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眉姐姐，你還記得前些天咱們帶著孩子們玩雪嗎？”

“前些天？”她痛苦的皺了皺眉頭，又看向我平坦的腹部：“你的肚子？”我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傷。她的記憶果然停留在了我生產之前。那一位“眉姐姐”，此時應該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了。

相伴了這兩年，我倒有些懷念她。畢竟一起干過調換吉服的大事，又是我在這深宮唯一同病相憐的人，不知不覺間已經生出許多感情來。即便對她不愿開口的身世我也不多加過問，卻也覺得彼此還可以在一起倚偎取暖的。如今她走了，我仿佛被戰友拋棄的孤兵，心里空落落的，滋生出一些難以捉摸的恐懼和孤獨感。

采月和溫實初端著碗進來，見她醒了，便上前看診。采月高興的直落淚。我把溫實初叫到一邊低聲說：“姐姐好像不記得這兩年發生的事了，大人可知這是什么病癥？”

溫實初皺起眉頭，又恍然大悟般的瞪大了眼睛：“娘娘是說，惠妃娘娘患了離魂之癥？許是惠妃娘娘頭部遭受撞擊所致。娘娘放心，微臣自會向皇上稟報的。”

我點點頭，他先去找皇上匯報工作了。我坐到床邊：“姐姐，你還記得昨晚發生的事嗎？”

她蹙著眉，搖了搖頭。我嘆了口氣：“姐姐，昨夜你宮里正殿走水，你的頭撞傷了，所以忘記了這兩年發生的許多事。不過你不用擔心，公主安然無恙，所幸姐姐性命無礙，這個病癥，咱們慢慢治療就是了。”

接下來，我吩咐采月先去抱了公主來，又講了這兩年發生的許多事。正說著，甄嬛來了，一進門又是一番關懷。眉姐姐得知弘晟溺亡和甄嬛小產的事，哀傷的流下眼淚來。眼見她愈發悲痛，我趕緊插了話：“眉姐姐剛醒，自是疲乏虛弱，這么哭下去可不好。咱們先讓她好好休息吧。姐姐有著身子，也萬不能太悲傷了。”

甄嬛點點頭：“陵容，你守了一夜辛苦了，先回宮去看看弘奕，孩子一夜不見你怕會哭鬧呢。我在這陪陪姐姐。”

“嗯，那我先走了。兩位姐姐可萬不能再哭了。”我囑咐著，帶著春荷回了春禧殿。路過壽康宮的門口，見竹息送兩位太醫出來，便走上前去。竹息見我，施禮請安：“奴婢給榮嬪娘娘請安。”

“姑姑客氣了。怎的今日來了兩位太醫，可是太后有什么不是嗎？”我關切道。

竹息嘆了口氣：“有勞娘娘惦記，太后娘娘聽說昨夜啟祥宮走水一事，所以傷神。今日咳得厲害，所以急召了兩位太醫。”

我輕輕搖搖頭：“太后情義兩難，可不是要傷身子嗎？只嘆我無能，不能為太后分憂。如今熹妃姐姐有孕，惠妃姐姐又突遭橫禍。雖然都保住了性命，卻也是受驚不小。尤其是皇子公主，龍族血脈，卻整天三災八難的，真是叫人不安。這陣子事忙，還請姑姑盡心侍奉，本宮改日再來探望太后。”

竹息了然的看了我一眼，屈膝一禮，我轉身走了。我的弦外之音，她定能聽得明白，就看太后怎么選了。

一進春禧殿的大門，就看見乳娘拉著弘奕的小手在院子里玩。看見我，弘奕高興的向我舉起小手，我快步走到跟前，蹲在他旁邊抱住了他。可他卻小嘴一撇，哭了起來。小腦袋歪在我肩上，哭的一抽一抽的吸氣。

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弘奕想額娘了是不是？額娘也想弘奕啦，這不是趕緊跑回來抱抱我的寶貝呀！”小家伙止了哭泣，趴在我肩上犯困不肯起來，我只好把他抗進屋里去了。

乳娘對我說：“阿哥想娘娘了，昨兒夜里娘娘不在，今兒個一早起來阿哥就鬧著要找您，奴婢們這才帶著阿哥看看院子里的花草，等著娘娘回來了才行呢。”

把弘奕哄睡了，剛想松口氣躺一會休息休息，寶鵲神秘兮兮的從外邊回來了。一進門就一路小跑到我跟前兒。我抬眼看看她：“什么事這樣沒分寸的，女兒家走也沒個樣子。”寶鵲彎了腰低聲說道：“娘娘，宮里有傳聞啦。”

“什么傳聞值得這樣神秘兮兮的。”

“都說昨日皇上翻了祺貴人的牌子，可是惠妃娘娘宮里走水，皇上竟然是從…翊坤宮出來的！”

我臉上露出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哦，這消息可是宮里上下皆知了么？”

寶鵲搖搖頭：“奴婢只是聽長街打掃的小太監閑話說起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那便快了。這宮里的消息只要被長街灑掃的太監們知道了，便傳的最是快速，只怕說話間，滿宮的人就都會知道了。”

在宮里休息了半晌，用完了午膳，我又趕去了啟祥宮。眉姐姐得知采星的死訊，悲痛不已，甄嬛坐在她床邊安慰著。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我提起了昨日走水的事。

“這樣大的事，我瞧著她不會親自動手。”甄嬛說：“可是能替皇后做下這事的，恐怕也只有儲秀宮那位了。”

眉姐姐恨恨道：“若得手了，一來除了我，削弱了你們二人的勢力，二來我若有個三長兩短，環兒的胎只怕也會不妥。她真是愈發狠辣了。”

我冷笑一聲：“只怕她這次想對付的，根本就是姐姐的肚子。姐姐已有一子，若再得男胎，她可不是要忌憚么？”

片刻的沉默，皇上來了。一來便坐在床邊，喊來了蘇培盛：“朕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

蘇培盛說，火勢太大，整個正殿都燒的差不多了，實在難尋火勢源頭。皇上嗔怒道：“如此說來你們忙了一天卻全無線索？真是廢物。”

蘇培盛連忙扣頭請罪，旁人看了只嘆無奈，甄嬛臉色淡漠，想來她也是看明白了，后宮勢力如此分明，皇上根本就是不想追究，害怕責任追到皇后那里難以處置。在他眼里，后宮爭風吃醋，明爭暗害，都只不過是女人的事，算不上什么。更何況眉姐姐這兩年盛寵不再，他更不會一心追究。

皇上安撫完眉姐姐，稱還有政務便離開了啟祥宮。我們三人彼此相望，只覺得失望透頂。不過我還好，皇后的死穴在我手里，只是要忌憚太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