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緒復(fù)雜的看著他,過了半晌,我嘆口氣:“罷了,罷了。人都去了,多說無益。只是這事瞞不過你師父,他可曾訓(xùn)誡過你?”
“師父一向溫和,只是說了幾句。”
我攤出手,他跪在床邊把脈:“娘娘,胎兒一切無礙,只是那日娘娘心氣躁動,還需按時服用安胎藥。”
我點點頭,衛(wèi)林告退。到了晌午,剛喝下那酸苦的安胎藥,甄嬛和眉姐姐來了。今時不同往日,甄嬛容光煥發(fā),全然要比我印象中掌權(quán)的甄嬛更加有生氣。
是了,愛的人都在,恨的人都已經(jīng)解決,沒有果郡王插一腳,自然是不會對皇上恨之入骨。嬛嬛余生,盡是安穩(wěn)從容了。
“陵容,我和眉姐姐給你帶了點心,你嘗嘗。”
我笑了:“姐姐真是及時雨,我剛喝了安胎藥,嘴苦的很。”我笑著拿起一塊桃花酥,遞到嘴邊時忽然想起年世蘭口吐鮮血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就放回了盤子里。
眉姐姐柔聲說道:“你可是因為那日年世蘭的事,還過意不去嗎?”
我苦澀一笑:“她的死,根本在我們計劃之外。她原本恨意滿滿,隱忍多年只為有一日能當(dāng)面質(zhì)問皇上,她要死也死得明白。可是她卻臨時變了主意。我不明白,她堅持了這么多年,為何自己親手將復(fù)仇計劃斷送。”
甄嬛嘆了口氣:“也許,是無法面對吧。她愛了那么多年,也恨了這么多年,不甘和怨恨折磨了她這么久,若有一天真把一切都說穿了,那無疑是撕碎了她這么多年的夢。她選擇了死在夢里,也算是給自己的癡情,留個體面。”
晚上,皇上來看我。一副心力交瘁的樣子,拉著我的手說:“你要好好的養(yǎng)胎,再不會有人害你的孩子了。”
我明白他所指,卻沒有接話。江福海的供狀里,有蘇繡軟枕內(nèi)害我小產(chǎn)的毒藥,有時疫突發(fā)時,碎玉軒被調(diào)換的藥包;有欣嬪當(dāng)年失足小產(chǎn)的因由,還有六阿哥和菊青的死因。皇后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害了這么多的人,我想,皇上一定覺得很挫敗。
可是純元皇后之死,才是真正刺痛他的利劍。他癡心所念的白玫瑰,居然是被人所害,這個害了她的人,還做了這么多年后宮之主。而這后宮之主的位置,本該是屬于她的。
月上柳梢,我本就睡的不踏實,加上近日事多,便失眠了。我悄悄起身,春荷聽見動靜,給我披上披風(fēng):“娘娘怎么起來了,您有著身孕,該好好睡覺才是啊。”
我拍拍她的手:“我睡不著。記得從前,也是這樣一個晚上,我和菊青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她跟我說起她的家人。”我哽住了,春荷沒有察覺。我又接著說:“那個傻姑娘,跟我受盡了苦,我本該好好護住她,可她卻偏偏因我而死。”春荷有些難過的安慰我:“娘娘,如今也算給菊青姐姐報仇了,您不要自責(zé)了。”
“娘娘,天不早了,您快歇了吧。”春荷伺候我躺下,悄悄地退了出去。我看看旁邊睡著的皇上,眉頭微微皺著,即便睡著了也沒有普通人的放松和舒緩。身為君王,真是半刻不得輕松。
半年后,已是深秋。我生下了三公主,皇上賜了封號:沐寧。雖然皇上如今多子,卻對這個孩子很是疼愛。弘奕也很喜歡他這個小妹妹,整天要跟妹妹呆在一起,跟她說話。安比槐經(jīng)過之前的數(shù)次教訓(xùn),一直跟著李衛(wèi)本本分分的打雜,也算過得平安。
日子本該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下去,可天有不測風(fēng)云,死灰也想復(fù)燃。更何況皇上生性如此多疑,太平日子很是短暫。
生下三公主后,我開始刻意避寵。皇后已然倒臺,我自是不必再爭寵上位了,我也不想再委身面對皇上。而且皇上并不是一個能讓人癡心以對的人,看看對他用情的人都是什么下場就明白了。想當(dāng)初我因腹中孩子,也曾有那一瞬的動心,可換來的都是傷痛。如今想想,真算得上是“以身試法”了。
于是衛(wèi)林去養(yǎng)心殿稟報,說我生產(chǎn)之后身體虛虧,不宜侍奉皇上,應(yīng)靜靜安養(yǎng)。皇上知道了以后,沉默了片刻,允了我避世之請。如今壽康宮空著,我這里恐怕是整個紫禁城最安靜的地方了。
雖說是避世靜養(yǎng),可畢竟有兩個孩子,還是要跟皇上常常打個照面。皇上話不多,寥寥關(guān)心幾句。看我的眼神很是復(fù)雜,有許多的距離感摻雜在里邊。我也裝作若無其事,只恭順的與他應(yīng)付幾句。
甄嬛和眉姐姐對我的做法不置可否。如今,我就像當(dāng)初的端妃,孱弱,無害;但又不全像,我不似她一般,對皇上一片深情。
宮里新晉了幾位答應(yīng)常在,年紀(jì)小不穩(wěn)重,嘴碎討人嫌,常常串閑話說是非。一日春荷在外板著臉回來,跟我說她無意間聽幾個小太監(jiān)嚼閑話,說起當(dāng)年翊坤宮果郡王救我回宮之事。春荷訓(xùn)斥了他們,連嚇帶哄的得知這些閑話都是從長春宮吳答應(yīng)和延禧宮宜貴人那聽來的。
“延禧宮…”我喃喃道:“你去告訴熹貴妃,景仁宮與外互通消息,叫她留意。”
春荷領(lǐng)命下去了,我心中升起不安的情緒。兩年前就聽說皇上要給果郡王賜婚孟家,果郡王一再推辭,皇上礙于老臣俯首之請很是為難。前幾日我?guī)е胍嗳ビ▓@賞菊,巧遇果郡王,
他愁眉不展的經(jīng)過御花園,旁邊跟著一臉擔(dān)憂的阿晉。
“榮嬪娘娘萬安。”
我略施一禮:“王爺同安。弘亦,快叫十七叔。”我蹲下,教著弘亦叫人。
“十七叔好。”弘亦稚嫩的聲音換來了果郡王一絲笑意。
“王爺似有愁容,可是有什么煩心事嗎?”
“皇兄想為小王謀得一婚事,成家立業(yè)實非允禮心之所向,可皇兄恩情亦不能辜負,所以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