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都這么說了,自然無妨,只是……”
義母道:“我兒有何顧慮?”
楊鈴回道:“闕清劍……前些日上街時被賊人所竊,眼下還沒尋得趁手的武器。”
“這可是奇了,偷到了保靜將軍府的頭上,我即刻派人去尋,我兒某慌,你父親的兵器庫里盡管去取便是。”
“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義母笑笑:“延兒快去吧,事不宜遲,準備準備便出發(fā)。”
“好。”
拱手,楊鈴轉身走出廂房。
他覺得有些好笑。
比武招親?這個臨安城還有比他能打的?
如果真的要參加的話,還要想想父親的計劃怎么辦,如果需要他的時候出了差錯就完蛋了。
如果不參加呢,蔡婉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別人抱走了?
不!這種事情楊鈴決不允許!
比武招親我有所耳聞,看來需要稍微計劃一下。
這么想著,便走到了兵器庫。
推開門,屋里明晃晃的刀劍仿佛要閃了他的眼,全都滲透著一種陰森殺氣。
嗬,這屋里好像都要冷幾度。
楊鈴善使劍,保靜將軍的兵器庫里沒有凡品,所以隨便挑了挑,選了把相對趁手的便作罷。
“端心,這名字聽著挺文藝啊。”
楊鈴隨便揮了兩下,確是削鐵無聲吹毛斷刃。
不錯不錯,他很滿意。
大門口,將軍家眷早就上車了,楊鈴忙趕了過去。
義母說世子公侯怎可與侍衛(wèi)同行,讓他上轎,楊鈴卻不以為意,推脫了半天,最終妥協(xié),騎馬在前面開路。
街上今天更加熱鬧了,人們議論紛紛,想來也是,臨安城不小但也不大,有些消息半天不用就能傳遍全城。
行至蔡府大門前,一眾人馬把這堵得水泄不通,蔡老爺出面帶了好些家奴總算清理出一條道。
“蔡老爺別來無恙。”
“夫人別來無恙。”
兩家大人打過招呼,蔡老爺邀入府內,楊鈴松了口氣,他實在不擅長人情世故。
蔡府內果然上下忙成一片,布置場地的、準備酒席亦或其他事物的,總之人多很忙,但是也很喜慶。
“這比武招親啊,并非小女守擂,而是這臨安城的各位英雄好漢風流公子參加報名,到最后得勝者就算與小女無意,那也無妨,可來我府上亦做門客亦是領賞便走。”蔡家老爺解釋道。
義母頷首。
“哦,夫人先落座,有什么事情盡管遣丫鬟與那女子說,她是我府上主管,我還有其他要事處理,熟不奉陪了。”
義母道:“無妨無妨,你去便是。”
一群人坐下好一會,另一批人又來了,楊鈴不認得,義母給他解釋:“這是陳家,早年跟蔡府聯(lián)合經商的,不過這幾年明面上沒怎么聯(lián)系了,跟咱家平常倒是來往不少。”
“呦,楊夫人也在啊。”陳家某個小姐湊了過來。
水靈大眼,兩頰酒窩微深,高鼻梁、紅嘴唇,耳墜發(fā)簪金光閃閃,嗓門很大,震得楊鈴直皺眉。
“可不,你們也是?”
那女人道:“可不嘛,一大早就送來請柬了,我們家年輕小伙子還說要參加,我可給他們好一頓說,就你們這兩下子還來丟人、平時凈是吃喝玩樂就罷了,在家怎么丟人顯眼也無所謂,到別人家了可不得了,一個個的,跟蔫了的茄子似的,再也沒說來。“
義母笑著附和。
轉眼間又來了一群人,人還沒到笑聲先至,走到近前一一打過招呼。
“呦,楊夫人也來了?陳家姐姐也來了?”
義母平淡回了一聲。
陳家姐姐冷哼著:“您什么身份啊,我可擔不得姐姐這個詞兒。”
楊鈴表示疑惑,義母適逢其時地給他解釋:“這是李家主母,他們家本來是屠戶,也是這兩三年才發(fā)家的,底子薄潛得很,據說是李家老爺外出割草之時救起來個人。”
“本來是個小事,怎料那是個朝廷大員,外出辦事的時候迷了路,叫這人撿了個便宜,那官員也算仁義,給了他個散官當,叫什么校尉。”
“有名無實,從中撈了不少好處,雖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說的天花亂墜也不過是個從八品小官罷了,這才多長時間就開始耀武揚威,不成氣候。”
楊鈴點點頭表示了然。
李家也落座,離得楊鈴這邊不算遠。
大伙正高興聊著呢,那家為首的女主人又開始把身后年輕人推出來。
“我這兒子二十有三了,正讀書呢,未來不可限量啊,多俊啊,可惜就是沒有相好的,這次正好來瞧瞧蔡家閨女怎么樣,要是相中了就把事辦了!”
只有零零散散兩句敷衍。
“是啊是啊,貴公子大好前程啊,要是能與蔡家結親也算一樁美談了。”
“李夫人所言極是啊。”
這些話聽的楊鈴暗自發(fā)笑。
還未取半分功名呢就大張旗鼓了,中舉了不得給臨安掀個底朝天?
還把事辦了,你以為這是你家炕上隨便辦?這是人家蔡府!我要是蔡老爺直接就給你這一堆轟出去了,還辦事,想得挺美。
楊鈴此時才好好打量李家母身后的男子:若是按李家母所說二十三,那這兄弟長得也太著急了點,賊眉鼠眼,兩撇小胡,一柄折扇。不能說英俊瀟灑吧,也是人人得而誅之那種類型的。
陳家姐姐實在厭惡那群人,不想與其有任何交流,便把目光放在將軍府這邊。
“誒?楊姐姐,你旁邊這小伙挺俊的,這是你們府上的公子哥?我為何沒見過?”
義母呵呵笑著:“哪——這是我兒子!”
兒子?陳家姐姐眼珠子轉了圈,拍拍腦門恍然大悟!
“這就是保靜將軍那個大名遠揚的義子?”
義母點頭示意。
“誒呦,這可不得了了,平常聽別人說也沒什么印象,只覺得打仗是把好手,沒曾想還這么俊俏。”
陳家姐姐兩眼放光。
“小伙子,可曾有過婚配?”
這顯然是對楊鈴說的。
他淡淡笑著:“未曾。”
“這么大小伙子了還沒個對象?誒呦,瞧我這腦袋,我知道了,楊姐姐就是帶你來參加這比武招親的吧。”
楊鈴本想否決,但義母說的更快。
“是啊,我這兒子什么都好,就是這么大了連個婚事都沒著落!我平常給他安排什么相親,這臭小子也不干。”
楊鈴錯愕,來臨安不久的時候,義母確實是跟他談及過這種事情,不過他都敷衍過去了,不是“建功立業(yè),不思兒女情長。”就是“身體尚未痊愈,見了別人留不下好印象。”
難不成真要讓他上臺打擂?
