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遙閉上眼睛,捂著耳朵,緊緊貼著月無痕的胸口,不去聽河里的凄厲的哭喊聲。
途中,她感覺他踉蹌了一下,似乎險些摔倒,她剛睜開眼睛,卻聽他急聲說:“不許睜開眼睛!”。
她只好又閉上。
許久后,哭聲沒了,她卻感覺月無痕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猛然睜開眼睛,伸頭看向后面,她們已經過了星河站在岸邊,她心中一喜:“師父,我們過來了。”。
他放下她,,她還未站穩,高大的身體卻忽然朝她身上倒來,她毫無防備之下竟被他壓倒在地。
阿遙心中一沉:“師父?”。
她將他推開,爬起身查看。這一看,她心驚的瞪大眼睛。只見他膝蓋以下的衣服像是被什么東西撕咬過一般,破破爛爛,還被鮮血染紅,腳上的靴子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猙獰的傷口,像是被抓,又像是被撕咬留下的。
她轉眼看向他,那毫無血色的嘴唇緊呡著。她想到他剛剛那一句不許睜開眼睛,原來是怕她看見他這副樣子。這樣的傷口,該有多疼,他竟然一聲未吭……
她哽咽著扶起他靠著自己:“師父。”,一手捧著他的下顎喚他:“師父……你醒醒……”,見他毫無反應,她頓時崩潰大哭:“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陪我來這里。明明是我自己要報仇,可受苦的卻一直都是你……玄心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沒用的!嘴里喊著報仇,可卻一直是靠著你的庇護才走到這兒。”。
哭了一會,她冷靜下來。胡亂的抹了把淚,急忙掏出錦囊里的藥箱,用紗布和干凈的水為他清洗傷口,然后再上些靈藥,用紗布裹好,而后用靈力為他止痛。又拿出一雙干凈的靴子給他穿上。
她用靈力將他扶到一塊石頭旁,讓他靠著自己用皮毛毯蓋在他身上,且說:“師父……一會兒就不疼了。”。
沒一會兒,月無痕睜開眼睛,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
身旁的人一動,阿遙一喜垂眼看他:“師父,你醒了。”。
月無痕“嗯”了一聲,沒有動。
阿遙問:“還疼嗎?”。
月無痕自嘲一笑:“疼不疼倒是無所謂,只是為師這一世的狼狽樣,全讓你看了去。”。
阿遙注視了他片刻說:“可你都是為了我才這般狼狽。”。
月無痕一笑:“怎么?感動了?其實為師傷的并不重,只不過……我知你心軟,看到我這般必定會感動。所以……剛剛那樣子,多少有點是裝的。”。
阿遙扯了下嘴角:“是嗎?那你裝的挺像。這會兒能起來嗎?”。
月無痕說:“讓為師再靠會兒,可好?”。
阿遙說:“好。”。
這一靠又是一個時辰后,她知道他又睡了,沒去叫醒他,只讓他睡著。
再次醒來他問:“為師睡著了?”。
阿遙應了一聲:“嗯。”。
他坐起身問她:“我睡了多久?”。
阿遙說:“沒多久,約莫一個時辰。”。
他略顯詫異:“這么久了……那我們走吧。”。
阿遙看向他的雙腿:“你還能走嗎?”。
他淺笑:“這點兒皮外傷還不至于走不了路。”。
阿遙扶著他,離開星河向前行。沒一會兒,遠遠的看見一座城。
他們來到城墻下,她抬頭望去,城墻足有幾十丈高,肅穆而威嚴。它像亙古就屹立在此一般,上面布滿了青苔。城門是巨石所雕,高大沉重,看上去不好打開。城門之上的石匾上雕著龍城兩個字。
阿遙問:“龍城?師父可聽說過?”。
月無痕盯著石匾好一會兒才搖頭:“沒印象。”。
阿遙看著門說:“這門看上去不太好打開。”。
她左右看了看,城門旁邊立著一塊碑,只是被雜草遮擋去一半,以至于她們第一眼沒能發現。她上前撥開雜草,上面刻著幾個字。
“龍族之城,外族禁入。”
阿遙問月無痕:“龍族?這世上……還有龍嗎?”。
月無痕看著那斑駁的大門說:“應該有吧,或許……就在這城中。”。
阿遙說:“這么大的城,竟然一個守衛都沒有。”。
月無痕不禁笑道:“又是妖冢,又是冰天雪地,還橫跨著一條星河,哪里還用得著守衛。”。
阿遙皺眉:“那我們怎么進去?”。
月無痕說:“要不……你去推試試看?”。
阿遙挑眉說:“師父,要不你推試試?”。
月無痕笑著:“我們一起試試?”。
兩人用靈力去推,使了半天勁兒,最后放棄。
“師父,人家都寫了,外族禁入!我們這是白費力氣。”,她轉身往地上一坐。
