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家奶奶還在世時單媽曾惡語相向說她自私冷漠不管二輩事，說后面那個八十歲的老太太眼睛看不見還知道拄著拐杖去社保局給子女們問養老保險什么時候下來，就她們一天天吃了啥事不關心，子女累死累活都事不關己，現在她也老了，她呢，她又是怎么做人家父母的。那些話真該原封不動的送還給她。

她又想起來為什么霍松也不愿犧牲自己來照顧她多為她設想，霍松去廣惠娘家的頭一年還買不起房，一家三口寄居在老丈人小舅子家中難免有嫌隙口角，那樣的閑話連遠在外地的霍娟都聽過好多次，單媽卻好不得意的冷笑：到那邊去呀，當時叫你不去不聽吧，要去呀，你去呀，那邊多安逸多歡迎你呢。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半夜一點多霍松帶著半歲的霍嫻離家出走，無家可歸找不到落腳，沒奶喝的孩子一直哭個不停，束手無策的兒子打電話讓單媽來接，單媽在電話里笑的趾高氣昂：“你傻啊你你把孩子帶走，老子走了就不要孩子，讓她一個人帶去讓她一個人養，你看她一個人怎么養，以后你拖個孩子好過？換成別人巴不得她把孩子領走你還把孩子帶回來，我沒那么傻，我一個人屁股一拍以后做什么都方便，你帶著孩子看吧。”

她之所以知曉這件事，因為單媽大半夜里打電話來讓她勸霍松：“孩子帶回家來可以，這么大孩子還不好養活嗎，路上餓了隨便搞瓶奶我能餓死她？回來老子我今后就不會回去了，要斷就斷干凈，這點志氣都沒有嗎，我還能給你看扁？卡著老子這邊沒人隨你拿捏，一天到晚要離婚離婚那就離了看看......”

她當時護短，與單媽同仇敵愾，等后來她自己也當了媽才忽然領悟，要真是那樣了，大概一生都會為此深感羞愧。

霍娟：等仝君放暑假吧，到他放暑假，也差不多媽她三個月了，去大醫院檢查，然后動補顱骨的手術，他一個人估計顧不過來，到時候再找個護工，然后哥你三兩天過去一趟。

霍娟：我等她出院再回來，孩子也放假了，她出院更需要人照顧，我帶著兩個孩子，在醫院幫不上什么忙的。

霍松：好

霍松：只能這樣了，我現在上班也忙

霍娟：提前跟仝君說

霍松：他可能還是三四個禮拜考試，我問問

嗯，隨便吧，大家都忙，反正我不在身邊，隨便怎么弄，再有事也等我回來再看。

可回去做什么呢，回去又能做什么，拿單媽的話說，我又不是醫生，你疼，我有什么辦法。

邢姑：“管她呢，想恁多做什么，過去的事情還計較什么，是自己媽呀，一個人只有一個媽啊，也沒有多的，五十幾了，又出了這么個車禍，能活多久還不一定，過一天少一天，回去陪陪吧，你親姑娘都不回去人家不說？再是嫁遠呢，娘還在那里欸。哥哥嫂嫂也忙，弟弟又小，你爸還要上班，誰能來照顧她呢。”

他們不管可以情有可原，她不管就罪孽深重不能饒恕，生時有報應死后下地獄？

邢姑：“姑娘都心疼媽唄，姑娘心腸軟呀，所以現在講姑娘好呢，現在的人就巴不得生姑娘，不像以前養兒才防老。貼心呀，兒子再多不頂姑娘一個。姑娘又心軟，再是怎么過不去，聽到媽談造孽可憐打雷下雨還是要回去看看，牽掛嘜，她身上落下來的肉啊，你自己也當了媽的嘛。又怕娘受罪，又怕哥哥在中間為難怕得罪嫂子，又怕這又怕那，那不就只有你自己回去了。”

是啊，嫂子有什么應該不應該的，要跟著一起堵這個爛攤子，嫁進來沒受過婆婆一天的好，丈夫也不是稱職貼心的，反過頭還要給婆家擦屁股，換她是人家媳婦也不樂意的。

話都曉得，道理都懂，心軟也心軟，心疼也心疼，可為什么心里就是有那么多不甘心呢。

邢姑：“指望男人是沒什么指望的，男人再好不如女的，你看那年輕的時候你姑爺打腎結石，我在廠里上班，早上要先給他送吃的去，天不亮起來，中午下班回來也給他送，晚上他想在外面吃嘜就叫外面的送，或者我下午又來給他燉湯煮稀飯，一天三頓要把他照顧好。那時陣兒又請不了假，我們這樣沒文化的人外面打零工，今天不去明天就不要你去，一天都不給你請，我就那樣起早貪黑走了一兩個星期欸。你姑爺多怕疼欸，一點點疼都忍不了的人，跟他講可以出院回家了他還要在里面賴兩天。”

邢姑：“等到我生病了呢，你看我后背開刀也是做手術，你看他罵的吧，怪我生病還專挑他最忙的時候，說我耽誤他事給他找事，手術動完第四天回家來，在床上躺著起不來，他去上班一早出門晚上才回來，他中午不能回來啊？跟同事吹牛喝酒的時間有回來給我送個飯不行？他那邊親戚幾個弟兄都在他們沒見誰給我送飯？誰管你！統共照顧了我一個星期，晚上睡床上說我把他累著了說我不體諒人。后面過了幾天能動了能下地了我不自己回老家來的嘜，到你小姑那里住了一個月，你姑爺他管我啊？他老孫家一個屁都沒有！”

邢姑：“是我在這里說，這就是你叔叔的責任，現在哪個年輕人沒得壓力啊，哪個子女過的輕松啊，你想你嫂嫂一個人拖兩個娃子你一個人帶兩個娃子，你這還是個小奶娃還沒斷奶都不會走路，又是疫情又是遠嫁，你說你回去能幫上什么忙，不好你媽還要來給你抱寶寶，你回去反而還是個負擔。

你爸他就真這么忙一點時間騰不出來？她講她身上疼哪里不舒服，我管他哪天抽個時間出來我也能帶她去看看呀。醫院再是不懂不知道呢，要問呀，那子女沒在身邊回不來你怎么搞哦，就是不操心就是不想管，什么都不管都指望你跟你哥，我看你哥也是打退堂鼓的，再遠再忙比你近些吧，周六周末總可以吧，只等著你？那她那個家沒有你還不轉了呢。話說你弟弟也那么大了，十五六歲的男孩子這點事情幫不到？一家都只等著你。”

邢姑：“你看看換男的生病了，哪怕就是躺床上起不來了天塌下來了，女人照常爬起來日子照樣過，男的就不行，這也搞不好那也搞不好，心腸不曉得多硬……”

可能因為這樣吧，小時候活在重男輕女的環境里當墊腳石，長大了卻要頂替男人們變成支撐家庭的頂梁柱，你看這買賣做的，以后都別生姑娘了，該全養兒子，一窩拐杖好發家。

霍娟：放假了跟我講下，什么時候考試

仝君：你回家來了？你在家嗎

仝君：？

霍娟：沒有，我還要過段時間，帶媽去醫院動后面的手術，到時候你陪媽媽一起去吧，哥在市里等你們

仝君：哦

仝君：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