楊鈴看著義母,義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裝糊涂。
“哎呀,延兒,你這么大了也沒個相好的姑娘,我這著急不是,你這次來啊,要是能和蔡小姐互相滿意了最好!要是你們兩人不滿意,我也不強迫你,而且你到臨安這么長時間了也沒出過幾次房門!我?guī)愠鰜硗竿笟庖餐茫遣皇牵俊?/p>
楊鈴不好駁了義母的面子,而且他確實不能看著眼睜睜看著蔡婉被別人抱走,但義父那邊出來什么事不能及時接應也不行。
“全憑母親做主便是,但義父那邊如有軍中任務,我可能會耽擱很長時間。”
“無妨,都知道你的身份,到時候我跟蔡老爺子說聲就行。”
這件事直接就這么定下,楊鈴有些無奈,確實有些草率。
義母不以為意,陳家姐姐看在眼里,心里樂開了花。
她沒想過還能有這一場好戲。
“不錯不錯,我看小伙子必然能抱得美人歸了。”
陳家姐姐豎起大拇指稱贊。
楊鈴卻開始琢磨跑出去找那個老頭,問問將軍這邊的意見。
工作和愛人在楊鈴這邊,暫時還是工作重要。
須臾,蔡老爺子登臺,又是“感謝父老鄉(xiāng)親給我這個面子”又是“英雄豪杰們多有得罪”
楊鈴心道你這文縐縐的,能不能快點說正事。
終于長篇大論結束之后,主管來人通知了,并不是今天決出勝負,而是留給大家三天報名的時間,三天之后正式開始,眾人頓時意興闌珊,皆道掃興。
楊鈴卻皺眉,三天之后將軍那邊可能屬于關鍵時期,需要他配合,這有些麻煩。
義母為楊鈴報了名,蔡老爺子眉開眼笑連道幾聲好。
此事暫且告一段落。
在蔡府吃過飯后,楊鈴和義母分開——她們還要小聊一會,楊鈴稱還有事情,實則是去找裁縫鋪的老頭子探聽情況。義母沒有太拘束他,她很高興楊鈴出去走走。
臨安城很大,楊鈴卻只熟悉這一條去裁縫鋪的路。
到地了楊鈴還是老樣子,推開門簾直接進,屋內空間本來就小,險些打翻點著的蠟燭。
惹得老者沒好氣道:“兔崽子小心點兒,我這一地布料,燒著了可怎么辦。”
楊鈴拾起蠟燭,“呼”一聲吹熄。
“老頭兒,有點麻煩。”
老者:“嗯?”
楊鈴正色道:“三天之后我要參加比武招親,會不會有影響。”
老者眉頭皺的很深:“不好說,但是應該沒有大問題。”
“沒有大問題是什么意思?”
老者:“其實這個任務你充其量算個替補,很大一部分是為了失敗打算的。”
“失敗?”
老者瞪他一眼,卻沒回答。
“京城那邊沒什么問題了,主要在于地方控制,有些個別刺頭需要你去解決。”
“大概就是某些皇親國戚不服,可能會起兵,需要你去辦,但是這屬于后話了。”
楊鈴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老者繼續(xù)說:“最好不要出什么風頭,不過也無所謂,畢竟臨安府上上下下幾乎都是咱們的人了。”
楊鈴試探道:“那就是可以?”
老者點點頭:“可以。”
楊鈴拍起了老頭馬屁。
老者像是忽然想起來似的,又說:“比武招親?什么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蔡家舉辦的。”
老者一下正起身子:“可是聚仙齋那邊的蔡家?”
楊鈴愣了愣:“對啊,除了這個蔡家也沒有別的了吧。”
老者沉聲道:“小心行事,這個蔡家據說和皇室有關系。”
楊鈴有點無語:“真的?”
“是某個皇室遠房,你慎重行事為好,這邊你留點心就行。”
楊鈴點點頭:“行,最好也別有事。”
“這就說不準咯~”
老頭對他擺擺手,示意可以走了。
楊鈴從棚子里鉆出來長出一口氣,苦笑著搖搖頭。
接著他又去臨安府上下轉了一圈,知府王林給他的答案和老頭差不多。
楊鈴總算安心回家。
依舊不眠之夜。
楊鈴依舊躺床上把玩著佩劍,只不過換成了端心。
他思量著日后的打算。
唉!
楊鈴長嘆一口氣。
或許義父的計劃毫無阻礙,他也能如愿娶到蔡婉。
或許義父會從京城趕來為他主持大婚?
或許義父賜他幾座宅邸,他與蔡婉就定居于此了。
或許以后他們還會有幾個孩子,偶爾打打鬧鬧。
蔡婉會訓斥,而楊鈴卻同孩子們一起玩耍。
楊鈴的心底一直有著七情六欲,軍旅之中疲于奔命無暇顧及,但是等到真正閑下時,情緒便會上涌。
他想到了在西蜀的兒時,他也有過一個青梅竹馬,叫什么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想到了他的親生父母,為何只留下他一個人呢,楊鈴不怪他們。
都過去了,楊鈴一笑。
楊鈴進入了夢鄉(xiāng)。
難以置信,他竟然睡得很深。
可能是突然出現(xiàn)了“落葉歸根”的心理作祟,也可能是這些天蔡大小姐都沒來打擾他。
楊鈴在夢里尋找到了當年的“綰姐姐”。
“綰姐姐!”
楊鈴對夢中的少女揮手大喊。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愣住了,隨即兇道:“喊什么!”
楊鈴笑聲喊聲更大了:“綰姐姐!綰姐姐!綰姐姐!”
少女一拳錘到他腦袋上:“喊什么!”
楊鈴被打蒙了,他張嘴啊啊啊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沒說出來。
“我有事情。”
少女不屑道:“你能有什么事啊,我一猜就知道了。”
楊鈴呆呆地看著她。
少女道:“絕對是誰誰誰又欺負你了,說吧,我替你去報仇。”
楊鈴搖搖頭。
“嗯?那是你爹又打到了獵物?”
楊鈴再次搖頭。
少女兩次都沒猜中,大感沒面子,于是酸酸地看著他。
“那是什么。”
楊鈴道:“綰姐姐,我要來跟你告別。”
“啊?”
少女難以置信般瞪大眼睛。
“你……你為什么要跟我告別?”
楊鈴道:“因為我要成親了。”
成、成親?
少女聞聽此言,哈哈大笑,笑的滿地打滾。
“小鈴鐺!哈哈哈哈哈哈小鈴鐺!”
“你別逗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好不容易止住笑聲。
她摸了摸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你要跟誰成親啊。”
楊鈴:?
是啊,他要和誰成親來著。
楊鈴撓了撓腦袋:“我忘了。”
少女又往他胸口錘了一拳:“不錯不錯,小鈴鐺,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待,沒想到你能講出來這種笑話,獎勵你……”
獎勵什么呢?少女想半天也沒說出來。
楊鈴依舊卻正色道:“綰姐姐,我是認真的,我要成親了。”
少女依舊哈哈笑。
半天之后,見楊鈴不為所動,少女這才疑信參半道:“你真的要成親了?”
楊鈴點頭道:“對啊,我真的要成親了。”
少女目瞪口呆。
小鈴鐺要結婚了。
“小鈴鐺……你真的,要成親了?”
楊鈴認真點頭:“對啊,真的。”
少女面色有些難看:“你……你要和誰成親了。”
楊鈴道:“我忘記了,但是她……”
“她什么?”
“她的眼睛很好看!”
“她看著比綰姐姐瘦點、她的頭發(fā)比綰姐姐長……”
少女:“你真的要成親了!”
楊鈴道:“對啊,我一直都在跟你說啊。”
少女突然啞口無言。
失魂落魄卻又盡力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那你還來找我做什么,去找你的新娘。”
楊鈴理所當然道:“我是來跟你告別的啊。”
少女臉色極為難看。
“楊鈴!”
少女怒喝。
楊鈴卻不知道該做什么,他伸手想觸碰一下少女。
少女一巴掌把他的手拍走,然后哭著跑開。
楊鈴焦急地想把她喊回來卻如鯁在喉,發(fā)不出一句聲音。
他跑起來了,卻怎么也跑不快。
他生氣地亂揮手,啪一下打掉了床邊的佩劍。
楊鈴瞬間坐起。
什么?只是個夢嗎。
窗外的陽光零零碎碎打在他的臉上。
楊鈴深吸了一口氣。
天亮了。
怎么會做這種夢呢?楊鈴哭笑不得。
收拾收拾準備吃早飯了,楊鈴日常去往義母的廂房拜安。
“我兒今天來的有點晚啊,可有事?”
楊鈴:“嗯?”
義母又補充:“哦,無妨無妨,早晚都沒事,只不過你此次來的比以往都晚,我故此問問。”
楊鈴:“無事,義母多慮了,只是昨晚睡得有些遲,無事的。”
“無事便好,過兩天就要參加比武招親了,可有信心?”
