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威廉·莎士比亞《暴風雪》
晴空萬里,突然,一陣詭異的龍卷風橫空出世,并以百米沖刺的時速向白林夕迎面襲來。
瞬間,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樹木被連根拔起,連土帶泥地卷入空中的旋渦。
強大的風力讓白林夕猝不及防,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眨眼間,被這妖風刮倒在地,人仰馬翻。白林夕左拐右拐蛇形走位想要躲避,但是這詭異的龍卷風仿佛自帶GPS定位系統似的,轉瞬間追蹤著朝著白林夕的方向徑直襲來,白林夕瞬間螺旋式地被吸向萬丈高空,霎時間天旋地轉。
白林夕緊咬著下唇,胃里翻江倒海,腦袋頭暈目眩,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慌亂之中,感覺有什么東西劃過手心,白林夕本能地一把抓住······
不知過了多久,手上濕潤的觸感和鼻尖淡淡香味讓白林夕緩緩醒了過來,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白林夕支撐著手臂慢慢坐了起來。
一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大片的粉白色花海,淡粉色的野花如同雪花鋪撒了滿地,這時恰好一陣細風吹過,花底的露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白林夕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手上的東西輕聲滑落,掉在腳邊,轉瞬間煙消云散。
白林夕低下頭,緩緩抬起手,盯著手掌發呆,剛剛的觸感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手心里,但是又轉瞬即逝,腳邊除了濕潤的泥土并沒有什么奇怪的東西。
白林夕納悶著又抬起了頭,目之所及是一大片粉色的海洋,正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看著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仿佛喚醒了某種遙遠的記憶,零碎的畫面拼湊著,又在眼前重疊,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潮水般慢慢涌來······
記憶中那年的初夏,微風不燥,陽光正好,白林夕和外婆大手牽小手一起去河邊洗衣服,路過一條小溪,看到對面的一片荒田上,一大片大片白粉色的野花正拼命地綻放著,生機勃勃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上前采摘一朵仔細賞玩。于是白林夕放開了拉著外婆的手,蹦蹦跳跳的要去采這小野花兒。
這時外婆趕忙拉住了白林夕,鄭重其事地說:“不能摘,千萬不能摘,這是打碗碗花,誰摘了它呀,吃飯就會打破飯碗的!”
白林夕撅著小嘴忍不住嘀咕:“咦!這么美的花兒怎么會有如此奇怪的名字呀?”奈何外婆神色極其嚴肅,遂只能作罷。
又走了一會兒,終于來到了河邊,外婆便從籮筐里拿出衣服開始洗了起來。白林夕閑來無事在一旁巴拉著玩泥巴,心里一直惦記著剛才的打碗碗花,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在河邊的外婆,外婆正埋著頭專心致志地用木棍在石頭上拍打著衣物,于是靈機一動,趁外婆不注意貓著腰悄咪咪地溜開了。
等跑開一段距離后便直起身子撒開腿飛奔著來到了小溪旁,邊跑邊甩掉了涼鞋和襪子,卷起褲腿,急急忙忙向小溪對面走過去。
小溪淺淺的剛沒過腳背,沒一會兒就走到了這片心心念念的花地,白林夕快步走進去,彎下腰立馬順手摘了一朵小花,仔細一看,才看清這花的可愛模樣。這小花白中透著淡淡的粉色,花瓣重疊在一起形狀似一只小碗,打碗碗花果然是花如其名!白林夕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高興得哼起了小曲兒,歡快地跑入這片花田中,沉迷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熟悉的聲音,“幺兒!快醒醒,快醒醒!”。
是誰?是誰在呼喊?幺兒,幺兒是在喊我嗎?
外婆焦急地加大了力度推了幾下,拍打著白林夕的臉頰,白林夕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感覺渾身腰酸背痛的,疑惑地抬眼看到一個中年婦女的身影:“咦,外婆?!你,你還活著?太好了!”。
不等白林夕說完外婆就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頓:“臭小子你在說什么胡話?找打!告訴你不要來摘打碗碗花,不長記性!”說著作勢要打白林夕,白林夕掙扎著打了個滾兒,抱著腦袋,眼疾手快地避開了挨打。
一轉頭注意到了外婆身后的一片花地,驚訝地道:“咦!我怎么會躺在這兒?”,突然一記栗子敲在白林夕腦袋上,“那你以為躺在哪啊?在大床上做白日夢吶?”外婆又敲了幾下白林夕的腦袋說道。
白林夕抬頭仔細地盯外婆端詳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自己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塊奇怪的粉色石頭,猶豫著開口:“我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有一片森林,在那兒撿到了這塊粉色的小石頭。”,說著抬起手,把這塊奇怪的小石頭給外婆看,外婆卻看都不看一眼,一把將白林夕從地上拉了起來,一邊拍打白林夕身上沾著的泥土一邊道喋喋不休的訓斥著:“我看你是貪玩睡迷糊了吧?勁說夢話,咱們這里方圓五百里都是平原、農田,哪里來的森林?這小溪邊多的是奇奇怪怪的石頭。我看你睡得也夠沉得,剛才怎么搖都搖不醒,小懶豬!快走!時間不早了,咱們還要趕回家吃飯呢。”
白林夕摸了摸這奇怪的石頭,鎖緊了眉頭,原來那段神秘的冒險竟是場夢境。然而,手心里的粉色石頭告訴他,這一切或許并非夢幻,一會兒白林夕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嗯,肯定是睡糊涂了,外婆,我肚子好餓啊,我們快回家吃飯吧!”。
太陽西下,外婆拿著衣盆子拉著白林夕向家方向走去,一路上念念叨叨地告誡白林夕以后不準再摘這打碗碗花了······
白林夕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時代,回憶著和外婆的快樂時光,忘記了一切憂愁和煩惱。思緒蹁躚,肚子傳來咕咕的叫聲,把白林夕從回憶中驚醒。
白林夕緩過神來,環顧了四周,花海的盡頭有一片森林,在森林的不遠處,上空升起了裊裊炊煙。想必是森林里有戶人家此時正在燒飯吧。
等下!森林!!這····似乎小時候在花叢中睡覺的時候夢到過一片森林啊!
