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她又買什么衣服嘛,她家里沒有衣服穿嗎?我就是看她這么熱的天還二件三件的穿著,問她呢她又說有衣服,不用買。我那里有些衣服要不要嘛,還都是好生生的沒人穿的,現(xiàn)在的衣服哪有幾件是穿壞的,都是新的來了舊的就扔,我拿幾件給她嘛。或者等熱天來了帶她出來做兩套棉綢,又涼快又方便,我這里店開著又走不出去,時時刻刻要拿人守著,只是這邊上就是賣衣服的呢,她來可以帶她逛逛。”
二姨:“叫仝君帶她去嘛,格老子在家里只曉得玩手機一味不出門,前天這里老家摘了一背簍絲瓜下來,我說你媽媽喜歡吃絲瓜讓他來這里拿些絲瓜回去他都不來,還是你媽媽來的。走路都崴啊崴的莫非她還能拿得動嗎,我又晚上關門的時候給她送進去,結果他也不出來,還是你媽媽在馬路邊等的,那孩子現(xiàn)在一點嘴叫不動。以前一到我這兒就是口渴餓了,現(xiàn)在不來就算了,來了連個招呼都不打,慪得死人。你媽媽還講不要說他,一句話都講不得?稀奇的像寶一樣,我看就這樣慣吧,還好好的慣,看以后受苦受累的是哪個!”
她說這些話時單媽就在邊上,她聽完了還是笑說不買:“有穿的,還買來做什么,家里許多新嶄嶄的都沒穿,不買。你也要做生意哪有空帶我去,算了,不買。”
好吧,算了,網(wǎng)上買。
霍娟:“在干嘛,家里下雨了嗎。”
單媽:“哪里下雨哦沒有下雨,我在街上買點吃的,家里沒有吃的啊,你爸天天半夜三更的空肚子去,一餓就是一個上午,要到中午才回來有飯吃。這一陣兒下班回來又晚,還是上個月什么時候他來買的。我現(xiàn)在沒用啊,想吃點什么都買不來啊,不知道怎么上街,不知道去哪里買,啥都找不到頭。”
霍娟:“仝君呢?讓他周五買回來吧。”
單媽:“他也沒時間,眼看著馬上考試了,他也忙得很,他們學校現(xiàn)在周六也上課了,周六下午去,等于就放周六上午半天。那天你哥說寄的水果送來了讓去拿,我不知道怎么拿呀!我又不知道在哪里拿,你爸又一直上班沒時間,不放假,只能等周五仝君回來了他去拿。結果他有事耽擱了就沒去,等你哥再想起來問,你爸才去拿回來,已經(jīng)爛的流水了,打開都滂臭了,這個天天氣又熱呢。”
單媽:“沒辦法呀,不是我不去我不想要啊,我現(xiàn)在是真找不到啊,還不能說還要悄悄的,這叫你嫂子聽到又要生氣,說那么多那么貴給你寄來你讓它爛,怎么辦嘛,到平西了我都吃不到啊,哎,造孽哦。”
回去吧,要不回去看看,要不回去看看她,再給兩個人最后一個機會。
可是,明明家里大人孩子都有,親戚朋友周圍鄰里也都在,怎么會她活的好像一個孤寡老人呢,她是一個人生活在一座孤島上嗎?身邊的一切全都不存在?
霍娟:“牙齒好一點了嗎,二姨說昨天又帶你去看了來。”
單媽:“好什么好!張口就管我要一千七,那種小攤位都能看得好嗎?我這里正二八經(jīng)大醫(yī)院去了好多回都沒看好呢!他說的,你聽他吹起來不得了,多少多少錢保證給我醫(yī)好,又是多少多少年保證不發(fā)不疼,你聽這些人吹!