楊鈴點點頭笑道:“自是信心十足。”
義母與諸位家眷皆哈哈大笑:“便該如此!”
用罷早飯,楊鈴如同往常一樣去城北裁縫鋪。
不擁擠但也不至于空無一人,楊鈴心里想著事,手上掀開門簾抬腿邁步進去。
他打了個哈欠:“老頭兒,早上好。”
老頭依舊在吧嗒吧嗒抽著煙,見楊鈴說話才抬頭看瞥他一眼。
“這都要中午了,你今天來的晚啊。”
楊鈴含糊道:“昨天睡得晚,今天起來的也晚。”
接著壓低聲音:“近期有沒有京城那邊的消息。”
老頭也配合道:“保靜將軍有密信來,十分順利,只待良機,不過也就這三天了。”
“三天?”楊鈴道。
“這么巧,我兩三天之后要成親了。”
老頭:?
“你上次不是說比武招親嗎?”
楊鈴樂道:“是啊,是比武招親。”
老頭瞥了他兩眼:“也是,南邊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武者,叫你小子得逞了。”
楊鈴道:“一般吧,我的水平也不太高。”
毫無謙遜之意,外人看著非常可恨。
老頭哼了一聲:“別太狂妄,臨安府里也有些高手,習武的時間都比你的歲數(shù)大了。”
楊鈴卻毫不在意:“我怕什么,我難不成還違反朝廷。”
老頭把煙槍放到腳邊,隨意道:“最好沒有那么一天。”
“老頭兒,沒事我就退下了。”
老者叫住了他:“別走。”
楊鈴:“嗯?”
老頭蹲下把旁邊衣服搬走,漏出一個小紙折子,他拿起來遞給楊鈴。
“給,看看吧。”
楊鈴詫異道:“這是?”
伸手接過來打開,里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楊鈴辨認了好一會才懂,這是有關蔡家的信息。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楊鈴:“你還挺有心。”
老頭不滿道:“什么有心,你好好看,那蔡家也算是新政權的隱患之一了。”
楊鈴接著往下看。
哦,原來這蔡家并非本地人氏,群國混戰(zhàn)之際從南方來投奔遠房親戚的,從管理戶籍的官員口中得知,蔡家落戶臨安已經有十余年之久。
“十幾年就能發(fā)展到臨安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門,蔡老爺確實有些能力。”
楊鈴頷首。
老頭子卻眉頭緊皺:“你沒發(fā)現(xiàn)有些疑點?”
楊鈴:“什么疑點?”
老頭子解釋道:“就算是二十年前,臨安城的世家貴族也非常多,這些人已經形成了一個十分完整的商業(yè)體系,怎么能容得下一個外來者瓜分臨安這座蛋糕?”
楊鈴道:“我沒細想過,或許人家真有本事呢。”
老頭冷笑道:“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濟于事,強龍也難壓地頭蛇。”
楊鈴隨口接話:“說不定人家的遠房親戚就是當?shù)氐谝淮蟮馁F族呢。”
老頭接著道:“如果真的是當?shù)刈畲蟮氖献澹菫槭裁磻舨抗賳T沒有特意記載,淡淡用‘遠房’二字略過了?”
楊鈴詫異:“難道就連管理戶口的都向著豪門貴族?非要特意標出誰誰?”
老頭點頭:“確實如此,朝廷為了防止某個派系作亂,會統(tǒng)計當?shù)氐暮篱T,在當下這種局勢不穩(wěn)的情況更會這么做。”
楊鈴無語:“你就算跟我說這么多,我也不懂啊,這是文官干的活,我只是一個武夫。”
老頭冷哼:“真是難為你了,走吧走吧,有消息我通知你,這里有將軍府的信鴿。”
楊鈴嗯了一聲,便退下。
接著又去拜見知府王林,正常打交道過后已經日薄西山。
兜兜轉轉楊鈴折回房躺到床上。
早日世界和平吧。
他默默想著。
窗外的草木嘩嘩響著。
嗯?不對!
楊鈴猛然起身,另一把長劍卻已經出鞘架在他脖子上。
楊鈴雙手投降:“娘子饒命!”
長劍紋絲不動,楊鈴起身起了一半,這個姿勢很怪異,不太好受。
楊鈴剛落下一點,長劍瞬間近了一大截,幾乎就要割開他的喉嚨。
他汗毛炸立,強撐著尬笑道:“娘子別鬧,莫非真要謀殺親夫?”
黑衣人這才把長劍收鞘,楊鈴躺床上長出一口氣。
“你剛剛害怕了?”
蔡婉好奇問道。
楊鈴仿佛還有點后怕:“拿長劍指著,誰能不害怕啊。”
蔡婉道:“有意思,久經沙場了害怕死。”
楊鈴坐起身搖搖頭:“并不是害怕死,只是有些東西很舍不得。”
蔡婉道:“什么舍不得?”
楊鈴一把摟過蔡婉:“舍不得貌美如花的娘子啊~”
蔡婉用力推他卻推不開,怒嗔道:“我還不是你的妻子呢,你先把那些臨安城的挑戰(zhàn)個一遍再說。”
楊鈴忍俊不禁:“臨安城的同齡人哪有幾個能勝得了我的,娘子其實也心知肚明吧。”
蔡婉:“哼!”
楊鈴像哄孩子一樣,抱著蔡婉輕晃:“好好好,到時候,誰不服氣我就打服誰,讓娘子看看,你夫君有多厲害。”
蔡婉沒再說話,仍由他這么抱著,也沒掙扎。
此時已是夏秋交際之時,晚上有時候會很涼。
依偎在楊鈴懷里,她很溫暖,她很喜歡。
這算是戀愛嗎?
蔡婉覺得很奇妙。
身邊人的呼吸慢慢有些聽不清楚,蔡婉沉沉睡去。
楊鈴還在哄孩子一般左右晃,懷中人的發(fā)絲隨風掠過他的面孔,打得他有些心癢癢。
楊鈴:?
什么?睡著了?
楊鈴大喜過望,一時間腦袋里冒出非常多的想法。
路漫漫而修長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然而他并沒有做什么,把蔡鈴在床上,多蓋了一層被子便作罷。
誒~這就對了,君子論跡不論心。
楊鈴自我安慰。
他轉身拿起闕清劍,拔劍揮了幾招便收鞘放回原位。
反正是借給老婆,無所謂,愛用就用吧。
他如此想著。
楊鈴慢慢開門出去,再緩緩關上——他去別的廂房偷了個椅子!
楊鈴真是沒想到,他居然在自家還要偷偷摸摸的。
搬到門口又輕悄悄推開房門,拿進來之后又緩緩關上。
楊鈴心說自己真不愧為絕世好男人,還沒完婚就這么關心娘子了。
他把椅子放到床邊,仔細端詳著蔡婉。
“嗯……我確實是非常有眼光,娘子的模樣生的十分精致,眉如遠山、發(fā)如浮云。”
“嗯……娘子把鞋脫了吧,要不然臭腳。”
說干就干,楊鈴輕輕掀開被子,把蔡婉兩條腿分開,然后輕輕抬起左小腿。
蔡婉是躺在右側睡覺的,睡姿優(yōu)雅,楊鈴非常滿意。
他一手撐著小腿,一手解綁帶。
“這誰系的綁腿啊,怎么是個死結。”
黑褲子,黑綁帶,兩條腿解得楊鈴滿頭大汗,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沒驚醒蔡婉。
“好了,接下來把靴子脫了,古有高力士為李白脫靴,今有楊鶴延為娘子脫靴。”
楊鈴美滋滋想著。
兩個黑靴子褪下,楊鈴腦袋里冒出個想法:要不聞一聞?
反正以后都睡一個被窩的,無所謂。
楊鈴糾結半天還是沒聞。
娘子的襪子還穿著呢,等解開再聞也行,不著急。
楊鈴再次上手。
襪子怎么也是綁著的,怎么也系地這么緊。
楊鈴暗罵蔡婉的貼身侍女。
靴子還好,襪子確是解不開了。
楊鈴思來想去,琢磨到了一個好辦法——他直接拔劍,把綁帶挑斷!