月無痕坐在她身旁:“玄心故意把你引到這兒,怎么可能會將你拒之門外呢。”。
阿遙聞言一愣轉眼看他:“故意引我來?什么意思?”。
月無痕轉眼與她對視:“他是誰?魔界攝政王,他會因為怕你這個小丫頭尋仇而躲到這種地方來?”。
阿遙思索片刻說:“或許,他回來是有事要處理。”。
月無痕一笑:“什么時候不能回來,偏要在百里星落死后回來。”。
阿遙無言反駁,忽然想起玄心利用神引的目的。她立刻起身,看向高大的石門,月無痕也起身與她一同望著。
她手握赤雪劃傷自己的手掌,伸手拍向大門,門上的血漸漸被吸收進去,門后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像是巨大的輪軸滾動的聲音,石門開始振動,上面竟往下落灰,阿遙扶著月無痕站遠些。
巨大的石門打開的速度極慢,好一會兒石門才停止移動。
阿遙扶著月無痕往里走。城門口竟圍滿了人,他們著裝與外界完全不同,皆以青黑色為主,立領窄袖。無論是男是女皆編發,且以編繩為抹額。他們目光如看異類般的盯著他們二人,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阿遙有些不安的拽了拽月無痕的袖子低聲問:“師父,他們該不會對我們動手吧?”。
月無痕笑笑:“應該不會。”。
“這兩個人是從外面來的。”。
“這門外族人打不開,肯定是流落在外的族人吧。”。
“我去問問!”。
“你一個彪形大漢,再嚇著人家!我去!”。
一位挎著菜籃長相和善的大嬸,微笑著走過來問:“小姑娘,你們是從外面來的吧?”。
阿遙點點頭。
那大嬸又問:“來這里是……尋親的?”。
阿遙與月無痕對視了一眼,繼續點頭。
那大嬸回頭沖著眾人點點頭,她又問:“你們是什么關系啊?”。
兩人對視一眼,阿遙說:“兄妹。”。
大嬸恍然的點點頭又問:“那……你們可知道要尋的人住在何處?叫什么名字?”。
阿遙想了想搖頭:“不知道。”。
大嬸愣了一下說:“這龍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們不知道地方,又不知道名字,這可不太好找啊。”。
阿遙低下頭,那大嬸只當她是無助難過,當下動了慈心說:“你們第一次來,肯定沒地方去吧。”。
阿遙怯懦的點點頭。
月無痕也低著頭不說話。
大嬸看了看月無痕問:“他怎么還戴著面具啊?”。
阿遙哽咽著說:“哥哥的臉,來時被……妖靈所傷……毀了。腿也受了傷……”。
此時,身后的石門又轟隆隆的振動起來,慢慢的合上。
大嬸一臉慈善的看著二人說:“我夫家姓牧,他們都叫我牧嬸子。我家里地方大,你們若是不嫌棄,就暫時去我家里住,可愿意?”。
周圍圍著的人有人說。
“牧大嬸又來了……”。
“她呀……見誰都可憐,心太善,來歷不明的人也敢收留。”。
“可不是……多少年了都改不了……”。
月無痕出聲說:“牧嬸,會不會給您添麻煩?”。
他聲音低沉清冷,甚是好聽。周圍的人聽了皆是一愣。面前的大嬸更不例外,她滿臉笑著說:“不麻煩不麻煩!跟我走吧。”。
跟著大嬸一路進城,他們發現,這里的房屋皆由黑石所壘,房頂由一層層稻草所鋪。街市很寬,兩旁有商販,很是熱鬧。兩人走在街市上瞬間引來圍觀。
“牧審子,買菜啊!”。
看見大嬸,好多人熱情的打招呼。
大嬸也熱情的回應:“是啊。”。
有人湊上前問:“這兩年輕人是誰啊?是外來的嗎?”。
一旁的人說:“明知故問,那城門轟隆隆響的時候,你咋不去看看呢。”。
“我這不是得看著攤兒嘛。”。
“她嬸子,這誰家小姑娘啊?長這么好看?”,一旁店鋪中出來一位與大嬸年紀相仿卻明顯精明許多的中年女子,一面笑嘻嘻的問,一面盯著阿遙上下打量。
大嬸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我遠房親戚。”。
那中年女子輕嗤一聲說:“騙誰呢?這姑娘一看就是外頭來的,還遠房親戚……我勸你啊……別什么人都往家里領……”。
大嬸沒有搭理她,挎著籃子又買了幾樣菜。
他們行至城東,房屋漸漸稀疏。走過一座橋,有兩三處院子,還有田地,地里長著菜疏莊稼,還有人在其中勞作。看見他們,皆停下手上的活,直勾勾的盯著他們。
大嬸回頭笑著說:“我們這里的人與世隔絕,從未見過外面的人,你們這身衣服,他們看著稀奇,難免會盯著打量一番,不用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