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宜路開了家新酒吧,裝修是浪漫清新的格調,往來不絕的客人在縱情歌舞中慢慢消費頹靡的長夜。
沒人知道他們腳踩的地下是熱氣騰騰的“屠宰場”。
地下一層的人流量猛漲平時三倍,觀眾席爆滿,男人都赤著上身,汗流浹背。
身材火辣的舉牌女郎緩緩上臺,人群的爆點再次被點燃。
現在壓軸賽BD對黑熊。
黑熊是因體格過度發育被老觀眾取的外號,夸張到一頓能吃兩個成年男人,以力量和防守得分。
“站起來!揮拳啊!打死那個肥豬仔!”
“特么的摔死他!”
“砸他腦袋!廢物!”
圍欄外的賭徒握著酒瓶,表情猙獰扭曲,血紅的雙眼里翻滾的是無底的欲貪。
黑熊一個強撞擊,對面的人飛出去摔在地上悶哼一聲。
“艸,等著我今天把你底褲贏走!”坐席上一個男人青筋僨張,狂喜不止,囂張的對押了BD的同伴大放厥詞。
“你先笑,我怕你等會哭不出來。”同伴全神貫注的盯著臺上,好似信心百倍。
BD比正常男性更高大健碩但遠不及黑熊體型一半,從15歲就開始作為備選上場,斷斷續續打了8年地下拳擊,自圈子里小有名氣后便不以真容示人,每次都在臉上纏滿繃帶,便被看客取英文“bandage”的縮寫BD為名。
黑熊大吼,一記直拳砸在BD臉上,白色的繃帶瞬間滲出鮮紅色,他打紅了眼,憑借蠻力一次次攻破對方的格擋。
一拳兩拳......很快鮮血源源不斷流出,已經看不出繃帶原來的顏色。
BD躺在地上精疲力盡,聽著四面八方涌來的歡呼,黑熊一個輔助縱身跳躍,借住重心的龐大力量,以最后一個俯沖肘擊結束戰局。
挨下這記,以后站不站的起來都是個問題。
幾乎毫厘之距,奄奄一息的男人驟的側身,整個擂臺震了三震,好似落塵揚起,一坨龐大的肉堆嵌在地上爬不起來。
BD借黑熊的招式,膝蓋重重叩擊在他背部,稍稍偏離脊椎幾公分,痛的黑熊大聲咆哮,當下怪力爆發起身,又被折過右臂,聽關節發出清脆的斷裂聲就知道這次對手沒再手下留情。
黑熊的牙套飛到觀眾席上,門牙已經搬家,對方一頓強力輸出,在裁判的數秒中不甘的昏死過去。
纏滿繃帶的男人脫力般走出獸籠,在一片瘋狂的尖叫和怒罵中被人群簇擁離開。
休息室。
大腹便便、脖子上墜著幾條手指粗金鏈子的男人走了進來,嘴里叼著雪茄,手里拿著一沓賞金喜笑顏開的看著他的發財樹。
池景洗著剛剛濺到眼里的血水,淡淡瞥了一眼,“得了,你掙得還沒我多。”
胡洪易聽畢也不惱,還笑盈盈的收起票子大笑著坐下,深吸一口雪茄煙霧繚繞。
“是啊,我肯定是掙不過你的,誰他媽能想到我老胡這還能有你這么個人物給我打工。”說罷,遞了支煙給他。
男人拆下紅色的繃帶,臉上紅腫皮綻,嘴角凝著血塊,跟電視里那張俊臉毫不相干。
這傷好像不在他身上,他隨意洗了把臉,就接過煙抽了起來。
“最后有點興奮啊,下周還有一場,來?”
“下周有工作,最后一場以后再還。”
最后一場了?胡洪易喃喃自語,不敢相信。
十年前胡洪易還是個正兒八經、風流倜儻的拳擊館教練。
某天他跟狐朋狗友喝的醉醺醺,在骯臟的小巷子里見著一群小流浪漢正在搶食。
流浪漢也有勢力,也會欺生,他猶豫要不要插手。
但他是個酷愛讀圣賢書的人,子曰:尊重他人命運,放棄助人情節。
哼著小調走出五米遠,一聲慘叫讓他興致全無。
他原路返回,瞬間酒醒,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池景。
一個瘦的像根豆芽菜的小孩,面無表情坐在地上啃著已經裹滿泥漿分不清是饅頭還是面包的東西,身后一群人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痛的哇哇嚎叫。
“豆芽菜”渾身臟兮兮的,他抬起頭,一雙眼睛毫無生氣又驚人的亮,那一刻根本分不清是人還是鬼。
他頭腦一熱,善心大發的讓“豆芽菜”在他的拳擊館干活,卻發現他在打架這種事情上天賦拉滿。慢慢開始教他拳擊,本想培養這混小子打專業賽,結果17歲那年飯桌上抽風說要去當什么狗屁藝人。
要他說,這臭小子只是長的稍微能看而已,拳擊館天天一堆女學生堵在門口,就讓他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到底被什么鬼迷心竅,臨走前還煞有其事跟他簽了比賽協議,承諾無償幫他打完多少場。
胡洪易本來是想看這家伙到時候灰溜溜的夾著尾巴回來,他在不計前嫌的收留他,沒想到人一去不復返。
現在他池景都成為人人追捧的大明星了,這些年倒也遵守承諾斷斷續續上臺,沒想到就只剩一場比賽了。
“我說,你現在能告訴我,為什么當時非得走嗎?”胡洪易這些年賺了不少錢,唯一不甘心的就是這輩子都沒有教出來一個冠軍。
“景哥!”嬌滴滴的女聲不合時宜的打破氛圍。
剛剛場上性感靚麗的舉牌女郎搖身一變成為扎著雙馬尾穿著超短裙的清麗學生妹,不管不顧就直奔池景大腿上坐下,捧著那張丑化PLUS版的俊臉心疼起來,池景不主動倒也不拒絕。
秦嘉和胡洪易是為數不多知道池景就是BD的人。
胡洪易老臉一皺,像是風干了十年的魷魚。
真是世道變了,他年輕的時候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沒有小姑娘天天貼他呢?
......
祝融安早就帶著祝修南回來了,祝修南玩累了又睡著了,她穿著拖鞋下樓去扔垃圾。
回來的時候在路燈底下遇見一只小狗寶,抱著它玩了一會。
她踏進電梯按下數字,一個酒氣熏天的人也跟著進來了。
那個人整張臉在帽子的陰影里,祝融安看不見他的樣子,但還是因為對方的身形心里顫了一下。
不過醉漢很自覺走去角落,刻意離祝融安很遠,電梯門關上,半密閉的空間里只有醉漢沉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