“闕清啊闕清,這些年你陪我上刀山下火海真是苦了你了。”
楊鈴無奈笑笑。
這倒是沒有什么阻力,楊鈴把挑斷的帶子扔到地上。
一對襪子褪下,蔡婉的足趾露出。
楊鈴看了好一會,非常滿意。
“嗯,不錯,珠圓玉潤、粒粒分明。”
楊鈴很想上手捏捏,但是僅僅歸于“很想”。
“玉足。”
楊鈴把被子蓋上。
這個家伙的目光替代雙手,赤裸裸地“上下求索”。
“哦!娘子束著頭發(fā)呢,不累嗎,把頭發(fā)放下吧。”
發(fā)帶倒是很輕松,楊鈴輕輕一拉便松散開。
“誒呀,娘子還穿著衣服呢,要不夫君也服侍你褪下吧。”
楊鈴笑嘻嘻地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敢實施。
擺弄了一會,楊鈴的好奇心被滿足,便趴在床頭也徐徐睡了。
第二天早上,先睜開眼睛的是蔡婉。
她睡眼惺忪,打了一個哈欠才發(fā)現(xiàn)不對。
蔡婉心里猛地一震,瞬間清醒過來。
她轉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趴在床頭睡的楊鈴。
蔡婉瞪大了眼睛,腦海里轟地一下炸開,
楊鈴本來睡得也不深,蔡婉打了個哈欠就把他弄醒了。
楊鈴腦袋昏昏沉沉的,見蔡婉瞪大眼睛看他,就揉揉眼睛打了個招呼。
“娘子早上好啊。”
蔡婉衣衫凌亂,好在窩在被褥。里看不出來。
她眼眶瞬間通紅,幾乎下一秒就會落下眼淚:“楊鶴延,你對我做了什么!”
楊鈴被這一聲震地腦袋暈了一下,不過好在這個時間段大家都湊在內院,楊鈴的廂房比較偏,所以沒人聽到。
“還能做什么,該做的我都做了,不該做的我也……”
楊鈴還沒說完,蔡婉幾乎從床上跳下地去拔劍。
“唰”一聲,劍光反射著朝陽,刺得他睜不開眼。
楊鈴被蔡婉這一下驚到了,他雙手再次抱頭,奈何還沒來得及張嘴,蔡婉就朝他揮劍亂舞。
“冷靜!!!”楊鈴大喝一聲!
蔡婉始終沒砍到他,這兵油子太會躲刀了,反而被他喊出這么一聲震在原地。
“倉啷”一聲,寶劍從手中掉落,蔡婉看著掉地上的劍,嚎啕大哭起來。
楊鈴著急喊:“停啊!我什么都沒做。”
一把捂住蔡婉的嘴,蔡婉哭不出來,狠咬了楊鈴一口。
楊鈴疼的齜牙咧嘴:“你咬什么!蔡婉!你是狗嗎!”
蔡婉紅著眼睛瞪他,然后又用更大的力氣咬下去。
“啊,我x!”
楊鈴死活甩不掉,但他突然想了一個妙招。
只見他右手直接摟住蔡婉整個身子,左手往后一扯,蔡婉整個身體直接就順過來撞在楊鈴懷里。
楊鈴右手死死扣住蔡婉,把她往懷里揉,同時腦袋又往外面去頂著蔡婉的小腦瓜。
最后蔡婉終于沒勁兒了,松口,大口大口喘著氣。
楊鈴的手臂都被咬出血了,雖然只有幾滴,但是也在胳膊上不緊不慢地留著。
“我們這也算夫妻對拜了。”
楊鈴沒心沒肺地開玩笑。
蔡婉還哭著罵他:“楊鶴延你混蛋、楊鶴延你不得好死。”
楊鈴把手臂往袖子里蹭了蹭,沒怎么在意。
“我怎么是混蛋了,我對你什么也沒做。”
蔡婉哭的更兇:“你玷污了我的身子還不承認,若是成親也就罷了,可我們……我回家該怎么辦……”
怎么辦?咱倆成親了不就沒事了。
楊鈴如此不要臉地想道。
想歸想,楊鈴倒是沒有那么說。
“蔡婉,我真的沒對你做什么。只是昨晚你在我這邊睡了,我擔心你不舒服,才幫你脫了衣服,而且只有外衣,里面的我壓根沒碰。”
蔡婉停下來抹抹眼淚:“真的?”
“我都發(fā)過誓了,不騙娘子的。”楊鈴瞇眼對她笑。
蔡婉又稍微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確實如此,除了鞋襪和頭繩,更私密的部位一點事也沒有。
她總算冷靜下來。
片刻之后又紅著臉,眼角帶著淚花,裝模作樣地兇道:“明明你沒做什么,卻為何總是捉弄我!”
楊鈴抬起左手輕輕掐了一下蔡婉的臉蛋:“娘子太可愛了呀,我很喜歡嘛。”
蔡婉想把楊鈴的手拍掉,又看到楊鈴的手臂,還在滴答著血,不免很是心疼。
蔡婉皺著眉,輕聲道:“你以后不要再這樣了……”
話音未落,楊鈴“噗嗤”一聲又笑出聲。
蔡婉狠狠瞪他,楊鈴厚著臉皮故意轉頭不看。
“好啦好啦,我知道娘子心疼我,這是最后一次啦。”
他又笑著如此說道。
蔡婉伸手從懷里摸索著,楊鈴十分放肆盯著她。
蔡婉揚手要打,楊鈴故意舉起左邊被她咬出血的胳膊。
蔡婉打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要抬腿踢他。
楊鈴又拿左胳膊檔她的腿。
“你有病吧楊鈴!”
蔡婉氣得喊出聲,還是踢了下去。
楊鈴哈哈大笑,象征性地配合她:“女俠這一腿十分了得,直接把我的手臂踢出血啦!”
蔡婉剛才還會,這會又被氣笑了,但也沒出言懟他。
她從懷里摸出一包藥粉,抬起楊鈴的胳膊,撒在上面,
楊鈴驚奇:“你還隨身帶這玩意啊。”
蔡婉回他:“本來是不會的,從第一次遇到你,就開始帶了。”
楊鈴厚臉皮:“看來娘子十分不舍得夫君受傷啊。”
蔡婉“哼”一聲,但少見地沒有嗆他。
涂抹均勻又從衣服上撕下塊布包扎傷口。
楊鈴笑嘻嘻地晃晃手臂:“看不出來,娘子的包扎技術很好啊。”
蔡婉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闕清收鞘道:“我要走了。”
“娘子不留下來吃個早飯?”
蔡婉轉身離去,楊鈴見她頭也沒回,便知趣地不再騷擾。
接著又是如往常一般早拜義母,午會老頭。
楊鈴照常掀開門簾大大咧咧走進去。
“老頭兒,早上好啊。”
老者卻沒有如他想象一般斥他。
“查出來了。”
楊鈴愣住:“什么?”
“蔡家與皇室的關系。”
楊鈴面色驚疑不定:“還真有啊?”
老頭把寫得密密麻麻的一張紙遞給他,接著起身掩門。
楊鈴接過信,第一眼就讓他煩躁起來:“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我腦袋疼。”
老者道:“好好看著,不懂的我給你解釋。”
楊鈴逐字逐句地辨認,心里這才漸漸清晰。
蔡氏當年逃難來到臨安,確實是投奔遠房親戚,只不過這個遠房親戚的背景確實太大了——皇室同姓親王一脈。
楊鈴有些震驚:“竟然還有這種關系?”
八年之前,京城爆發(fā)了嚴重的內亂,這條支脈被召入京護駕,然而這支脈也是有野心的——只要有皇血就能繼承皇位。
皇帝姓柴,這戶人家所有的內部成員都有資格繼承皇位,所以舉家進京,后來被卷入內亂之中,下場慘淡,倒是讓這蔡氏撿了個便宜,得了遠房的基業(yè),想不飛黃騰達都不行。
楊鈴看到這,輕笑道:“竟還有這種陳年往事,但確實不太光彩。”
接著他似乎想起什么,面色逐漸陰沉。
“你的意思是,蔡家與皇室藕斷絲連,會阻礙咱們的計劃?”
