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個游戲結束了，第二天，電子音播報，全部的狼人都已經死亡，游戲正式結束。

周娜在最后出現在游戲里，程艾米并不意外，程旭舜也能接受，像是兩個人早有預料，周娜沒死。

見到周娜，周菲菲高興得不行，她本就以姑姑為榜樣，現在榜樣出現在自己面前了，還從一個戀|童癖手上救了自己，那可真讓她激動到不可言說了。

這一晚兵荒馬亂，但幸好，最后的結果是好的。

“這不是個單純的遺產繼承游戲，”牧洛璃周身氣壓低沉，“這是一場把我們當猴子耍的把戲。”

周娜聽到了牧洛璃說話，不禁笑了：“林嘉跟我推薦人的時候，也沒說他和前妻的女兒這么聰明呀。”

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抱過來一個孩子，三四歲的模樣，是個男孩。

哦，原來那個叫“狗蛋”的孩子已經會走路了，牧洛璃一開始還以為是小嬰兒呢。

“我父母早就離婚了，我和母親也有了新的家庭，還有弟弟，”牧洛璃開口道，“我現在跟母親姓趙，和什么‘林嘉’“林減”沒有任何關系，不要再打擾我了！”

“是，我一直關注著游戲直播，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我也不隱瞞了，”周娜說道，“我沒有死，這場游戲也不是為了什么遺產，而是為了掙錢——程父生前欠的錢太多了，我根本還不上，只能用這樣的方法吸引新人來玩游戲，以賺取直播打賞。”

“……還真是好主意呢。”牧洛璃不陰不陽道。

“是，我就是為了錢，盡管為了進來左右游戲，我刷了一個‘星辰大海’花了不少錢，但我想護著的人都沒受到傷害，這就……挺好的。”周娜說道。

怯懦的母親走向了解脫的自殺，重男輕女的二叔和哥嫂死在了游戲里，女兒不靠譜的愛慕對象鮮血涂了滿房間，刁蠻貪婪的繼女和兩個繼子失去了，周娜完全不心疼，沒準還暗暗高興。

而年幼的侄女受到傷害時，她又暴露身份站出來，救下了周菲菲。

很難說這不是她一手安排好的。

“所以，這場游戲里，最無辜的是我的妹妹！”身后傳來怒喝聲。

陸如馨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周娜的衣領，眼神充血：“你想報復你的原生家庭，你想借助游戲除掉繼子繼女，那我和妹妹有什么錯，你為什么要邀請我們來？”

一時，誰都拉不住失去了妹妹的姐姐，陸如馨的神情是猙獰的：“你知道護著侄女，那有沒有人考慮一下我妹妹，考慮我能不能活下去，嗯？為什么擅自把我們拉進游戲！”

“陸小姐……”周菲菲想去拉陸如馨。

“為什么，為什么我和妹妹要受這個無妄之災！”陸如馨好像一頭無能狂怒的獅子，“為什么，為什么我們要進到這么個地方……”

周娜的食指抵在了嘴唇上，輕輕開口：“噓，游戲要結束了。”

隨著周娜的聲音響起，牧洛璃一驚，隨之而來的是天崩地裂，整個人好像旋轉起來。

她再落地的時候，周圍的布景已經變了，原先黑暗陰沉的環境變得寬敞明亮起來。

——只是，也太明亮了。

周圍是不停閃爍的數據，綠色與白色并起，一刻不停地跑動著，你追我趕似的。

牧洛璃身邊只有陸如馨，她還沉浸在恐懼與憤怒當眾，神情是麻木的。

“看來，程艾米、程旭舜和周菲菲被周娜帶走了，”牧洛璃說道，“咱們兩個被留下，來到了這里。”

“還沒結束嗎？”陸如馨長大了嘴巴，“這，還要繼續嗎？我想離開！”

妹妹的離開，當時無奈，后勁卻足，陸如馨的狀態真算不上好，原地跺腳：“所以，我們該怎么辦，該怎么辦？我們都是被周娜騙過來的！”

