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八道什么呢！鶴兒那刀口才長好幾天啊，就喝酒？”

梁秀晶一巴掌拍在姜小萍的背上，“你呀，不管多大歲數，都沒點兒當媽的樣兒，想一出兒是一出兒的，是吧鶴兒？”

“姥兒您說得對！”姜鶴順著梁秀晶跟姜小萍聯手給她搭好的臺階一路小跑下來，她把臉頰枕在姥兒的大腿上，狐假虎威地跟了一句。

“不過我媽這幾年長進多了，您也別老批評嘛，適當鼓勵一下，我覺得……其實也行?！?/p>

“你個墻頭草，真是兩邊都不得罪哈！”姜小萍看著聯合“擠兌”她的祖孫倆，貌似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兒，其實心里別提多開心了。

“那咱們……唱K去？要不蹦迪？對了，劇本殺怎么樣？最近有個新本，感情本，據說特感人，哭得頭疼！”

姜小萍的提議遭到了姥兒的全面否決。

“要我說啊，咱們仨泡澡去吧，正好我這兩天身上刺撓得不行，泡個澡解解乏、去去晦氣?！?/p>

“姥兒英明！”姜鶴立馬高舉雙手贊成。

姜小萍就知道會是這么個結果，都這么多年了，她也沒想明白，姜鶴跟她媽倆人怎么就那么愛泡澡，也不知道到底是天性如此，還是因為她干這一行的緣故。

“咱們仨回回一塊兒出去都是泡澡，我都懷疑你倆是不是屬‘魚’的。”

“我們鶴兒屬水煮魚的，是吧？”梁秀晶慈愛地摸了摸姜鶴的臉，姜鶴的心一下子就變得又軟又暄，這還是她四五歲那會兒說的傻話，沒想到姥兒一直都記的。

她當時泡在超大號的紅色塑料盆里，腦袋上頂著濕乎乎的熱毛巾，莫名嫌棄自己的屬相是羊，“羊只會咩咩叫，都不會伏水，我要屬魚，屬水煮魚！”

“行！泡，去我那兒，今兒不泡浮囊了，誰都不準起來！”

姜小萍嘴上說得豪氣沖天，可真到了地兒，姜鶴下池子也就泡了五分鐘，掐著表的姜小萍就說時間到了，不由分說地把她趕到了湯池邊，泡澡瞬間降級成了泡腳。

“哈哈……鶴兒這算哪門子的泡澡啊，最多就是跟熱水親了個嘴兒！”

梁秀晶非但不幫著勸她媽兩句，居然還跟著“落井下石”，不過她也沒能得意多一會兒，姜小萍就煞風景地挽著她往湯池外走。

“您這個歲數了也少泡，泡久了血壓容易高，意思意思得了。”

“我血壓早沒問題了，小萍你再讓我泡會兒……再泡十……五分鐘，行吧？就五分鐘。”

“哎呀，姥兒，多泡那五分鐘有區別嗎？您趕緊出來吧，我媽這也是為了您好！”

眼看著姜小萍都要松口了，姜鶴卻干脆來了招“釜底抽薪”，殷勤異常地把拖鞋放到池邊還不算完，又把浴袍抖摟開往梁秀晶身上裹，面對姥兒的哀怨視線，笑得別提多討喜。

“您小心點兒，這地上都是水，可滑了，您千萬別摔咯?！?/p>

“看你養的好閨女！”梁秀晶忍不住瞪了姜小萍一眼。

“這功勞也有您的一半嘛！”姜小萍笑得也是相當欠揍。

仨人上樓，姥兒去做足療了，姜小萍則拉著姜鶴一塊兒去做皮膚管理，姜鶴敷著面膜，舒服得都要睡著了，突然聽到隔壁搓澡房里一道熟悉脆亮的女聲傳了過來。

“哎喲，大妹子這后背怎么弄的？魂兒畫兒的……曬傷了呀？哎喲，姨看著都心疼，咱們打個奶？行，那再加個紅酒好不好……哎呀，這不是必須的嘛，這后背可是女人的第二張臉，趁著冬天咱們好好養養，等明年夏天保證嫩得跟那蔥白似的，小吊帶一穿，不得迷死那些臭小子啊！”

“這屋里隔音怎么還這么差啊？胡工沒來店里嗎？”姜小萍自然也聽見了，閉著眼詢問美容師。

“前天就來看過了，說是得加裝兩層隔音材料，最好再弄個背景墻什么的，說是最快也得一個禮拜，趙店長怕耽誤店里生意，就說等過完了年再弄。”

“……妹子這皮膚可真好，怎么這么滑溜兒呀，跟那剝了皮兒的雞蛋似的！聽姨的，咱加個搓泥寶，要不我都怕把你這皮兒給搓破了……行，給你記上，小張，你來給大妹子搓個搓泥寶！

聽到這兒，姜鶴已經能確定這咋咋呼呼、迎來送往的人是張潔芳了。

“媽，潔芳姨的嗓門還這么大呢，她在您這兒干了有20年了嗎？”

“明年8月正好20年，跟她差不多時候來的，都走完了，就剩她一個了。”

姜小萍還記得那會兒小萍浴室剛開不到半年，她為了省錢，一個人又顧柜臺又看女湯，到后來實在是忙不過來了，才打算招個女搓澡工，紅底黑字的招聘啟事剛貼出去半天，張潔芳就來應聘了。

“我沒在澡堂子干過，可我有的是力氣，要不我現在給你搓一個？”姜小萍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張潔芳卻已經抄起了柜臺上的搓澡巾，就要往她胳膊上招呼。

要不是姜小萍那天袖套夠緊，張潔芳那膀子力氣絕對能給她生生搓掉一層皮。

“……這手啊，可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千萬不能馬虎，咱們一會兒做個手膜怎么樣？”

張潔芳過分積極的推銷打斷了姜小萍的回憶，旁邊姜鶴跟那倆美容師仨人已經憋笑憋得不行。

姜小萍忍不住坐起身，讓美容師去隔壁提醒一下張潔芳，“讓潔芳稍微小點聲兒……另外也換換詞兒，怎么哪兒哪兒都‘第二張臉’啊？個個都是二皮臉嗎？”

姜鶴聽到這句的時候，到底還是把面膜給笑裂了。

快十一點的時候，她們娘仨終于吃飽喝足玩舒坦咯，手挽手地剛從更衣室出來，就發現大堂那兒鬧哄哄的。

一個頭發焦黃的中年女人正推著個坐在輪椅上的枯瘦老人跟店長吵架呢。

幾個保安尷尬地戳在旁邊，不僅不敢硬來，還得小心提防著，不要被老人胡亂揮舞的拐棍招呼到臉上，場面說不出滑稽，自然引來了不少人來圍觀，其中還有那腰上裹著毛巾、腦袋上頂著洗發水泡沫的跟著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