老者道:“你繼續(xù)往下看。”
楊鈴接著往下看。
時隔八年,京城再次爆發(fā)內亂,然而召外戚入宮早就不可能了,前朝的例子比比皆是。
“義父已經得手了?”
老者沉聲道:“這天下已經姓趙了,只不過書信尚未送達,因為京城事務繁雜,新政權必須穩(wěn)定好世家和各大族之間的利益,這種事不容易,待到京城穩(wěn)定下來,新政的書信也會送到臨安。”
楊鈴沉聲:“我需要做什么?”
老者瞇瞇眼,平靜說道:“將軍知道你也要參加蔡家的比武招親,而且絕對會獲勝,所以這項任務交給你。”
“蔡家很有可能會私藏一兩位逃難而來的皇室貴族,你的任務是把這些人殺干凈。”
楊鈴瞳孔劇震。
“我該怎么做?”
老者:“參加比武招親,進入蔡家,然后潛伏起來,靜待時機,沒有逃難來的那最好,真來了的話,會有人通知你動刀。”
“一、必須極度隱秘。
二、必須火速下手。”
楊鈴沉默了一會:“好。”
老者繼續(xù)敲打他:“這是將軍看在你的情分上,這些天各地的世家已經抓起來很多了,滿門抄斬的都不在少數(shù)。”
楊鈴嘆了口氣:“將軍什么時候回府?我現(xiàn)在越來越想退休了。”
老者似乎提前預知了楊鈴想說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軍早就說過了,這是最后一次任務,另外,這封密信送達時,他還特意在信里提醒我‘延兒近年隨我南征北戰(zhàn),屬實不易,他也應該當當貴公子了,這件事了結之后,那蔡姓小姐的嫁娶都隨他,若是想留在將軍府自然大好,若是想隱居仙游未嘗不可,都隨他去吧。’”
楊鈴深色復雜看著手中書信,對著老者拱了拱手:“將軍大恩,楊鈴永世難忘。”
老者擺擺手:“就這些嗎?這次任務之后,恐怕你就不會再與將軍相見了吧。”
楊鈴想了想:“楊鈴這里欠將軍一個恩情,我在某處定居之后會聯(lián)系將軍,可以為將軍執(zhí)行任何一個任務。”
老者點點頭:“好,我等下即書密信一封送往京城。”
楊鈴:“若沒事,我便退下了。”
老者點頭應允。
楊鈴拉開咯吱咯吱響的木門,就此離去。
外面的陽光依舊刺眼,吹來的風都沉重了幾分。
楊鈴再次拜會了知府王林,并說明來意,知府亦表示會盡力配合,只是新政權來的時候,他要負責穩(wěn)固局面,恐怕不易抽身。
楊鈴表示理解,回了家。
又是一個夜晚,但是蔡婉沒來。
楊鈴笑著搖了搖頭。
那個丫頭被自己捉弄怕了吧,自己也不算太過分啊,反正以后都老夫老妻的還怕這個。
他厚臉皮地如此想到。
忽然,他心中警笛大作,全身汗毛都戰(zhàn)栗起來。
楊鈴一個閃身從床上躍起,窗外“刺啦”一聲射來一支狼牙箭,和他擦肩而過。
還好反應及時,否則沒死也得要半條命。
“娘子不要鬧啦~我要好好休息,參加比武招親。”
蔡婉從窗戶翻進來:“你怎么躲開的?”
楊鈴笑嘻嘻湊過來,裝模作樣道:“娘子射的箭都是帶一股香風的,我聞到就知道你來啦~”
蔡婉感到有些好笑有些無語,也沒再多說什么,把那支箭拾起。
楊鈴一把拉住她的手:“娘子?”
蔡婉俏臉微紅,只是稍稍掙扎了一下,便作罷,顯然是默認了。
“你做什么。”
蔡婉面色微紅帶著嬌羞,此刻昂頭問道。
楊鈴頓了一下,把她拉到床邊:“娘子先坐。”
蔡婉有些疑惑,但更多是一股少女的羞澀感,所以也沒多問,由他來了。
楊鈴一下把蔡婉拉入懷中,嗅著女子幽香,有些心猿意馬。
蔡婉沒反應過來,被拉入懷中。
“你做什么?”
蔡婉羞紅了臉問道。
“娘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楊鈴正色答道。
蔡婉覺得這句話似乎有些太緊張了,不符合現(xiàn)在的氣氛。
她答道:“你不是發(fā)過誓了嗎,不騙我的?”
蔡婉頓了頓,主動迎上楊鈴:“我相信你。”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楊鈴懸著的心總算落地。
他有些自嘲:他也會覺得安心嗎?多少年都沒有這種感覺了。
蔡婉有些疑惑,但她只當作楊鈴認可了她。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辜負他的心才行。
蔡婉這么想著。
過了一小會,楊鈴突然出聲。
“要不然娘子今晚就別回去了吧。”
蔡婉頓時脫身而出,握住拳頭想揍這個家伙一頓。
奈何楊鈴故意把左臂舉起來擋在身前,就像是瞅準她一定舍不得打他一樣。
明晃晃的繃帶隨著微風搖擺,訴說著二人心中的纏綿。
蔡婉還是抓住破綻,捶了他腦袋一拳。
“想什么呢你!”蔡婉斥責道。
“我要走了!”蔡婉又道。
楊鈴戀戀不舍:“這才多久,再待會嘛~”
蔡婉瞪他:“你明天要參加比武招親了,好好休息!”
楊鈴又笑嘻嘻:“原來娘子是關心我呀,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咯~”
蔡婉又想兇他,卻被他這副模樣逗地笑出聲。
少女映著月光笑著,眉眼彎彎,神采奕奕。
楊鈴邊看邊夸自己有眼光。
“娘子就這么笑著,就連月光都柔媚了幾分。”他由衷贊嘆道。
蔡婉聽在耳邊,喜在心底。
面上卻還是裝兇:“我走了,你要好好休息!”
娘子實在是不合適裝兇啊。
楊鈴暗暗想著,只不過他依舊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會好好休息的。
蔡婉還想威脅楊鈴,諸如:打不過就娶不到我之類……
但她話到嘴邊,看著眼前的男人,實在是不忍心說出口。
所以直接跑了。
楊鈴看著那道身影遠去,苦笑道:“我多希望能好好休息啊。”
翌日,蔡府。
蔡家老爺正在臺上作著客套話。
楊鈴聽著心煩,今天一早,裁縫鋪的密信就來了,是那個老者親手送來的。
按照信中所述,前朝皇族有一條支脈已經混進了蔡府,由蔡老爺親自接待。
最壞的情況已經發(fā)生了。
楊鈴在心里思量著。
沒看出來,那個老頭武功還不錯。
楊鈴的思維有些天馬行空。
我算是明白了,比武招親是假,收留皇室是真。
楊鈴暗罵這些人,在京城留著發(fā)落不好嗎,非要到處惹事。
蔡婉上臺了,頭戴赤金鳳冠,面遮玫瑰紅紗,身著鮮紅囍袍,肩掛金絲攢云披風,身段優(yōu)雅,氣質極佳,可以說是萬眾矚目。
楊鈴看看自己。
青衣翠帶,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還行吧,早知道蔡婉這么漂亮,自已也應該穿個婚服。
楊鈴心里跟自己開玩笑。
忽然眼前有一道刺眼的燈光照過,楊鈴循著光線反查過去,心中明了。
官府的人已經混進來了,今天是蔡家千金的比如招親,正是人員混亂之際,皇室余孽來的容易,楊鈴那邊的人來的也容易。
“現(xiàn)在有請各位英雄豪杰——共飲此杯。”
?
喝酒干什么?
