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鵑出去帶了溫實初進來為我請脈。她的背影略帶遲疑,這更讓我對心中的懷疑更多了一分篤定。
請完脈,溫實初回稟道:“小主還需按時服藥,仔細調理。不多幾日便可痊愈。”
我笑著說:“辛苦大人為我費心調理,寶鵑,你去把皇上賞的雨前龍井拿來給溫大人,權當是本宮犒賞大人盡心盡力。”
“微臣多謝小主。”
待寶鵑走出門去,我低聲對溫實初說道:“大人不要聲張,且幫我看看,這是什么。”
溫實初這才明白我只是支開寶鵑。按我所指上前查看枕頭上的污跡。他仔細嗅了嗅污跡,又摸了摸,便問我可有剪刀。我正學著刺繡,所以針線盒就在床邊。
我拿了剪刀給他,他接過來看著我。我說:“剪吧。”他不說一字,只迅速的剪下了一小塊污跡,放在了藥箱里。
剛剛合上藥箱蓋子,寶鵑就踏進了屋門。按我吩咐的把茶葉給了溫實初。
皇上又來看我了。我沒有表達出對皇上處置年妃的不滿,我不是甄嬛,在他心里沒有那么重要的地位,更何況我知道他的為難之處。
皇上對我的體諒很是欣慰:“你放心,朕遲早會為你討回公道。”
我心想,見面三分情,待你見到年世蘭的面,就會把我的失子之痛拋之腦后了。我人微言輕沒有家世,哪敢奢望你的“公道”呢?心里如此想著,嘴里卻說:“臣妾懂得皇上的為難之處。若皇上心中有何委屈,臣妾也愿和皇上一起承受。”
說完這話,皇上定神看了我許久,眼中生出許多柔情:“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朕再說過這樣的話了。你且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修養了這整整一個月,我身子好全了。到底還是年輕啊,恢復得真快。甄嬛還在臥床保胎,我便帶上菊青去探望她。
一進門看見我,甄嬛先是笑了一下,又滿臉難過的看著我:“陵容……”
“多日不見姐姐,怎么如今相見姐姐倒不高興了。”我微笑著,把難過都掩藏起來。
“陵容,都是我,我連累了你,你的孩子…”甄嬛流下眼淚。
“姐姐不要傷心了。這孩子與我緣分太淺,更何況作惡的是年世蘭。姐姐不要自責難過,這對孩子不好的。”我忍著心里的傷痛,還要裝作釋然的安慰她。
“年世蘭作惡多端,皇上卻還留她妃位。到底是她在皇上心中分量重,若換了咱們這樣的人,如此作惡,只怕早被處決了。”甄嬛言語之中透著失望。
“姐姐不要怨皇上,前朝后宮盤根錯節,一國之君亦有為難之處。咱們只能保養自身,以求后報。”
甄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我知道你一向通透,卻不知你能如此冷靜豁達。陵容,你是不是傷心過頭了?你若難過就哭出來,萬不能傷了自己!”
我低著頭,眼淚早已泛濫,但還是擦去了淚水,握著甄嬛的手說:“姐姐,在這深宮里,活下去太難了。我只愿把傷心化作仇恨,才能有動力走下去。愿姐姐也是如此。”
我們正說著話,溫實初來請平安脈了,也好,我在這,他倒省的多跑一趟長春宮。
為甄嬛請脈之后,溫實初囑咐道:“小主胎氣尚未重新穩固,萬不可傷心難過,免得心氣躁動,對胎兒有損。”
我說:“正好,我在這也省得溫大人多跑一趟了。”溫實初為我診脈,說我已恢復元氣,沒有大礙了。聽他回稟完,我低聲問道:“前日給溫大人驗看之物,是什么?”
甄嬛聽我如此說,不知所云的看著我們。溫實初說道:“是…一味藥材。”看著他的眼神我已大概猜到了,絕不是什么安神之物:“我此番小產,可以它有關么?”
“小主猜的不錯。枕芯的布料乃藥材煮沸浸染而成,此藥物雖有藥性卻味道幽微不易察覺,只因淚水咸澀,多次浸濕才使藥物溶解滲出。不過此藥不比麝香氣味濃郁,所以藥性也相應弱了許多,需長久使用才能見效。貴人日日使用此枕,又遭外力,小產是必然之勢。”
聽完,甄嬛也明白了溫太醫所指,是皇后賜給我的那對枕頭。原以為沒什么味道就很安全,誰知皇后害人的伎倆如此防不勝防。
正說著話,小云子低頭走了進來:“小主,近些日子天熱,奴才們打開各殿房的門掃塵散氣。收拾西偏殿的時候,在衣柜里找到一個盒子,香味有異。”
甄嬛看看我,又看向小允子:“西偏殿?淳兒過世以后,內務府不是來清理過了嗎,怎的還有東西。”
“回稟小主,這盒子本就小巧不惹眼,又在衣柜角落,許是內務府漏下了。”
甄嬛轉頭對溫實初說:“溫大人,你且看看是什么。”
溫實初接過小允子手中的盒子,尚未打開蓋子就眉頭一皺,連忙站起身走出幾步,才打開蓋子。看了一眼便馬上把蓋子蓋了回去。見此情形,我和甄嬛對視一眼,只等溫實初回述。
溫實初把那盒子放在堂中的桌子上,又過來回稟:“小主,是麝香…”
“麝香?難道是有人用來害淳兒的嗎?”甄嬛緊鎖眉頭:“還是一石二鳥…”
“淳貴人生前與姐姐接觸甚密,這麝香在她衣柜中,藥性浸染衣物,姐姐常日與她一起,孩子必受荼毒。”我慢慢地分析著:“只是她突然落水,姐姐倒僥幸沒有被繼續侵害。”
“小主萬不可再傷心動怒,要顧及胎兒!”溫實初趕緊勸慰著。
“是,我不能傷心。只是不知,淳兒是受我連累,還是她本就是別人的一顆棋子。”甄嬛冷靜下來:“我一定要平安生下這個孩子,斷不能再讓他為人所害。”
“姐姐有此心就好。”我說:“聽眉姐姐說,姐姐對皇上有所怨懟,如今看起來,姐姐萬不能再如此行事了。恩寵若是少了,旁人加害姐姐豈不更容易?”
甄嬛垂下眼眸:“可是我如今臥床不起,還能怎樣某得皇上歡心呢?”
我笑了:“只要姐姐有心,這事就沒什么難的。姐姐先休息,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