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這邊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也不和盧氏對接府中的情況，只等著盧氏知難而退，跑來求助自己。

只是這一等，等到了小年。

臘月二十四，小年。

灑掃祭灶，送走了灶王爺，關于府中除夕夜的當值安排也要定下了，到了除夕那天，府中只會留五分之一的人當值，其余人等都回家團聚。

這是最繁雜的，不但要核實去年哪些人當值了，今年盡量換崗輪休，又要清楚下人們的意愿，妥善安排，會涉及很多奴仆雜役的具體情況，這些事情對于剛入京不久的盧氏來說，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蔣氏今天心情不錯，一早起床收拾好，穿了一身大紅色妝花褙子，發髻梳的高高戴了赤金頭面，十分的富貴氣派。

等會兒盧氏來問她的時候，她還要把府里的人都叫過來重新訓話，自然得拿出十二分的派頭來，否則府中這些捧高踩低的下人們，只怕還看不清局勢！

只是蔣氏等了一上午，卻只等來了盧氏已經將所有安排吩咐下去的消息。

蔣氏沒忍住，摔了手中的茶盞，聽得粉彩茶盞摔得粉碎，她這才稍稍解氣了些。

洪媽媽看著，心中不由一緊。

自打盧氏回京，自家太太就一天比一天浮躁，從前事事有數的人，如今只顧著和人置氣，大太太本只是讓盧氏安排府中人手調動，可太太倒好，直接全盤推出去，以為能讓盧氏摔個跟頭，卻沒料到人家處理得滴水不漏，十分漂亮！

屋中氣氛凝滯，正巧殷婉過來，和蔣氏說榮國公府的拜帖已經遞過來了，她難掩羞澀，還猜測著，蘭陵侯府的拜帖什么時候送上門，她很想知道，榮國公府會不會和蘭陵侯府定在一天上門。

畢竟兩門親事都是京都城有臉面的人家，又是結兩姓之好的喜事，上門送定禮，一定會選個良辰吉日，這年前就只有幾天了，很可能會選在同一天。

她倒是希望兩家能同一天上門，到時候也好叫殷姝看看，從前那些屬于她的潑天富貴，如今都和她沒關系了！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殷姝臉上的表情呢。

就在殷婉險些笑出聲之際，一道冷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怎么，看見三房的掌家權旁落，你很高興？”

她忙抬頭，就對上了一雙充滿憎惡和寒意的眸子。

蔣氏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道：“要是六房掌了中饋，以后你想風光出嫁，還要看你六嬸的意思，你倒是歡喜，也不想想，過幾天榮國公府來，你還能不能體面見人？真是愚不可及！”

蔣氏的話如當頭一棍，殷婉眼角眉梢的笑意頃刻消散。

在這件事上，她和三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母親，可有什么主意？”

蔣氏招了招手，在殷婉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殷婉神色微動，緩緩點頭。

盧氏安排好了府中一應事情后，催媽媽領了繡娘過來，“太太，華繡坊給哥兒姐兒們做的衣裳送過來了?！?/p>

正巧殷姝就在盧氏這邊看賬本，聞言抬頭看去，盧氏拿走賬本，笑道：“別看了，歇歇眼，正巧繡娘也在，試試衣服合身不，不合身再讓繡娘拿回去改一改?！?/p>

殷姝點頭，跟著盧氏去看衣裳。

華繡坊是北明最出名的繡坊，他們家的衣裳最時興，繡工也是頂流的，高門貴胄常一擲千金為一件華衣美裙。

盧氏在殷姝的衣裳首飾上，都是盡己所能，給自己拿得出手的最好的，從前在洛縣，殷姝的衣裳都是回金陵的時候特地請繡娘做的。

哪怕殷姝年年都在長高，很多衣裳都是穿幾個月就不能穿了，可盧氏卻認為，那些一件件越來越長的衣裙，是殷姝長大的過程，女孩子只有一次生長過程，她不想為此委屈了殷姝。

至于兩個哥哥，盧氏就隨意許多，衣料舒服就行，不拘小節。

這次一回京，盧氏就帶著殷姝去華繡坊做了兩套冬裝，兩套春裝，沒想到殷貞晏和殷貞修兩人一聽說華繡坊，也鬧著要做新衣裳。

殷姝的衣裳根本穿不完，更何況還沒開春，她的新衣裳就已經又做了四五套了，可對于盧氏的寵愛，她從來不會拒絕，這是她的母親，她會穩穩接住她所有的愛，也會在日后回以報之。

“太太，小姐！”

華繡坊的繡娘一見到盧氏和殷姝，立刻笑著上前行禮。

盧氏擺擺手，讓殷姝先試試那套大紅色鑲黑色兔毛的衣裳，這套十分貴氣，盧氏想讓殷姝在蘭陵侯府下定的時候穿。

殷姝卻覺得有些隆重，雖然她的衣裳早不是前世那些淡雅之色，今生很多都是張揚艷麗的顏色，可這套她看了，都忍不住多看兩眼，貴氣得有些逼人眼。

“母親，這套會不會顯得……”

她話剛出口，盧氏就知道她要說什么，打住道：“不會顯得，你是我盧蕓唯一的女兒，再金貴的東西，在你身上也只是個修飾，沒有什么配不上的?！?/p>

殷姝沒料到盧氏會這么說，想到自己的生母，不禁眼眶一熱，不忍拂了盧氏的意思，轉身去試穿衣裳了。

盧氏卻心中輕嘆，看樣子還是對這孩子不夠好，否則她怎么會覺得，一身衣服就貴重了，貴重的哪里是衣服，是她啊！

殷姝再走出來的時候，氣場都變了。

大紅色織金遠山流云紋的對襟襖，配著同色的織金重樓馬面裙，整個人華光煥發，透著與生俱來的貴氣，殷姝本就身量高挑，又肌膚雪白，加之飽讀詩書和被寵愛著長大的氣質，讓她比衣裳還要耀眼。

殷婉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盧氏一臉慈愛又欣慰的看著殷姝，而殷姝則像是被千嬌百寵長大的千金，那種從容和溫婉大氣，是她學不來的。

“好看，我說什么，還是得最好的繡娘做的衣裳，才能襯出我姑娘的七分嬌俏！華繡坊的衣裳你穿著合身，以后就都讓她們家給你做衣裳吧！”

盧氏有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得意，笑著上前給殷姝整理更衣弄亂的鬢發，兩人親近的模樣，竟莫名讓殷婉生起幾分嫉妒來。

只是，盧氏哪兒來那么多銀子，竟然想讓華繡坊一直給殷姝做衣裳？殷婉覺得，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她撇了撇嘴角，抬腳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