“無論是否能與小女結親,也不要傷了和氣,各位能來此都為老朽……”
話沒說完,楊鈴眼前又晃了兩道光——這是今早約定的記號,代表著讓他吸引目光,同時行動開始。
該死,非得這時候嗎?
軍令如山,楊鈴沒有辦法。
只見他站起身來,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用力咳嗽一聲。
“咳咳,各位早上好啊。”
臺上蔡老爺有些慌張:“賢侄,這是何故?”
楊鈴對蔡老爺點頭致意,接著當所有人的面說道。
“實不相瞞,各位,我垂涎蔡小姐已久,我今天來不是抱著結緣來的,我今天就要和蔡情成親!”
“在場的誰不服,誰反對?”
全場一片嘩然,將軍府的這邊人都驚呆了,那個陳家姐姐一直挨著義母坐,此刻卻眉開眼笑直呼“厲害厲害”。
蔡老爺沒反應過來,蔡婉面紗下的嘴角都止不往上揚,她在心里樂開了花。
是啊,有誰不希望自己的相公是頂天立地、蓋世無雙的英雄呢?
那天十分聒噪的李家主母第一個站起身來:“臭小子,你什么資格敢跟我兒子爭?”
說著便把他兒子拽起來。
“兒子,給他點顏色看看。”
義母臉色微變,就要起身,陳家姐姐卻拉住了她,示意別急。
蔡老爺眼看場面就要收不住,忙出來打圓場:“大家切莫傷了和氣啊,一切都按照規(guī)矩來。”
楊鈴沒搭理蔡老爺,他對著李家兒子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敢問仁兄尊姓大名啊?”
李家兒子輕蔑一笑:“在下李靖祺,乃是……”
楊鈴抓起酒壺,“啪”一下就砸過去,正中靶心,把他當場砸地翻白眼,同時濺了李家主母一身。
“誰問你了?”
那李家主母就要開始耍橫,怎料楊鈴不給她這個機會,他又順手抓起身旁的酒壺酒杯連發(fā),一人一個當場把這對母子砸暈。
“啪!”又有了一人拍桌起身。
“蔡先生,此人極不守規(guī)矩……”
楊鈴直接掀起桌子整個扔過去,群眾更是一片嘩然!
“有你什么事兒?”
義母正考慮要不要阻攔他,可陳家姐姐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她一邊拉著義母一邊哈哈大笑,這下不用辛苦憋著了,反正也沒人會注意他。
楊鈴走到群眾中間,“刷”一聲拔劍,令人膽寒的劍光四面擴散。
“我再問一遍,誰贊成?誰反對?”
又有一人怒而起身拔劍:“楊鈴!別以為你仗著是將軍義子就可以在這撒潑!”
楊鈴被這人逗樂了:“怎地,你要跟我比武嗎?”
蔡老爺重重咳嗽一聲:“停!楊賢侄,此事是你有錯在先,但卻是老夫下不來臺,給老夫和婉兒一個面子,就此罷手,如何?”
楊鈴心道:差不多得了,你私通前朝余孽,我沒按通敵罪給你拿下就算你走運,要不是蔡婉,我都懶得來這個比武招親。
這時候,義母也出聲:“延兒。”
楊鈴這才收鞘:“即是長輩之命,鈴自是不敢推脫。”
之后又話鋒一轉:“但這些人顯然是不服我,蔡老爺,我可不能給將軍府和蔡小姐丟臉吶!”
蔡老爺總算找到了臺階下:“好說好說,今天本來就是邀請各位來比武的。”
好家伙,連招親都省略了,看來蔡老爺確實有點心慌。
蔡婉卻絲毫不在意,她只覺得眼前狂傲不羈的公子越發(fā)瀟灑了,聽著楊鈴提到她更是眉開眼笑。
楊鈴轉身把劍拍到酒桌上,對著這些人活動活動肩膀道:“我今天心情好,陪你們玩玩,誰先來!”
眾人被楊鈴的兇相鎮(zhèn)住了,一時間竟無人敢應答。
剛剛起身那人也把劍拍到桌上:“不用便不用,你休得放肆!”
楊鈴滿不在意掏掏耳朵:“那你來吧。”
那人見此動作大怒,飛身上臺,此時蔡老爺和蔡情都下臺了,只不過蔡婉在主座位,蔡老爺卻不知去向。
楊鈴一直用余光瞄著蔡老爺,見他離去便知怎么回事,一想到官府的人已經介入,他就不在意了。
路人見楊鈴仍然心不在焉,更是氣極。
他大跨步揮拳打來:“楊鈴,干掉你的是臨安……”
楊鈴一只手便制住了揮來的拳頭,另一只手緊握成拳直接往他面門迎去。
那人被楊鈴直接打翻在地,滾下了臺,被醫(yī)護人員接走,連帶著剛剛的李家母子。
楊鈴掰掰手指:“太弱了,再來。”
一個酒壺迎面而來,楊鈴穩(wěn)穩(wěn)接住并投回。
那壯漢一拳便把酒壺打爆,濺了身旁人一身酒。
緊接著他一步躍上擂臺:“我來會會你。”
龍行虎步,亂拳揮舞,楊鈴竟沒能一下了結他。
楊鈴邊打邊問:“我怎么瞧你眼熟?”
那壯漢一下便紅了眼:“你記得半月前被你送進牢里的陸仁甲嗎?”
“陸仁甲?未曾聽聞。”
“哦,我想起來了。為了救蔡家小姐,我確實打過幾個混混。”
壯漢拳頭更快了:“我今日來此,就是……”
“沒意思,冤冤相報何時了。”
楊鈴看中破綻,凌空一腳把他踢飛出去,撞倒了好幾個醫(yī)護人員,壯漢口吐鮮血,再起不能。
楊鈴振臂高呼:“還有誰?”
蔡婉覺得他有些狂妄了,心里卻更加喜歡得緊。
一時間臺下眾說紛紜:被打傷這兩位可以說是臨安城的風云人物了,卻在楊鈴的面前撐不過一合之數(shù),看來將軍義子冠絕天下并不是謠傳。
有些人更是給出了高度評價:此子未來必成大器啊,就算是年輕時的保靜將軍也不過如此。
須臾,又有一人上臺:“楊參軍,我來會會你!”
此人身高與楊鈴相差無幾,卻更為年長,容貌也更加英俊,面若刀削、雙目狹長、神色從容,此刻背負雙手上臺,可以看出,與前面二人絕非一個檔次。
楊鈴神色依舊輕佻,心里警鈴大作,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楊參軍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當年你初入軍營的時候我還和你比試過呢。”
楊鈴一愣,他仔細的思索了一會:“近來府上事務繁忙,實在是不記得足下名諱了。”
臺下眾人面面相覷,顯然沒有人識得這位英俊公子。
那英俊公子笑著回他:“無妨無妨,不瞞楊參軍了,我就是——”
是誰?
眾人聚精會神聽著,那人又做了個起手式,楊鈴條件反射般同樣拉開架勢。
“自東京汴梁開封府而來,當今新朝圣上直屬貼身侍衛(wèi)趙壇!”
“保靜將軍乃是圣上愛將,聽聞將軍愛子將要參加比武招親,陛下特派我來助威!”
這兩句如驚雷一般炸響在眾人耳邊。
什么?新朝?圣上?陛下?
楊鈴面不改色,依舊盯著面前的英俊公子。
趙壇揮手道:“不錯,當今天下已經不在是那昏庸無能的柴氏后周掌權,陛下于陳橋順民心、呈民意,起兵平亂,實是天意所歸。”
這時候臺下有人反應過來了:“趙壇不是昔日歸德軍節(jié)度使趙匡胤的部下嗎?”
又有人不解:“趙壇?他不是一直跟在前線嗎,怎么到這來了?”
趙壇此時卻話鋒一轉:“不過,我到這里來卻并非是為了號召各位打擊舊貴族,而是為了與鶴延兄比試一二,畢竟久聞楊參軍年少就縱橫沙場屢立奇功,心中實在羨慕的緊吶!”