牧洛璃看著崩潰跳腳的陸如馨，想從她的暴跳如雷中挖出幾分虛情假意，忽然開口道：“其實，我考慮到過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殺死剛出生但沒上戶口的女孩，算不算是犯罪。”

陸如馨一僵，整一個人暴跳如雷的狀態就像是蠟像，凝固在了那一刻，若非有地心引力，她能停滯在半空，不是疑問“你為什么說這個”，而是驚訝“你怎么想到的”。

“現在醫療這么昂貴，周菲菲家生活在鐵皮房區，去醫院生產可是筆不小的開銷，周家男人對女性算不上重視，怕是難花這個錢，所以徐芳玢生產的時候，大概率是在自家里，前腳生出來，回頭溺死。”牧洛璃神情平靜，說出來的話卻讓陸如馨動彈不得。

“所以，周菲菲指證的周天闊殺女嬰，真的是狼人嗎？或者，再多問一句，周菲菲為什么會站出來指證周天闊？”牧洛璃說道。

“周菲菲本就是個愛出頭的小丫頭……”陸如馨下意識地解釋道。

“那你心虛什么？”牧洛璃正視著陸如馨。

陸如馨攥緊了衣角，說不出話來。

“你們家就你一個女孩子嗎？”

“對啊，其實我可能還有過妹妹的，只是卑微父親溺死了。”

“啊？這是犯罪吧，太可怕了！”

周菲菲若有所思。

陸如馨擦了擦眼淚，一笑，表情肌肉一時不知如何動作：“是，確實，周菲菲是個愛出頭的孩子，我和她聊了兩句，一點提示，她就想到要當眾舉證她的父親，但有什么問題嗎？我也以為殺死女嬰是犯法的行為呀，我是真心實意覺得周天闊是狼人的呀。”

“若不是這么巧，周祥起和程旭禹死在同一個晚上，我或許還不會懷疑太多，”牧洛璃說道，“可為什么偏偏這么巧……”

“這不是巧合，我說了，是周祥起看見程旭禹把周菲菲往屋子里拖，才盯上的站在一旁的我！”陸如馨一笑，眼淚已經干了，她也就不裝了。

“好吧，那或許不是巧合，只是我一直盯著你，覺得你可疑，所以放大了你的每一個動作，陸小姐，我是真心實意懷疑你的。”牧洛璃說道。

“那我真謝謝你的‘真心實意’。”陸如馨冷哼一聲。

這其實沒什么好懷疑的點，最起碼陸如馨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周祥起和程旭禹死在同一個晚上，第二天就通報‘狼人全部死亡’，周娜出現，開口咬定程旭禹是狼人，之前有對女童下手的犯罪記錄，當時又盯上了周菲菲，”牧洛璃說道，“周娜的出現對我幾乎是意外的，模糊的權威性讓她的出現帶上了幾分說服力，誰都不會懷疑一個‘死人’復活，話里的說服力。”牧洛璃說道。

“所以，你是怎么懷疑上我的？”陸如馨完全不裝了。

“你的偽裝，邏輯嚴密條理清晰，還有周娜幫你背書，我其實沒證據懷疑什么，”牧洛璃說道，“但周天闊和周祥起誰是狼人的身份漏洞，和無數巧合的細節，足夠我詐一詐你了。”

陸如馨一笑，笑得有點狠：“哦，原來是這樣。”

“我們都以為，狼人是白景瑜、程琳達和周天闊，前兩人有程艾米親口承認，身份能被懷疑的就是周天闊，我曾判斷出過，他和周祥起之間必有一狼人，他死了，我便下意識地覺得周祥起不是狼人，最后還剩下一個狼人——其實那時候，加上周祥起，一共剩下兩個狼人吧！”牧洛璃說道。

陸如馨抱手，依舊微微笑著：“繼續。”

“剩下的兩個狼人是，陸如靜和周祥起！”牧洛璃說道，“所以，陸如靜死后，系統才會播報剩下一個狼人，就是周祥起！”

