,他不是最會叫板,最會和別人對著干嗎?他現在怎么變了呢?他一下子把我電話掛了?!?/p>
“我還什么都沒說,他就把我電話掛了,”薛錚道,“我這下知道,我承受不起他的辛苦了,我告訴他你再也別給我打電話,他也真就沒打。我們兩個星期沒說過一句話。他那會思想特別擰,不管我說什么,他都不聽,他只說他是向上的?!?/p>
“酒精和技術在他眼里變得沒什么兩樣了,他說他沒偷沒搶,他在靠自己勞動——喝酒聊天的勞動,努力向上,學長一點沒強迫他,是學長給了他今天的資格,他說他要賺錢,要和我結婚,要買一個大房子和大浴缸,他本科休學,不是去看風景的,是去真正玩那場游戲,他一點動不了規則?!?/p>
“他說他再也不是江宇澤了,我問他那你是誰?他不知道。他每次找我,先說:‘我好愛你’,然后準備好反駁我說的任何一句話,跟提前打預防針似的,他說我還是學生,我什么都不懂,我說,你不也是學生嗎?他不說話。他原來從來不和我說‘我好愛你’,現在說了,我也一點不想聽。我吵不過他,我每次想把話題拉回來,他死活要往外擴,他喝不喝酒,變成一樁關乎人類命運的天大的事情?!?/p>
“沒過幾天,他的手不小心被機器砸了。他簽的實習協議,不是勞動合同,只賠了一點錢,他也沒那個精力去打官司。他那段時間過得很慘,具體怎樣我不清楚,不過他的左手現在都不能展開太直?!?/p>
薛錚朝著天空微微彎曲了一下手指,也不管她的聽眾有沒有看到:“就像這樣?!?/p>
“后來他離開那里了,比原來好過很多,他終于又來找我。他說他身上發生的事情,我聽完快要氣死了,這回他又開始快樂地哄我。他的新老板挺好的,個子很高,至少一米九,人很威武,他也叫江宇澤‘小江’,江宇澤叫他哥,不過我不喜歡他,我只見過他一次,我覺得他像個黑社會。江宇澤說他想在這里扎穩腳跟,做大做強,把之前那個公司收購回來。他換了環境,工資低了,人卻平和不少,我這樣告訴他,他沒和我爭,但我知道他還是照原來那樣想,一點沒改?!?/p>
“我們寒假見過一面,不過我只和他待了半天。那天是除夕,不少人提前祝他新年快樂,他就在我對面一個個給人家回復。他認識很多人,有個做私域的夸口說他們在福布斯包了一個榜單,叫他創業去,順便上個榜,他就在那兒給人家打哈哈。我說,他們都能給你幫忙的。”
“他說他用不著他們幫忙。過了一會,他又說,他們幫不上什么忙。”薛錚長長嘆了一口氣,“我覺得他整個人打成了一個死結。他送我到家門口,他就走了。我和泡泡在窗邊看他,看著他在樓下那些小孩子們玩的滑梯底下坐了五分鐘,然后走了。春天沒發生什么大事,他還是很忙,不過過得很規律。我們晚上十一點左右都會打電話,沒時間就另說,我知道我們問題挺大的,但我們有在解決,后來他買飯時候被人踩了一腳也會和我講?!?/p>
“四月園區食堂那里忽然冒出來一只小黃狗,很膽小,不怎么敢見人,江宇澤叫它小美美,天天喂它,也天天給我發那只狗的照片,最后和狗混熟了,他發現小美美是公的,很不高興,因為泡泡也是公的。我去的那幾天,他做什么都興沖沖的,我去工業園,他把小狗招呼過來,說:‘姐姐來了’,小狗就坐下來,和我握了個手?!?/p>
“那是我們最好的兩星期,我講過了?!彼焓指采狭搜劬Γ翱赡苓€有點沒說的。我想想。”
“我想放風箏,”她忽道,“江宇澤挑了一個最大個的。我沒放起來,我叫他放,他伸手拿著風箏線在空氣里抖啊抖,忽然刮來一陣風,風箏整個打我臉上了。我哭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忽然很委屈。江宇澤拿著風箏就過來抱我,沒小心,線又纏我脖子上了,我哭得更厲害。藍色的風箏被風吹著落下來,像一大片天空,像一道巨大的波浪,把我們倆包在里面,世界是我們的。我不小心抬頭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在憋笑,我也忍不住要笑。我就又哭又笑的,看著他笑,看他笑,我老想伸手去戳他左邊臉上的那個小窩……”
“他回來以后又變成原來的樣子了,”薛錚道,“呼朋引伴的,和他同學朋友們出去吃飯,和我小時候放假了一樣。大家都以為江宇澤休學是去體驗生活了,因為他還是很開朗,還是很健康,就是見識多了,有點黑,我看著他,有時候也有穿越的感覺。我感覺很安全,很欣慰,又有點難過。他暑假走的,第二個暑假回來。我感覺,我們已經在一塊一輩子?!?/p>
桑柘道:“你用不著和他在一塊一輩子?!?/p>
他忽然插了句嘴,薛錚發散的世界一下子收束回來。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啊?!?/p>
她又道:“他是愿意救你的。”
“我呢?”他沉默半晌。
“你就活著,”薛錚道,“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p>
“你呢?”
“我不知道。”
桑柘低聲道:“我不是故意的?!?/p>
“我知道。”
他重重出了一口氣,苦笑了幾聲。
“我們不可能?!?/p>
薛錚重復道:“不可能?!?/p>
“兔子呢?”
“給你了。”薛錚轉身,發現桑柘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轉了回來,“小江的兔子?!?/p>
“十點,”她看了看表,“他們該醒了?!?/p>
桑柘起來,又拉她起來。
他們繞著湖走了半圈,過了一個長長的木頭橋,又繞著湖走了半圈,沒發現什么標注水深的牌子,也可能是路過了沒見到。
雨下了又停,天依然陰著,兩個人都算得上狼狽。
薛錚道:“去問問吧?!?/p>
他們沿著山坡走向燕子湖周圍的值班小屋,老大爺道:“哎,是你們!”
薛錚指了指湖面,“爺爺我想問問湖的水深?!?/p>
“我也不記得了呀!”大爺搖搖頭,一臉警惕,“你去那——介紹地圖那兒看看,再淺也不敢進去啊!丟塊石頭,擱不住去湖里找?!?/p>
“去看嗎?”桑柘往不遠處的石碑地圖那里望了一眼。
不過是幾步路,可薛錚笑了笑,說:“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