我這牙齒,就這上面兩瓣大牙,我另外兩邊嘜早好幾年就補過你知道的呀,這兩瓣大牙合著拔和著補和著裝一共才一千兩百塊錢,而且裝了這五六年了,一次沒疼過。它現(xiàn)在呢就另外一邊,它疼啊,不吃飯睡覺,就輕輕碰到它都疼啊,疼好幾個月!你想,從今年過年你們回來我就在叫……”
要回去嗎,或者也可以,只是不知道老家那邊的學校如何招生,回去的話,在市里租房子吧,別在娘家里,務必搬出去單獨的,讓邢星姐妹去那兒念書生活?反正邢磊也就周六周末有時間,那他上哪兒不也差不多?這樣單媽生病不舒服有事,接到她那兒也方便。
想到回去租房子,又想到假如真在外面租了房子,或許可以把仝君也帶出來,如果跟在她身邊,或許可以糾正他手機上癮的問題,周六周末帶他去圖書館,去室外,去公園,去騎車打球,去學學他感興趣的東西,帶他脫離先前的滿身負氣,重新去感受外面的陽光和自由。
至于仝爸,可以周六周末或者放假再回去看看,嗯,就一個禮拜見一回,距離產(chǎn)生的仇怨,都交給距離,讓它再重新發(fā)散出應有的和諧。
可是,即便回去了,一切就會如她所想,世界就會變好嗎。
單媽車禍的工傷流程一遍遍跑下來,總算到了做鑒定評傷殘,二姨聽說了這件事,同單媽說起來金穹先前在平盛醫(yī)院當保安,對里面大小醫(yī)生都熟稔熱絡,意思找一找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自己不認識人,嘴巴又不會講,就即便也要塞給他一個紅包,總比想塞錢都不知道往哪兒塞的強。
金穹也熱絡,二姨剛一打電話給他,馬上就應承下來:“來做那天給我打電話,給你做鑒定那個人就是我一肩挑,你那個病歷擺在這里做鑒定都是走過場,只是看你有沒有人,松一松關節(jié)嘛也好說話,不是大事,你到時候給我打電話。”
大家一聽,好像天上的錢馬上就要掉自己懷里似的,單媽轉身就叫哥哥霍松給他轉一千的紅包。
單媽還是那句話:“我們沒辦法啊,嘴巴又不會講,人又認不到一個,你像人家那些……”
仝爸也還是那句話:“我家里也沒人,我平時上班又忙。”
金穹擺擺手不聽兩人說話,忙的不可開交的模樣:“你這些以前我就跟你說了要趁早解決,一直拖到現(xiàn)在.......到時候給我打電話,等她做鑒定那天給我打電話。”
他在微信里跟霍松說:“大概估計要五六千的樣子嘛,他里面還有好幾個人呢,這種同一場鑒定一般至少三個醫(yī)生在場,一個兩千總要塞嘛。這些都好放心,我都交代清楚了的,錢都是過后給,等報告出來了再給,不用著急,過后再說。”
那大家都安安心心等做鑒定了。可鑒定做完沒等兩天哥哥就打電話來:“你現(xiàn)在打個電話給爸媽,我懶得跟他們說,嘰里呱啦的又不知道在吼什么,我聽著都冒火!”
單媽的車禍卡在她退休那個月之后,工傷沒批下來,讓自己去找單位,金穹把單媽仝爸領出去介紹了個律師,合同簽完,代理費已經(jīng)給完了。
霍娟:“平時吃個啥穿個啥坐個什么車遇見什么人你都要跟我打電話跟哥哥打電話,簽合同這種事你不知道打一個說一聲?”
單媽也惱火著,律師讓她回來找先前法院的判決書和交通事故認定書,那東西早不知道扔哪兒去了,她聽到霍娟說的話,實際什么也沒聽到:“頭兩天我還看到過的啊,我是又把它扔哪兒了嘛,哎呀我這個記性真是!哎呀老子真是!這么點點小事我都做不好啊,哎呀,沒辦法,我真是,狗東西,個龜孫子,他格老子……”
“簽了就簽了吧,就當沒這回事算,隨她去。”霍娟只好這樣同哥哥說。
可是,律師卻聯(lián)系不上了。
一個禮拜里霍松打了四個電話都沒人接,打電話問單媽仝爸,兩個人還在家里找判決書,未果,最后通通發(fā)火:“找不到算了,老子不要了,就當沒回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