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大早上的燒香問事，問出了個下下乘的答案，也會心情煩躁的吧，殷姝不懷好意地想了想，心情愉快了不少。

屋里，周氏獨坐在羅漢榻上，看起來懨懨的。

“長嫂這是怎么了？”

見周氏面色肉眼可見的難看，盧氏關懷著問了一句。

“無妨，昨兒個沒睡醒罷了。”

周氏說完擺了擺手，幾個受訓的丫鬟立刻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嘴上說著無妨，可心里卻煩透了的周氏抿了一口茶，問盧氏：“今兒可是有什么事？”

周氏不是婆母，沒有必須每天來請安的規矩，盧氏進京后，卻一日不落的每天來給她請安，周氏自然是受用的，可一想到這幾天家里出的這些事兒，周氏就不想見客。

“沒什么事兒，過來看看嫂嫂。”

因為殷姝被罰跪的事兒，盧氏一開始是遷怒周氏的，可轉頭她就想明白了。

周氏是家里的宗婦，她向著誰，取決于誰能為殷家帶來好處，她若是疏遠周氏，反倒是如了蔣氏的愿。

從前她是不屑與蔣氏爭執，現在則是憋著口氣，非要爭一回。

“瞧著嫂嫂身體抱恙，可請了郎中來看？”

盧氏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婆子請安的輕聲：“大公子！”

朱紅氈布簾子被“嘩啦啦”大力撩開，大少爺殷貞肅怒氣沖沖地進了屋，“娘你為什么不肯把寶珠給我！”

氣頭上，殷貞肅也沒看見坐在一旁的盧氏和殷姝，徑直走向周氏，高聲質問母親：“難不成母親想把寶珠留給父親，所以才不許我要寶珠？”

殷貞肅身形本就魁梧，此時紅著眼睛和周氏爭吵的樣子，像極了一個瘋子。

他口中的寶珠不是周氏身邊的心腹大丫鬟還能有誰？

周氏氣得渾身發抖，起身就給了兒子一巴掌。

“啪”的一聲，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不過這安靜只是短暫的。

聽說殷貞肅來鬧，寶珠小臉兒煞白的跑了進來，委委屈屈地勸著他：“大少爺，您別鬧夫人了，奴婢是不可能跟您的，大少爺！”

“為什么不能，你都已經過了出府的年紀，我娘卻遲遲不肯讓你出府，現在你出去了，還能有什么好歸宿嗎？你也跟了我娘二十年了，你要為自己打算一下啊！”

“夠了！”

周氏冷冷打斷了兒子的話，眼刀子劃過寶珠的臉，寶珠轉身就要走，殷貞肅卻一把將她拉了回來，護在懷中。

“娘，你要是不把寶珠給我，我！我……”

殷貞肅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了所以然，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母親不是那種輕易心軟的人。

可就讓他放棄寶珠，他又狠不下心來。

殷姝沒見過這樣的殷貞肅，前世九房分府別居，她對殷家大房這邊的事兒知之甚少，印象中，這個大堂哥也就是舉業不太好，卻沒想到會為了個女人，和自己的生母鬧得這么難看。

她不由多看了寶珠兩眼，寶珠生得的確標致，否則也不能在周氏身邊當差，只是寶珠一向對周氏忠心，怎么會和殷貞肅攪合到一起，還引出這么一場鬧劇？

盧氏正想上前去勸，寶珠忽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夫人，寶珠自知德行有失，自請出府，從此去庵堂為夫人誦經祈福，再不染紅塵俗世。”

她雖然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說的十分堅決。

殷貞肅傻了眼，沒想到自己拼命想要向母親討了寶珠，寶珠卻根本不領情，反而還要斷絕俗世牽扯，一心出家！

“來人，大少爺病了，送大少爺回屋休息。”

這話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要軟禁殷貞肅了。

等殷貞肅離開，盧氏也起身準備和周氏告辭。

誰知周氏卻抓住盧氏的手，一臉苦澀道：“你不是外人，這事兒我也不避著你了。”

她讓盧氏在身邊坐下，打發了寶珠帶著殷姝出去吃茶點。

殷姝假意應承，卻在寶珠回屋換衣服的時候，悄悄回去在窗邊站定。

屋里，周氏的聲音難掩疲倦的響起：“剛才你也看到了，肅哥兒為了要寶珠，現在都有些魔怔了，府里什么丫鬟沒有，可他偏偏盯上了我身邊的知心人兒！”

“嫂嫂別怪我說話不中聽，只是肅哥兒也不是不懂事的年紀，怎么會瞧中了寶珠？”

這話一出，周氏微愣，她之前只顧著生氣兒子的不懂事，和心腹丫鬟的背叛，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她不相信寶珠不去招惹肅哥兒，肅哥兒會盯上她。

現在被盧氏這么一提醒，她忽然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肅哥兒平時確實不太聽話，可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把手伸到她院子里來，要說是巧合，似乎有點說不通。

“噯，嫂嫂你看我這嘴，興許是我多想了也不一定，只是這事兒還是不宜宣揚出去，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整肅一下家里的下人啊！”

周氏疑心被勾起，聽見盧氏的提議，深以為然點點頭:“還是你有主意，這事兒不如交給你吧，三弟妹那邊，就不用她操心了。”

這就是要瞞著蔣氏，讓她將府中的小人核查一遍，想法子把下人的嘴堵了。

畢竟大爺殷明章可是戶部尚書，若是傳出家風敗壞，只怕會被言官群起而攻之，那時候可就麻煩了。

“我讓秋媽媽跟著你一起，要是有什么不好辦的，你就讓秋媽媽來和我說。”

盧氏自然不會拒絕，她初初回京，在府中根基不足，要是有周氏身邊的人協助，事情就好辦多了。

跟著盧氏回去的路上，殷姝脧了一眼盧氏的神色，抱著盧氏的手臂笑著問道：“母親，大堂哥為何要寶珠啊？”

盧氏一指點在殷姝的額頭上，“你這孩子，和母親裝傻充愣是吧？”

她才不相信，自家這個小機靈鬼會不知道為何。

殷姝嘻嘻笑，“那讓我猜一下，嗯……該不會是，有人和大堂哥說了什么，讓大堂哥誤會寶珠對他有意，把大堂哥的膽兒給勾起來了，才使得大堂哥為寶珠出頭吧？”

盧氏會心一笑，不愧是她膝下長大的孩子，就是通透，憑借三言兩語，就能梳理出事情的大概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