周菲菲冒失莽撞，被陸如馨一引導，供出來周天闊，帶偏了所有人的節奏。

陸如馨沒否認，只是繼續道：“可我也失去了我心愛的妹妹。”

“你不是預言家，”牧洛璃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當中，“所有人的身份都是你推理得出來的，以你的智慧，我能想到的一切，你都應該能想到的，甚至于更往前一步——你沒說我是女巫，周菲菲是村民，你只說了我們是‘好人’，這是個模糊的詞。”

“但，如果之后的人里有預言家，你自稱預言家的時候，一定會被識破，再不濟也會變成兩相爭斗，卻沒人反對你……”牧洛璃思考著。

“是啊，為什么沒人反對我呢？”陸如馨攤手道。

“因為，真正的預言家是死得最早的——徐芳玢。”牧洛璃說道。

“而同時，陸如靜也是狼人，也就是陸如靜是可以投票的，你是知道的，狼人第一晚殺人，自然是挑嘴軟的柿子捏，也要挑關鍵的，第一晚，周祥起與狼人溝通的時候，并不在意地說漏了嘴，徐芳玢是預言家，所以，白景瑜、程琳達和陸如靜，一起投票，殺了預言家，你知道了——這也是你后來敢開口認下預言家身份的原因。”牧洛璃說道。

“很不錯的猜想……可是為什么……我意識到了林小姐的敏銳，周菲菲和程家人都不足為慮，我的很多安排都是專門給林小姐看的，你，到底為什么？”陸如馨是真的認真在想，自己是哪一步出的錯誤。

“確實，你的每一步都壓得不錯，你也是失去妹妹的受害者，是處于弱勢的女性，于情于理，我都不該懷疑你——可能就是直覺吧，我見到陸小姐的第一面，就覺得你不對勁了。”牧洛璃回憶著這種感覺。

“你說話的誘導性太強，周菲菲幾乎對你深信不疑，”牧洛璃說道，“你的每句話都裝似無意，但都話里有話，這種狀態，讓我很不舒服。”

陸如馨搖頭：“那可真是，直覺這種東西，就沒人說得準了。”

“而且，你不是第一次進入這個游戲，你不是被周娜騙過來，而是主動加入這個游戲的，你知道有關游戲的更多內容……”牧洛璃盯住了陸如馨，“是嗎？”

陸如馨一笑，眼神看向遠方：“你愿意聽個故事嗎？”

“說。”牧洛璃說道。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一個很庸俗的故事罷了，”陸如馨攤手道，“一個家里，出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姐姐聰明伶俐，開朗大方，妹妹溫和內向，與人為善，你猜，后來怎樣了？”

“姐姐殺了妹妹。”牧洛璃說道。

“哦，真是不留情面的猜想，”陸如馨輕笑一聲，“不是，而是妹妹殺了姐姐。”

——程旭堯看到的幼時虐殺小動物的是她！

牧洛璃看著眼前的人。

“然后，妹妹成為了姐姐，她在游戲中兌換道具，給自己‘捏’了一個妹妹。”

如此，才是游戲的全部真相。

周遭閃爍的光標變換著，在那一刻裂開了縫隙，而后龜裂，破碎，再一點點飄散。

滾動的信號在她面前失去顏色，天地逐漸轉入白茫茫的一片。

——等等，意外插入的游戲里，戴著面具的獵人先生，他是……

——他為自己而犧牲的。

“哎，好好的，怎么就父女倆都出車禍了呢？”

“可惜，父親是救不回來了。”

“女兒醒了，女孩醒了！”

白茫茫的天地席卷了一切，裹挾了牧洛璃的意識，讓她猛然睜眼。

她睜眼，是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父親，對，我的父親……”

牧洛璃腦中一片刺痛，她好像想起來了什么。

“我的父親，好像，就叫林嘉。”

母親從病房外走進來，抱了一下女兒，眼中是熱淚盈眶：“孩子，我的女兒，你終于醒了。”

牧洛璃腦子還有點木，有點沒反應過來，機械地開口：“媽，弟弟呢？”

“小狗蛋，過來，你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