楊鈴心中冷笑:天下任何人羨慕,你都不可能羨慕,我看你早有預謀,今日要殺殺我的威風,削弱保靜將軍府這一脈吧。
但他臉上還是如常:“既然如此,拳腳無眼,趙兄小心了。”
話罷,楊鈴主動出擊,與趙壇斗在一處。
臺下眾人議論紛紛:“我聽說趙壇號稱天下第二衛(wèi),楊鈴這會可真是遇到對手了。”
“誒?為何是天下第二衛(wèi)?”
“你笨吶,天下第一都需要侍衛(wèi),那豈不是說本人都沒侍衛(wèi)厲害?”
也有人支持楊鈴:“我覺得未必,楊鈴這會連敗二人,氣勢正盛,趙壇遠道而來未必能贏,況且贏了不就是喧賓奪主了?”
“還未可知也。”
之間臺上楊鈴連連出拳速度極快,雖然盡數(shù)被擋下,氣勢上雖說有所減少,但雙方都未用全力,他越打越覺得心里沒底,趙壇只感眼前這位參軍勇猛難當,他數(shù)十年戎馬,防守竟然十分吃力,看來所謂將軍義子,確有過人之處。
趙壇虛晃一掌,楊鈴返拳來打,想以拳接掌,趙壇卻屈腿避過這拳,直攻他下盤。
兩拳沒能撼動楊鈴,對方又一記直拳猛擊,趙壇躲閃不及陷入被動,只能雙掌抵胸硬擋。
這拳用了楊鈴十二分的力,結結實實打中,將趙壇打退好幾步,鎮(zhèn)得他雙手手腕劇痛、虎口發(fā)麻。
臺下一陣喝彩聲響起,是那陳家姐姐帶頭,觀眾主座上蔡婉亦是神色驚訝,眼里異彩連連。
保靜將軍真是撿了個好兒子啊,趙壇暗罵。
趙壇穩(wěn)住身軀,又略微活動筋骨:“楊參軍果真言不虛傳,有萬夫莫敵之勇。”
“哪里哪里,閣下亦是武力超群。”楊鈴象征性地敷衍。
“不過接下來,可要小心了。”
趙壇飛身上前,一腳高踢直指楊鈴腦門,楊鈴以雙肘艱難抵住,趙壇又揮拳來攻,楊鈴一手抓腳一手攤掌護住胸口。
趙壇連擊三拳未能得力,右換左腳繼續(xù)飛踢,楊鈴雙手接住,趙壇左拳接著來攻,楊鈴右手松腳來接,趙壇瞅準機會右拳直抵胸口,這招十分狠辣,楊鈴未能來得及防守,直接吃了他完整一拳。
一擊把他打的倒后退了十數(shù)步,渾身氣血翻涌,喉頭一甜,下一秒就要咳出鮮血,結果被他生生制住咽下,楊鈴的臉色十分難看。
趙壇離得近,明顯看出楊鈴是要咳血的樣子,這種狀況他太熟悉了。
然而趙壇有些疑惑:雖說那一拳用了他十分力氣,不過就算是普通的武夫也不至于要吐血吧?
莫非?這楊鈴身上有隱疾未曾痊愈?
趙壇略微思索便想到:這保靜將軍義子留在臨安,據外人說是修養(yǎng)一段時日。如此看來,內傷還不小啊。
不行,我是來執(zhí)行任務的,不是來砸場子的。
他即刻便抱拳道:“賢弟,我知你在臨安養(yǎng)病,可我實在手癢難耐,故此才上臺與賢弟較量一番,今日為兄沒有棒打鴛鴦的意思,這場比試并不公正,是賢弟贏了。”
楊鈴早在心里罵了趙壇祖宗十八代半天了:你打仗的你還手癢難耐?這話說出去誰信啊,現(xiàn)在給我打成這樣說我贏,你是不是有病啊。
楊鈴正不知如何應對,蔡老爺卻出現(xiàn)了。
“呵呵,看來小女非楊賢侄莫屬啊。”
蔡婉已經在心里認定了楊鈴,雖然最后對他有一點小失望,但這無關緊要,她選中的就不會改,無論如何,她都為自己的男人而感到驕傲。
“諸位英雄豪杰可有不服?”蔡老爺發(fā)問。
臺下雖然議論紛紛,這一次卻無人提出反對意見。
啪!蔡老爺拍桌。
“就這么定了,我已安排酒宴,明日為小女與楊賢侄完婚,到時候還望諸位賞臉!”
什么?明天?楊鈴疑惑。
蔡婉也很吃驚,這似乎太快了。
臺下眾人亦是如此,但有疑問也被蔡老爺一一敷衍過去。
楊鈴下臺之際,蔡婉也剛好下觀眾席,四目相對含情脈脈之時,蔡婉卻被府上奴才打斷,說是婚前不便與新郎交流,惹得蔡婉一陣不快,只好回到內府,但也美滋滋品味著“新郎”二字。
楊鈴倒沒有太在意:反正都結婚了,也不差這一會。
話分兩頭,卻說蔡婉頂著嫣紅婚服回到內室,便招呼家里丫鬟服侍著更衣。
“誒呦,累死我了,這簪子這么沉啊。”蔡婉第一件事便要拽掉頭飾。
“小姐,可是老爺特地托人從京城帶回來的鳳冠呢。”
說到這,丫鬟又小聲補充:“據說當年皇后娘娘帶的也不過如此。”
“真的?”蔡婉將信將疑。
“真的!你看今天姑爺在臺上被你迷的,眼睛都看直了!”
“哪有啊。”蔡婉有些害羞。“不要亂說。”
“誒呦,小姐你這么美……”
正要卸下婚服的時候,外面一陣忙亂的腳步聲響起。
蔡婉還沒能卸下婚服,府上衛(wèi)隊的府上武術教頭就直接推門而入。
她皺眉,正欲斥責,來者卻先說話了:“小姐,即刻啟程。”
丫鬟瞪大眼睛看著蔡婉,蔡婉也疑惑:“什么啟程?”
“老爺有令,命我等護送小姐返鄉(xiāng),即刻啟程。”
“返鄉(xiāng)?”
蔡婉莫名其妙:“什么返鄉(xiāng)?你們不是我父親豢養(yǎng)的私軍嗎,帶我去見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婉起身拿上佩劍就要去尋她父親。
“得罪了,小姐。”
教頭突然出手,一記手刀看中蔡婉脖頸,將她當場劈昏過去。
……
好顛簸……我這是在馬車上?
蔡婉昏昏沉沉睜開眼,直起身,佩劍就在身旁。
到底怎么了?
她拄著劍,掀開簾子。
外面的涼風倒灌進入車內,讓她打了個冷顫,腦袋瞬間清醒過來。
“王先生,這是怎么回事。”蔡婉想起之前的事,此刻沉聲嚴肅問道。
“王先生”就是蔡府武術教頭,此刻騎馬在前拉著蔡婉。
“抱歉了,小姐,此前多有得罪,老爺臨行之時特地囑咐我片刻不得拖延,以小姐的性子,恐怕一時半會難以解釋清楚,不得已出此下策。”
蔡婉依舊語氣不善:“王先生,我并非小肚雞腸之人,你不用跟我在這繞圈子。”
王先生心道不妙,蔡婉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推卸責任般說道:“小姐,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老爺再三囑咐過我只管把你送回老家,切莫多言。”
蔡婉“啪”一聲拍響馬車上的木梁。
“王教頭!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王先生有苦難言,但沒有辦法,只得繼續(xù)硬著頭皮道:“小姐,王松實不能言,還望小姐恕罪。”
蔡婉就要從馬車上一躍而下,王松回身一把抓住蔡婉,硬把她按了回去。
“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老爺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王松苦口婆心地勸說。
蔡婉掙脫不掉,氣道:“既然如此,我爹為何不同我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么倉促就要出來,要把我送到哪里?他們又怎么辦?”