白林夕眺望著不遠處的森林,陷入了沉思,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行動了起來,好奇心驅使著白林夕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在這片白粉色的花路上,白林夕彎下腰順手摘了一朵,頓時驚喜萬分。白中透著淡淡的粉色,花瓣重疊在一起形狀似一只小碗,確實是記憶中外婆所說的打碗碗花沒錯啊!白林夕愛不釋手地捧著打碗碗花。看到這花就分外親切和安心,這花承載著白林夕和外婆兩代人的美好回憶。
漸漸地走到了森林的入口處,腳下的花海到此處也戛然而止,這時候看到有位老人家正在砍樹,于是連忙走上前問道:“老爺爺,您好啊!森林里那戶冒著炊煙的是您家嗎?您看這快傍晚了我還沒吃東西,口干舌燥的,能否去前去討杯水喝呀?”
老者頭也不抬地砍伐著樹說道:“年輕人,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吃飯!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不等白林夕詢問,老者自顧自地答道:“這里是迷霧森林,俗話說的有去無回之地。來到這里的人都會迷失在這里森林里!”
白林夕聽聞這話,嚇得想趕緊退回剛剛的花叢中,可是這時面前仿佛有座透明的墻壁,無論白林夕怎么跑都像在原地踏步怎么都跨不過去。白林夕被眼前的這一幕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焦急地撞擊著透明的墻壁想要倒退回到花海。
背后傳來老者的聲音:“想要活命的話,只有一次機會。”
這聲音如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樣,白林夕連忙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老者,老者擦了擦汗不慌不忙地說道:“這個森林里住著是一對兄弟,他們就住在冒著煙氣的那個小屋里,你只要回答對了他們的問題就能離開這片森林。”
白林夕連忙追問道:“什么問題?”
老者回答道:“什么問題我也不知道,只曉得這對兄弟,一個講真話一個講假話。你必須在太陽下山前回答對他們的問題才能走出森林,不然這輩子就只能像我一樣困在這里咯。”
老者抬頭看了眼天色,催促說:“孩子,不早了快去吧。”
白林夕也跟著抬眼看了看天色,謝過老者,馬不停蹄地朝林中小屋跑去。越往深處,樹木也越來越茂盛,一顆顆參天大樹遮住了大片的天空,空氣似乎也帶上了涼意。
不遠處淡黃色的燈光在層層的樹影下忽明忽暗的閃爍著,似乎在指引著又或許是誘騙著白林夕繼續往前走。
白林夕鎖緊了眉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抬頭透過樹縫看了看逐漸昏暗的天色,加快腳步向森林深處走去,越往前走,森林四處開始彌漫起了白霧。
突然,白林夕手中緊拽著的打碗碗花的花朵瞬間枯萎了,顏色也由粉白色轉眼間變成了黑色,剎那間連帶著莖葉也化成了粉末消散在了空氣中。白林夕心里暗道不妙,背上滲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看著前方稍遠處淡黃色的光亮在迷霧中若隱若現的跳動著,心臟也瞬間跟著加速跳動著,緊張得仿佛快跳出嗓子眼兒了。白林夕喘著大氣,眼下已經進退兩難了,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白林夕穿過霧氣繞過一顆顆樹木朝光亮方向快步走去,越往森林深處,霧氣越來越大,能見度也越看越低,一個緊張走路一哆嗦左腳絆倒了右腳,立刻摔了個狗吃屎。這時眼前閃爍的淡黃色的光亮越來越亮了,白林夕也顧不上疼了立馬爬了起來加快了腳步,小碎步兩步并作三步向前跑了上去。此時跳動的光亮卻突然消失了,白林夕愣在原地來不及反應。幾秒后就在白林夕左手邊方向的遠處又亮起了微弱的光亮,一閃一閃的,似乎在指引著白林夕,白林夕的手腳也不由自主的朝著閃爍的光亮方向走去。在將要接近之時,梅開二度,光亮又消失了,幾秒后又在右手邊亮起,這次白林夕有了經驗趕緊朝著亮光方向跑去,靈活地避開灌木叢,加快腳步跑了一會兒,眼見離光亮越來越近,光亮也由微弱的淡黃色變為刺眼的白光,白光亮得白林夕睜不開眼,只能本能的閉上眼睛朝著白光一頭扎了進去。
一瞬間,白光一閃,再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簡單的木頭小屋,小屋內亮著黃色的光,在窗上倒映著一團龐大的影子,像是個怪物。影子的正上方有個煙囪正冒著滾滾的濃煙。
正當白林夕猶豫之時,屋內傳來了一道雄厚的聲音:“又來了個送死的年輕人啊!”
