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愛了,那么每一個不經(jīng)意的對視都是厭惡。
我和我老婆結(jié)婚六年,孩子今年五歲,是個男孩,生性靦腆、膽小怕生,和大多數(shù)其他父親一樣,一開始我想要的是個女兒,直到護士親手把清理干凈的小不點送到我手心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這個剛剛還被他母親肚子里的臍帶繞脖頸兩圈的生命體,他是個小伙子,產(chǎn)房里面我老婆仍未清醒,旁邊的醫(yī)生還在有序的給她縫合刀口,那一刻,小家伙不哭不鬧,我反而落下來愧疚的液體,只因她還未醒來……
一轉(zhuǎn)眼五年過去了。
一個月多前我父親病危,我連夜驅(qū)車回老家照顧老人,不曾想,這一走我們一家的情況都不一樣了。
我依偎在父親的病床邊,老人想孫子了,我撥通了我老婆的視頻電話,期間我其實挺內(nèi)疚的,我爸病急、我這頭走的匆忙我老婆要上班早上送兒子去幼兒園,下午又要提前請假去接,兒子這個歲數(shù)特別鬧,在外頭可能靦腆內(nèi)向,一回到家里卻是可以把天捅出窟窿的主,視頻不一會便接通了,幾乎同時從手機里頭傳來他馬達轟鳴般的哭聲,看樣子剛剛挨他母親的收拾,臉頰上還有紅斑,看著手機里頭他那可憐又狼狽的樣子,心里頭頓時有股難言的情緒,這些年來,我對他雖偶有責(zé)罵,但動手打他確實是他媽,有時候只是調(diào)皮的玩弄一下她的護膚品,或者擺弄了她的手機,她都會二話不說直接掌摑他,小家伙看到是我,瞬間哭的更嘹亮,搶過他媽媽的手機一個勁的問“爸爸你去哪里了,我想你了!”電話這頭我鼻子一酸,再看看床上打著氧氣的父親,眼淚如潮水般涌動,仿佛下一秒就要決堤。
父親在我回來后的第十走了,走的那天前一晚、他緊緊的拽著我的手,眼里盡是無奈和不甘,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蒼白的眼神倔強的看了看母親,又盯著我,我重重的點了下頭,我知道、他最放不下的就是我母親,我從小在父母親的吵架聲中長大,從我母親口中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她的命好苦!為什么會嫁給我爸這樣的一個人,老兩口早已經(jīng)過了花甲,那么多年的愛恨糾纏至今日已經(jīng)很難分清孰是孰非,我父親雖一事無成,我母親卻從未想過離他而去,相反的我母親雖處處埋怨,這輩子不曾做過一頓飯拖過一次地也是事實,臨近天亮,我母親剛松開父親的手在門口洗漱,我父親悄悄的走了。
她守了他一整夜,他不忍心和她訣別。
父親喪事辦完當(dāng)晚,我老婆就先坐高鐵回去了,家里親戚問我為什么走的如此著急,我心不在焉的解釋她要上班,兒子提前放暑假我?guī)г谏磉呌衷诶霞易×艘恢埽刂赣H的頭七。
一切發(fā)生的都很匆忙,表面上生老病死到后事料理一切好像順理成章,其實生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這些天的我一步步都好似一塊石頭一般,被推著過了河,只是回頭看看,水面上卻不曾有過一片漣漪。
母親終日以淚洗面,為避免她一個人在老家思念過度,我提議讓她去我們那住一段時間,憔悴的她未曾多推辭。
生活好像歸于平靜,只是每個夜晚,我母親的房間里總能傳出隱約的哽咽聲。
數(shù)日后,我像之前一般去店里開門營業(yè),我老婆先我半小時出門上班,看著在陽臺晾曬衣物的母親和在一旁搗鼓玩具的兒子,我心里一直懸掛著的石頭仿佛開始慢慢著地,或許往后的路如此這般也不算差,只是生活就像脫了線的風(fēng)箏,往哪飛都永遠不可能朝著你的方向去。
那天的生意很好,畢竟多日不開門,熟客門紛紛返場光臨,我一個人忙得有點顧此失彼,從早上開門營業(yè)一直忙活到傍晚六點鐘,擦了擦額頭的汗,想著往常我老婆五點下班都會過來幫忙,今天怎么不見人影,掏出手機打算給她發(fā)個信息問問情況,冷不丁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老婆換頭像了,她經(jīng)常換頭像這本不該有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她的頭像明顯是種情侶頭像,這種頭像我們當(dāng)年沒少非主流過,不可能會看錯!我像個木頭一樣傻站了有五分鐘,心里一直在安慰自己或許只是意外、是失誤,聯(lián)想起這段時間她對我的各種冷淡,嫌棄我喝她的水,告訴我不要去公司給她送飯,還有一直背著我聊著的微信和改了密碼的手機,這一切原本的無關(guān)緊要突然就若隱若現(xiàn)了,我越想越心慌,越心慌越難受,不敢也不甘心去想,趕緊收拾店里匆匆忙忙結(jié)束了當(dāng)天的營業(yè)。
夜里母親房里熄了燈,兒子也安靜的睡下,我翻著手機假裝無意的問著
“頭像換啦?”