王松好不容易把蔡婉摁住,見她不再掙脫,才跳回馬上看路。
“小姐,老爺囑咐我們要把你送回江安江竹,老爺在那里自有安排。”
“安排安排,他到底安排了什么!為什么他從來沒跟我說過!”蔡婉近乎吼出,甚至惹來幾個護送甲兵的目光。
大小姐平時雖然頑皮,但從未這么失態(tài)。
王松無言以對:“大小姐,老爺吩咐我如此,我也只得照辦,還望大小姐不要為難我了。”
蔡婉紅了眼眶:“那婚事呢,爹爹不是說,我和楊鈴明日便可成婚嗎?”
王松哪敢說“你這輩子能不能再見到他都另說呢”這種話,他只能敷衍。
“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提到楊鈴,蔡婉的語氣逐漸軟下來:“我還沒有跟他說過……他如果找不到我了怎么辦,爹爹會告訴他嗎?”
告訴個屁。
王松實在不敢繼續(xù)回答了:“老爺?shù)氖拢∪嗽醺彝油茢唷!?/p>
這段對話就此結束,蔡婉失魂落魄地坐在車廂內,看著手里的“闕清”,過了半響,開始閉目養(yǎng)神。
蔡婉一身的本領全都是王松教的,從蔡家第一天進臨安城開始,這名武術教頭就傳授蔡婉武術,同時負責訓練家兵。
蔡婉是女子,氣力肯定不如男性,既然如此,便主修輕功,以拳腳功夫為輔。
蔡婉能有今天的武藝,王松功不可沒,既然作為蔡婉的老師,他當然也很了解蔡婉,知道這孩子是勸不住的,所以吃飯睡覺都安排人看守,剩余不便之事也安排甲兵分散開團團圍住,可謂盡心盡力了。
但還是沒防住。
蔡婉在星夜間,打暈兩名守衛(wèi),又掏出迷香把剩下幾人迷暈,奪馬出逃!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回家里。
“這片地形我很熟悉,昔日先生授我馬術時來過很多次。”
“父親,到底有什么要緊事不能和我商量!”
蔡婉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寅時,沒有什么顧慮,臨安城是有缺口的,她從荒地一路奔至內城,之后棄馬,以輕功徒手攀城。
“沒想到,我的一身武藝會用在這上。”
內城并不高,因為臨安遠離戰(zhàn)火,各級官員對城防不是很注重。
“嗯?怎么回事,這么多守衛(wèi),是要抓誰嗎?”
蔡婉借著夜色躲在各級臺階下,城墻上稀稀疏疏幾盞燈負責照明,光線格外微弱。
“什么人!”守衛(wèi)大吼。
眨眼之間,火光大亮,幾十個士兵瞬間圍過來。
蔡婉一個箭步直接躍下,身形極快。
士兵們圍過來,卻沒有發(fā)現(xiàn)人。
“奇怪了,我明明看見有個人一身紅衣的?”
“你太緊張啦,城墻這么高,他還能憑空爬上來不成?”
其中一個搖搖頭。
“就算爬上來了,他還能直接跳下去不成?”
“反正不要放松警惕吧。”
“你太緊張啦。”
蔡婉用劍鞘卡在墻縫里,緊貼著城墻,逃過一劫。
接著一步一步往下爬,總算緩緩落腳。
“這還是多虧王教頭平時監(jiān)督我,否則今日危矣。”
蔡婉冷汗直流,緊接著又開始飛檐走壁直抵蔡府。
“什么?怎么回事。”
夜深人靜之際,蔡府竟燈火通明!
守門的這不像是蔡府私軍啊,倒像是官府的人,爹爹到底怎么了?
蔡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沒驚動任何人,又潛入內府,這是她家,蔡婉對各種方位了如指掌。
大堂中人影閃動,時不時有聲音傳來。
“還有嗎?”
“暫時沒有了,那蔡泰已經拷問很多遍了,沒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撲通撲通,是下跪的聲音,另一些支支吾吾的,顯然嘴里被塞了東西。
一人又冷笑一聲:“哼!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做這種謀逆之舉。”
“哈哈哈,我看啊,再賞他兩鞭就得一命嗚呼了。”
蔡婉怒不可遏,恨不得拔劍開殺,但理智勸住了她。
二人聊著聊著話鋒轉到了楊鈴身上。
“將軍義子去審問蔡泰不會有問題?”
“不會,那楊鶴延我知道,參加比武招親就是個幌子,保靜將軍楊光義命令他的,這不,又派了趙壇去跟他逢場作戲。”
“真的?我看趙壇對他也有點打怵。”
“未必真是逢場作戲,但是楊光義命令他潛入蔡府,這是肯定的,我看那蔡情還真含情脈脈呢。”
蔡婉不喜歡聽閑話,但沒辦法,為了多獲取些情報,只能硬聽下去。
那人聊到這,甚至眉飛色舞起來:“這蔡情可笑至極,她還真以為楊鈴喜歡她呢,開封府大名府應天府的漂亮女人看都看不過來,將相王侯世家小姐有的是,他還得專門參加比武招親?”
蔡婉心里默道:楊鈴豈會是那樣的人?我怎么可能看錯。
“我聽說那蔡情也頗有主見,當屬女中豪杰。”
“她豪杰個屁!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能有多少見識?”
“我聽說啊,楊鈴早就跟東京的某個侯門有婚約了!”
“果真?”
“絕對是真的!那趙壇我聽說是他姐夫!”
蔡婉:……
不對!這些人在騙我,楊鈴不是那樣的人。
“呦,我說的呢,怎么在臺上留手,把小舅子給打了壞,他老婆豈不來找?”
“一方面是這個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逢場作戲,我看啊,整件事也就蔡情認真了。”
“她也不想想,正二品大員的兒子能看上個經商的?更何況這還是個久經沙場的紅人,有多少人爭著搶著聯(lián)姻呢。”
“我看啊,得讓喜歡楊鈴的參加個女子比武招親還差不多。”
二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蔡婉目瞪口呆,腦海里一片空白,她張張嘴想說什么,卻沒能發(fā)出聲音,扶著墻角跪下,大口大口喘氣。
其實蔡婉剛見到楊鈴的時候沒想那么多,被楊鈴抱住之后才第一次動了心,蔡婉一直覺得楊鈴就算要娶她,她也要保住自己的驕傲。
我其實并不想嫁給你的,但是你一直死纏爛打,沒辦法咯~嫁給你咯~
這是最開始的想法,不過到現(xiàn)在,蔡婉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她高攀了。
“正二品大員的兒子能看上個經商的?”
這句話刺痛了蔡婉。
但是你,不是說不騙我的么,喜歡我,舍不得我。
都是假的?
蔡婉拿起手中的劍:闕清。
她忽然想起了楊鈴那句話。
“闕清,絕情。”
蔡婉恍然大悟,原來結局早就注定好了,第一次是她主動登門,第二次是她投懷送抱,第三次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看來父親早就知道了,原來這件事真的只有她一個人認真。
她悲痛欲絕,但此刻不允許她落淚,父親還在等她。
蔡婉不在這里繼續(xù)逗留,轉了一圈,仍然沒尋找到父親,她返回議事大廳探聽到蔡泰被押進了地下室。
“我家里還有地下室?”
蔡婉第一次聽說,等待片刻,隨著兩個府兵進門,深入地下。
“什……”
兩個士兵還沒喊出聲便被蔡婉放倒。
蔡婉再也忍耐不住了,她聽到了楊鈴的怒吼聲,還有父親散碎不清的吐字。
蔡婉一腳踹開大門:“父親!”
卻沒能聽見蔡老爺再叫她一聲“婉婉”。
因為楊鈴手里的“端心”刺穿了她父親的胸膛,蔡泰緩緩倒在血泊之中。
楊鈴身上的,是由她父親鮮血染紅的嶄新“婚服”,蔡婉身上的,是由她父親托人帶回的“嶄新”婚服。
按理來說,應該一拜天地,接著二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