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科唯二倆醫生里其中一個生孩子去了，僅有的一根獨苗輪轉門診一干病患，霍娟掛了號上去一看，門口過道密密麻麻的人，果斷轉身再掛下一個科室。先前從單媽那兒轉的兩千用的一干二凈她自己還倒貼了些，想到單媽的作為，手機揚一揚再找她：“再轉我一千。”

“給嘛我這里你拿去用嘛，花我的嘛，讓你花我的你不要，我這卡上又沒別的錢，我不會轉啊，我現在啥也不會，不知道怎么轉，不過卡上也沒錢，還是司機賠的，全都在這兒了，我沒錢啊......”

不再體諒她可憐不可憐，霍娟干脆利落轉了一千五，便是從這時起，單媽的頭再沒抬起來過，翻一翻手機信息，翻一翻微信賬單，翻一翻銀行卡手機端，翻一翻跟每個人的聊天記錄，翻一翻時間......

霍娟很清楚的知道說是錢給她，可她在心疼錢真的給她了，更恐慌霍娟會趁她不注意轉走更多錢，她每一次的低頭都是在點名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出去的姑娘進來的賊。她把余光投向她，看她造孽又狼狽的模樣，看她強打精神佯做大方的模樣。這一刻忽然明白了她為什么每次出門前要把仝君或仝爸拽著，她怕這個已經嫁出去的，現在回來趁火打劫的強盜，賊。

來時在公交車上她還以為是因為那倆父子，想在兒子面前示弱博同情得到更多關心重視，想告訴丈夫她不是裝病不是故意浪費錢，想佐證那些花出去的冤枉錢不是她想花的，什么也不干還光花錢不是她的本心，可原來她真正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她。

這是種什么樣的心情呢，尤其當她是懷胎九月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尤其你還在跑前跑后帶她這個科室那個科室刷鞋底。

到底是誰無藥可救了。

直到看完眼睛和消化內科回來，口腔科門口還有一堆人時，單媽終于熬不住爆發了。

果果知道霍娟回來了，說周末下來看看寶寶和單媽，抬頭跟她說這件事，單媽眉頭皺成一團，焦慮又惆悵。

“她這里要啥時候才能輪到嘛，我講不來不來硬要來，來這里耗時間，這里坐著等我不如不來！”

霍娟哄她:“來來來坐著坐著，來吃個茶雞蛋吃根餅干，快去，給外婆一個。那講讓你早點來你不來？大家不都在等嗎又不是你一個人，再說你著急上班還是種地，醫生都不著急你急啥，不要老是那么大火氣，總氣性這么大干嘛。”

她并沒被哄好，激動的又磕巴起來:“我火什么，他那些人也是，在里面看生看死進去了就不出來，一個人把一哈人都耽擱著，不曉得他媽的有多少病看不完出不來。”

霍娟以抱孩子為由默默走開去，你發揮你的，我就不參與了。

“光是進去了不出來，這個進去那個也進去，老子不曉得排隊，趕集買菜一樣，老子我這些老實人就光在這里站著傻等，一等也不叫二等也不叫，人家想進就進，那么多走后門的，等到中午她下班回家了你還在這里傻著等?！?/p>

有阿姨在一旁安撫她:“這些都是看報告的，都是前面叫了號去繳費去做檢查的。一個醫生是看得慢，另一個回家生孩子去了，大肚子。我也排了好久，我一早就來了，等了兩個半小時了將近。離得遠不遠嘛，近可以下午四點左右來，那時候基本沒什么人，我們住的遠沒辦法，不然我也那時候來了，我前天來也是等好久等兩三個小時，就是曉得人多我今天特意早點來呢，哪想還是有的等?！?/p>

有大爺捂著嘴一臉苦色:“遠住的都遠，她這里該多招幾個人，那么多病人等她一個，這牙齒又不比其他，牙疼不是病疼了要人命呢，想忍都忍不了，你其他病還說改個天，拖一拖，它這個疼的晚上一整夜睡不著，那滋味，本來在外面診所也可以，這不想還是大醫院靠譜些嘛。”

樸實隨和的病患們都七嘴八舌起來:“最不能忍就是這個牙齒疼，它格老子，想不凈的方兒搞完了都沒用，巴不得老子把這牙齒全敲了扔了，格老子?！?/p>

男人們嘻嘻的笑著:“敲了你吃錘子，你拿舌頭舔?！?/p>

“舔都不敢呀，疼的真是，張嘴都不敢，就像怕嚇到它一樣，真疼的你，晚上真一夜一夜的睡不著啊?！蹦侨擞謫柋瓤喙线€苦的單媽:“你也是牙疼？你哪顆牙齒疼嘛，先前來看過沒有？她這個醫生多負責的，這里看的話一般要來好幾回，她給你仔仔細細的?！?/p>

她狠狠將人白了一眼，撇過頭，轉身捂了嘴沙啞的演起來:“疼幾個月，從過年就開始，嘴都張不開，這么幾個月一味沒吃過什么東西，造孽得很。”

男人笑著走來走去:“造孽生病的人哪個不造孽啊，我這一嘴牙齒，叫什么東西？我還叫不上來名字，老古話說的就是蜂兒洞，媽的把我疼的?？刹皇浅圆幌氯ワ埬?，連著這好多天把我疼的，真疼的眼淚花滾，一輩子這樣的疼沒干過幾回?！?/p>

有大媽問她:“那你這疼幾個月沒來看呀？要趁早看，一有問題要趕緊來，年齡大的人禁不起這些，越拖越沒辦法?！?/p>

她朝大家比劃著:“你這個沒我嚴重，我這個比你那個惱火，我這個沒有幾個人比我嚴重。我真是哪個狗哄人，我這硬是，少說半年不止了，去年過年就這樣，一直疼的，那說的吃飯張不開嘴，我真是說話都張不開。到處都去看了來，到處都沒有辦法，到處都看不好?？戳撕枚嗟胤脚?，平西街上那里，這里也來了好幾趟。我還市里的大醫院也去看了來，就前兩天，我姑娘特地回來帶我去的，她嫁外地，到處都看啊，都沒辦法，到處都攆，這個讓我去那里看那個讓我去這里看，她看不好呀，沒辦法。

錢還去了，就這兩顆牙齒起碼花了幾大千，說笑吧，光這里那里的檢查費都能鑲滿口了，真是，不信那里面那個女的，你問她是不是，這里我來好幾趟啊。還耽擱人，我一個人還來不了，以前嘜就是我老公帶我來，他下班早就帶我來，他上班也忙。我找不到啊，我一從去年車禍把這里撞了，看嘛這里腦袋，一從出了車禍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這里到現在還這么長一條疤的嘛你看。”

“那你這是什么道理，大醫院也搞不好呀，大醫院也不給你看，應該不至于哦?！?/p>

“哪個狗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