“嗯”
她只是輕聲的回著一個字,手里還在不停的敲字跟什么人聊著天。
“和你用情侶頭像的,我認識嗎?”
她愣了一下,好像終于等到了這一刻,放下手機
“你不認識,我們玩游戲認識的。”
我忍住心里想暴跳的沖動,繼續(xù)問
“什么時候開始的?”
“7月11”
她說完,我的意識就像被拋在咆哮的海浪中一般,我父親7月14號走的,她連坦白語氣都像在對我肆無忌憚的嘲笑。
見我頓時無語,她又接著說
“其實你心里明白,我心里已經(jīng)沒有你了。”
我仍沒有接話,低著頭,努力的回想著過往的一幕幕,剛要好的傷疤一下子又被灑上一層厚厚的鹽。
“到什么程度了?”
“你問這話有意義嗎?”
她沒有否認,我心如死灰,我在病床前照顧病危的父親,她和別的男人…
“兒子怎么辦?”
我強忍著問她,雙手禁不住的顫抖。
“兒子歸你,我凈身出戶。”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根本不需要演練,眼前這個人還是我相戀十年結(jié)婚五年的她嗎?怎么突然變了,變得冷酷無情,變得面目可憎。
“他外公外婆那邊你打算怎么說?”
我閉上雙眼,像泄了氣的皮球。
“如實說唄,我背叛了你,所以還得麻煩你去問我爸要戶口簿,畢竟是我不對,他沒理由不讓你離婚。”
“真的不可挽回了嗎?”
“晚了!”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馬路邊坐到天亮,腦海里驚濤拍岸,臉上卻呆若木雞,很想給自己擠兩滴淚出來證明傷悲,心里卻像是上了發(fā)條的撥浪鼓一直高呼不值得,生活還得繼續(xù),人總有往有離。
她說、她所有的同事都羨慕她有我這樣的老公,給她做她愛吃的飯,接她上下班,連小孩都是我在帶,生氣了我哄,出門我開車送,但她要的不是這些,她要的是情人節(jié)玫瑰巧克力衣冠楚楚的接送,是生日零點紅包1314的祝福,是說走就走的旅行、是你跳我跳的沖動。
生活本沒有對錯,你捧在心頭的別人嗤之以鼻,你棄之如履的總會有人甘之如飴,我接受的是愛情經(jīng)過柴米油鹽的洗禮最終成為相輔相成的親情,是一起看著小孩慢慢長大的歡喜一起攜手慢慢老去的心靜,是不離不棄的相擁是苦口婆心的左右。她期待的是轟轟烈烈的煙火,是驚心動魄的感動,是穿越百川的刻骨,是永墜愛河的喜悅。沒有誰的愛比較高貴,兩個人在一起能長久無非就是更愛的那個人更多的付出和忍讓,也許是她付出太多忍讓太多累了,相識十年、誰不是開始的轟轟烈烈,結(jié)束的心如死灰?從一開始的怦然心動到甜蜜相擁,從你儂我儂到步入殿堂,十年的相濡以沫,我不敢也不想承認,她以這樣的方式和我分別只是因為“不愛了”!
或許是傷的夠深走的才夠決絕,表現(xiàn)的夠無情斷的才夠徹底!
像電視里的妻子紅杏出墻丈夫激情殺人、無情女人背叛男人怒殺全家諸如此類的劇情并沒有發(fā)生在同樣可憐的我身上,我父親剛走,母親此時最大的依靠便是我,我妻子想走,兒子此時最大的依賴也是我,人生總會遇到像我這般的禍不單行,壓不垮的才是頂梁柱,撐起家的才是真男人,她用十年的青春陪我無怨無悔,用一個月的無情教我拿起放下,或者她才是真正讀懂生活的人,換個層面講,她比我勇敢、真實。
或許此時的我對她會有諸多怨言,但我相信,倘若不愛了,每一個不經(jīng)意的對視都是厭惡,時間會沖淡一切,總會有一天,忘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