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很難找。
自從上次在小酒館跟丟了人,她和翊找了三個月才找到他。
雖然費了很大力氣,但再次看到他,她莫名有些興奮。
那是一個招親的現場,他一邊吃著花生,一邊看熱鬧,誰知好巧不巧,小姐的繡球砸在他頭上。
看著手里的繡球,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名家丁“請”到了繡臺上。
小姐躲在丫鬟身后,滿面紅霞,手絹在手里揉來揉去,眼睛偷偷飄向年輕人,偶與年輕人的目光相撞,急忙躲開,臉變得更紅。
“呵呵,公子一表人才,不知是哪里人,家中還有什么人嗎?”富態的老爺笑瞇瞇的問。
年輕人抬眼打量了一番,才懶懶道:
“不知道?!?/p>
老爺一愣,旁邊的下人也嚇了一跳??茨贻p人窮酸的樣子就知道家境不好,可也不至于為攀高枝連家都不要了吧。
“恩,恩。”老爺清了清嗓子,視線中臺下還有不少人沒走,他捋了捋不算稠密的胡子,“既然小女選中了你,不論是何出身,都沒關系,只要以后一心一意待小女,為我家族添丁助力,老爺我就不會虧待了你。三日后便為你和小女舉辦婚禮,來人,帶公子去準備。”
說罷,也不等年輕人表態,老爺直接命人把他帶進了后堂。
當天晚上,老爺書房燈火通明,她潛入府,貼在屋外偷聽,找機會準備下手。
“小女長相可丑陋?行為可有不端?我家可是一貧如洗?可是配不上公子你?”老爺明顯壓抑著怒氣,聲音不高卻也不低。
“小姐很好,貴府也很好?!?/p>
“那你為何一口回絕?難道入贅我家還折煞了你不成?”
切,不就是有幾個臭錢,還真拿自己當根蔥了。
她在心里鄙視了一番,不過,入贅的又不是她,沒必要操這份心。
許是老爺話里透出的輕蔑令年輕人不快,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靜默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說道:“實乃小人已有妻室,乃家父親定,不能平白委屈了小姐?!?/p>
意思很明顯,我有妻子了,你家小姐再好也不能做妻,只能做妾,你愿意,我還不愿意呢。
茶杯跌落的聲音。
她撇撇嘴,想象著杯子落地摔得粉碎,老爺憤怒的眼神,年輕人毫不在乎的樣子——年輕人這謊話說的真是不怎么樣,剛才還說不知道家里人,這會兒又說父親給定了親,怕別人聽不出他在撒謊嗎?
屋內響起腳步聲,有人走向門口。她握緊匕首,彎腰蓄力,像只抓老鼠的貓。
門吱呀一聲打開,年輕人眸光亮了亮,手指輕彈,唇角微微上翹。
“你怎么來了?!甭曇舾裢夂挽銣貪?。
跟在身后的老爺看到緊貼在年輕人胸前的她驚異莫名。
“這位是在下即將過門的妻子,有些調皮,見笑見笑?!蹦贻p人不好意思的對老爺解釋一番,隨后,在老爺驚訝的目光中,帶著她離開了。
喂喂!她明明男人打扮,明明就是來殺他的,怎么就成他妻子了!
她機械的被他拖著,心中驚詫于他反應速度如此之快,自己剛剛靠近,便被他點了穴道,她甚至沒看見他出手。
想殺他,恐怕不容易。
她冷靜下來,尋思怎樣才能得手。
“失去自由的人竟還想著怎么殺人?”他忽然開口,嚇了她一跳。
他會讀心術嗎?
夜色已深,星光稀稀落落,家家關門閉戶,偶有微黃的燭光透過窗子。街上沒有行人,他們倆像醉酒一般走得歪歪扭扭。
他帶她進得一處院落,門口有壓抑的犬吠,很快便平息,她搜索一番,沒看到狗藏在哪兒。
“你想怎樣?”
他將她按到椅子上,解開啞穴,她迫不及待的問。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他故意不說下去,開始動手脫衣服。
脫到一半,見她沒反應,他狐疑的看她,“你叫什么?”
雖然不認識這個人,雖然接觸很少,但她確定他不會對她怎樣,說不清為什么,只是感覺,而且篤定。
“我沒叫???”她表情詫異,隨后醒悟他問的是她的名字,面頰瞬時燒了起來。懊惱的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年輕人一愣,隨后笑了出來,無奈的搖搖頭,不再理她,自顧自脫衣服換衣服。
人靠衣裝,年輕人換上干凈衣服,雖然仍是普通的白色長衫,卻凸顯了他修長挺拔的身材,加上白皙的皮膚,如墨長發,給人玉樹臨風的感覺,連玩世不恭的神情都沒那么讓人煩了。
年輕人收拾停當以后,坐下,穩穩當當的點燃蠟燭,倒茶。
“要不要喝?”他舉起手中的茶杯,“冷的?!?/p>
她默然,心中暗自盤算。
“你的穴道除了我沒人能解?!焙孟裼挚赐噶怂o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我叫頡風,人家都喜歡叫我泥菩薩?!?/p>
“你呢?”
“你不愿說也沒關系,反正知不知道對我也無所謂?!鳖R風坐在那里自說自話?!鞍涯愕漠嬒袢龀鋈?,用不了幾天自然會有人來告訴我你是誰,為什么要殺我。”
她想到了翊。
“我叫長離,是殺手,不知道雇主是誰。”她恨自己屈服,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長離——”頡風似乎在品味,半天才道:“名字不好,不過,人很好看。”
她扭開目光不看他。
這人還真是無聊得緊。
“好好睡一覺。”
頡風說走就走,她還沒反應過來,突然發現自己手腳都能動了,只是渾身無力。
“我殺不了他?!遍L離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誰聽。
但他能殺我。
她在心里又加上一句。
睜開眼已經天光大亮。長離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但這一覺睡得很好,她已經很久沒睡的這么踏實了。
坐起身,活動活動手腳,已經沒有昨夜的無力感。
桌上放著餐盤,幾碟小菜,一碗小米粥正冒著熱氣。
肚子的確餓了,她兩三口喝完粥,意猶未盡的舔舔唇。
“你不害怕我下毒?”頡風懶懶的靠在門口,陽光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求之不得。”長離眼皮都不抬,冷冷道。
她已渾身積聚起力量,準備大干一場。
頡風對她的冷漠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要走了。”
然后——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頡風把長離丟在了屋里。
好似憋了好久的噴嚏沒打出來,長離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該追上去還是該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