這時另一道尖細的嗓音也響起:“我看也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說時遲那時快,白林夕來不及轉身逃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了過去,瞬間摔倒在地上,“砰”地一聲木門也應聲關上,白林夕被撞得頭暈眼花,強忍著痛意,揉了揉被撞痛的胳膊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抬眼看到自己竟然已進入了小木屋,屋內不遠處有個高大的影子正煮著茶,煙霧繚繞,茶香四溢。這個身影正獨自竊竊私語著什么,片刻后便轉過身來。
只見一個身高七尺,面相可怖的男子,臉上突兀的一道疤痕,仿佛刀劈斧斫出的分外嚇人。白林夕被嚇得一愣,這時一道渾厚的嗓音響起來,面前的男子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年輕人,你還有點本事啊,竟然能躲過迷霧森林的毒霧,還能找我們哥倆這兒來,看來你今天運氣不錯。”
哥倆?眼前明明就一個人啊,還有一個在哪呢?白林夕環顧了下四周。
突然間,面前的男子畫風突變,面無表情的臉眨眼間變換成了一張嬉皮笑臉的面孔。尖細的嗓音從口中傳出來:“我看他一會就沒這么走運了!”。言語神態間判若兩人。
這一聽可著實把白林夕嚇了一個踉蹌,可奇怪的是這兩種聲音、神態分明像是兩個人啊!明明是同一個人,一樣的面貌上,但是似乎住著性格迥異的靈魂。白林夕心里忐忑不安,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尖細的嗓音此時又白林夕耳邊響起:“我叫阿二,另外一個是阿大,我們是這片森林的森林之主,若想要離開這片森林,必須回答對我們哥倆的問題,機會只有一次,若答錯了,你就永遠永遠留在這陪我們哥倆了咯咯咯。”刺耳的笑聲飄蕩在空中。
話畢,只見面前這刀疤大漢,面上表情瞬息變換,另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阿大說:“問題來了,你可聽好了!我星期一、二、三說假話,其他時間講真話。昨天啊可是我說假話的日子呢。”
接著面前的男子又變換了神色,尖細的嗓音懶洋洋地說道:“我星期四、五、六、天講假話,其他時間講真話。昨天吶也是我說假話的日子嘍。那么請你給我們答案今天到底是星期幾呢?咯咯咯咯咯····”刺耳的笑聲頓時彌漫了整個屋子。
好家伙!這是數學題還是腦筋急轉彎啊!白林夕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抓了抓腦袋開始絞盡腦汁地想答案。
經過一番頭腦風暴后說出了一個最終答案。尖細的嗓音傳來,阿二瞇著眼問道:“你確定嗎?”
“確定。”白林夕篤定地回答。
阿二突然湊近,詭異的眼神盯著白林夕。突然阿大的聲音在上方傳來:“恭喜你,幸運的年輕人,此時是酉時三刻。太陽下山前離開這片森林就能回到現實世界,快走吧。”
突然一個轉身,甩了一下袖子,一陣狂風將白林夕甩出了小木屋。
白林夕又狗吃屎般地摔在了門外,聽完此話的白林夕也顧不上疼痛,一刻不敢耽誤,爬起來道過謝后立馬起身一瘸一拐地跑了起來。白林夕喘著粗氣在森林中狂奔著,跑了一會兒卻迷路了。這來時霧氣太大根本不記得方向,這時發現前面不遠處有一堆細細地木屑,木質非常新鮮,像是剛從樹上削下來的,沿著木屑堆找了一圈發現了不遠處又有一樣的一堆木屑,于是沿著這線索沒一會兒便回到了森林的入口處。
只見之前的那位老者正削著木頭,木屑在旁邊堆積了厚厚的一座小山。白林夕見著趕忙上前,想要感謝老者,老者從手中遞了一塊形狀怪異的白粉色石頭給白林夕,指著不遠處的花海說道:“拿著這塊石頭,快走吧。記住!往前走千萬不要回頭!”
“您和我一起出去吧!”白林夕連忙說道。
老者搖了搖頭,催促著:“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眼見天邊的太陽慢慢開始西下,漸漸的,只剩半個腦袋,夕陽余暉也即將消散,白林夕來不及多想,接過老者給的粉色石頭,借著余暉跑向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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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碗碗花【花語】———恩賜。傳說是神明送給凡間驅邪避難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