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娟回來時幼兒園還剩最后一天放假，校門口稀稀拉拉，幾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大媽大嬸倚著閘機聊家長里短，大部隊都擠在門口兩邊樹蔭下晃接送卡，打蚊子，搖遮陽帽。亮堂堂的陽光晃的人睜不開眼，霍娟沒有猶豫，電瓶車一蹬，徑直站在老太太們后面去。

霍娟:你說一會兒她是喜大普奔還是痛哭流涕

邢磊:（捂臉）開心吧，應該很激動

霍娟:不是會哭的那一掛是吧

邢磊:不好說，也可能會哭，太久沒見了，想媽媽

霍娟:一會兒給你錄視頻

霍娟:沖，第一個接我的崽

邢磊:（捂臉）悠著點，沒人跟你搶

懂什么，關手機，靜待，隨時準備跑。

但理想豐滿現實骨感，還是太低估這群洪水猛獸的戰斗力了。

排在最前面，防不住邊上一眾不排隊的一擁而上，千軍萬馬過閘機時你推我我拽你嚷著擠什么擠又不是搶孩子的，可等跨過去了，走進了校園，那些先一步擠進去的人又開始屁事沒有不慌不忙擋你前面數螞蟻了。

“就不能走快點嗎，不急你走后面行不行，別擋著行不行？”

“狗咬著腿啦，這么屌屌慌，有人跟你搶崽一樣。”

應該給這些不守規則的人單獨開一扇門。

邢星坐在教室進門處的第二排第三個，上了樓正對教室，玻璃門把她看的清清楚楚，可當媽的在外面揮半天手人家專專心心看電視愣沒看著。

霍娟:（視頻）都是假的

霍娟:（視頻）沒有第一時間看到我

霍娟:（視頻）是我的崽，看到我的時候滿眼都在閃光的我的崽

霍娟:（大哭）我的媽我的崽

……

有媽的孩子是塊寶，邢星坐在霍娟電瓶車后面，手里抱著媽媽的腰，嘴里吃著糖，腳上甩啊甩。

邢星:“媽媽，妹妹也回來了嗎？”

霍娟:“嗯，妹妹在姑奶奶家呢。”

有些意外，還以為分開這么久她就不要姑奶奶姑爺爺，對這邊的一切都陌生了，不料她也知道回家了。

邢星:“不要！你把妹妹送回去，你就把妹妹放在外婆那里！”

霍娟:“放那里干嘛，那里啥也沒有，爸爸媽媽姐姐，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她不可憐啊。”

邢星:“那你都沒有帶我去我不可憐嗎？我一個人在家就不可憐嗎？！”

這話她好像也在心里問過單媽，從前父親過世單媽改嫁，霍家回不去，單家沒有人，仝家不想去。以至學校出來后遇到邢磊前的好幾年她都一直一個人在外面飄蕩。

“……下次媽媽不管去哪兒都帶著你好不好？不管去哪兒，要不要？”可能語言太輕微了，又把她頭和臉使勁親好幾遍:“真的，媽媽下次去哪兒都帶著你。”

“你去嗎？”

“嗯，要去，一定要帶著我。”

“好，我們去洗手間吧。”

“哈哈哈，去洗手間也跟著，哈哈哈，笑死我了，都把我臭死了。”

于是晚上霍娟給邢磊發了個視頻，她坐在馬桶上，腳上的小板凳一邊坐了一個，兩個獼猴桃似的，嘴里吧唧吧唧吃著水果，腳不時討嫌的揣一揣地上的玩具。

邢磊:（捂臉）問她倆粑粑臭不臭

邢磊:她倆想把所有東西都塞洗手間吧（汗）

霍娟:（攤手）

邢星上中班了，內卷潮流過境，也開始嘰嘰喳喳學起abcdABCD，學二十以內的加減法，學美術學鋼琴學跳舞學古詩三百首。

邢磊:“不至于吧，我們那時候像她這么大滿山跑玩泥巴，你這都，一個禮拜沒一天歇的，比我上班還夸張。”

霍娟:“我這是讓她笨鳥先飛，也沒讓她一定要弄個什么呀，就先玩著熟悉著唄，接觸著，為了她好，我難道害她，你不知道現在小孩都什么樣！”

邢磊:“這話你小時候是不是也聽過？為你好，還能害了你？你看看人家小孩？”

霍娟:“……”

霍娟“唱反調是吧？！”

霍娟:“……”

嘖，當父母真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