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在漫長的嘟嘟聲中，終于接通了，“有事嗎？”是辰奕暗沉的聲音。

“你在哪里？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電話那頭傳來重重的呼吸聲，十幾秒后，“我在家，你過來吧！”

辰奕說了一個地址。

等溫暖到了時就看到辰奕坐在滿屋子的酒瓶中間。

“你怎么沒關門？”溫暖走了過去。

“我怕你不進來，我記得上次你就沒有進我家。”辰奕聽著聲音還算清醒。

“上次是你沒讓我進。”溫暖在沙發的一角坐下。

“暖暖，如果我說我后悔了，這么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后悔，你能原諒我嗎？”辰奕的眼睛看向別處，那么高的一個人縮在地上像一只受傷的野獸。

“我早就原諒你了，辰奕，在我心中，永遠記得那年冬天，有個十六歲的少年一直陪著我。”溫暖看著這樣的辰奕，心有不忍。

溫暖動手幫他收拾滿地的酒瓶，拉開窗簾推開窗戶，陽光和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

然后她找到熱水壺接了水燒開，又在廚房洗杯子。辰奕看著在廚房忙碌的溫暖，有個錯覺，好似他們已經在這個房間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仿佛下一個轉身，溫暖就會對他說，一會別忘了接孩子。

溫暖遞給辰奕一杯水，“你見過沈依然的孩子嗎？”

“去年過年的時候在她家見過，那時候還是個小嬰兒，白白胖胖的，像一件藝術品，現在應該會走了吧？”辰奕整個人柔和下來。

“剛學會走路，總是摔跤。長得跟沈依然一模一樣，像一個洋娃娃。”溫暖面帶笑意，“所以，辰奕你看看新生命，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人總要比自己認為的還要堅強一點，沈依然如今過得不也很幸福？”

“是啊，你們都向前走了，只有我一個人留在了十六歲。”辰奕自嘲的苦笑，“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知道你當年為什么和小六打架？”

“你不是要向前走？還問過去的事干嘛？”辰奕的聲音很冷，一如當年分手時的語氣，只是這次的冷漠中少了當年的厭惡。

“我只是想知道和我有關系嗎？”溫暖停了一下，有些緊張的看向辰奕，“我家和你家認識嗎？”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辰奕突然冷笑一聲，冷冷盯著溫暖，“你能給我什么好處？”

“你想要什么好處？”溫暖看著眼前無比陌生的辰奕小心的問。

“我想要的，難道你不知道？”辰奕譏笑著，眼神變得憤恨，突然向溫暖撲了過去，把溫暖壓在身下。

溫暖手腳并用，卻根本推不動辰奕一分。她知道這不再是十六歲的辰奕了。

辰奕眼睛發紅，撕扯著溫暖的衣服，落在溫暖唇上的吻被溫暖狠狠咬破出血，此時的辰奕像一只發狂的困獸一般發泄著，直到他觸碰到溫暖滿臉的淚水才猛然驚醒。

他倉皇的起身，看著凌亂的一切，痛恨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溫暖坐了起來，擦擦眼淚，一件一件整理自己的衣。辰奕看向溫暖，嘴巴動了又動，話到嘴邊也只剩了一句，“對不起，我喝多了。”

溫暖沒有說話，拿起大衣向門外走去。辰奕追到門口，聽見溫暖的最后一句話，“我不想再見到你。”他沒有再追下去，他知道，他再也沒有資格了。

溫暖心里又怕又難過，那個一直在心里的十六歲少年就這樣消失了。她不知道辰奕為什么突然發狂，也許自己探究已經過去的事情一點意義也沒有，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就算真的有什么內情也早已隨著去世的人消散了。放下吧，她對自己說。

打開手機就看到付明遠的消息，“晚上見。”

此時的她卻不知該如何回復，辰奕說的對，她和沈依然都想重新開始向前看，她們把辰奕丟在了十六歲。

她想見付明遠又怕見到付明遠。最后還是回了一條消息，“對不起，我晚上有事，去不了了。”然后她就關機了，她怕收到付明遠的消息，她還不知道現在該如何面對付明遠。

回到家，溫暖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睜開眼睛卻看見付明遠輕輕揉著自己的頭。

“你怎么在這兒？”溫暖坐起來，只覺得頭昏昏沉沉。

“給你打電話一直關機，去公司找你，發現你根本沒去上班，就來你家看看，結果敲門也沒人應，我只好找來開鎖公司。”付明遠說的理所應當。

“這開鎖師傅隨便給人開門嗎？”

“當然不是，我的身份證現在還壓在開鎖公司，我給他們看了我的各種證件，說我的女朋友現在在里面生死未卜，還好，你的鄰居出來證明說中午看見你回家后就沒見你出來過。這樣人家才給我開的門。”付明遠沒好氣的說，“你為什么關機？”

“那，萬一你是壞人呢，他們也太不嚴謹了。”溫暖小聲嘟囔著。

“不要岔開話題，你為什么關機？發生了什么事？你都燒糊涂了知道嗎？”付明遠一臉嚴肅的看著溫暖。

“你別這么兇。”溫暖縮在被子里看付明遠，“我餓了。”

“你等著。”付明遠嘆了口氣，轉身去了小廚房。

一會便端著一碗粥一碟小菜過來了，他把溫暖的小桌子支在床上，把粥和小菜放在小桌上。

“目前只能先喝點粥。”他把勺子遞給溫暖，轉身又去拿藥。

接著把藥一樣一樣放在小盒里，“喝完粥了把這些藥吃了。”

溫暖一口一口喝著粥，眼淚卻一滴一滴落在了碗里。

付明遠伸手幫她擦淚，“吃飽飯再哭。”

“我想吃老吳做的飯了。”溫暖撒嬌。

“等你好了帶你吃。”付明遠寵溺的捏捏她的臉。

溫暖吃飽飯喝完藥躺在床上，看著付明遠收拾完碗筷，又拿著體溫計走過來，一下子覺得很安心。

“你也躺下好不好？”溫暖身體往里挪了挪，她的床早已不是十六歲的那張小床了，可是此時卻如同十六歲那樣純純的戀愛了。

付明遠躺在外側，把溫暖抱在懷里。

“又沒請你喝成酒。”溫暖靠在付明遠胸口磨磋著付明遠襯衫的扣子。

“沒關系，還有很多以后。”付明遠低頭找著溫暖的嘴，然后輕輕的吻了上去。

他這次吻得很慢，只吻著溫暖的唇。溫暖想回應他，可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上午在辰奕家的畫面，她猛的一下推開付明遠，臉色蒼白。

“哪里不舒服？”

溫暖低下頭然后搖搖頭，“沒事。你今晚可以不要走嗎？”

付明遠點點頭，幫溫暖蓋好被子，“放心睡吧，我幫你請了假，給自己也請了假，我會一直陪著你。”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溫暖睡了一覺醒來就再也睡不著，她靜靜地看著付明遠坐在自己的懶人沙發上用電腦處理工作。此時的他戴著無框眼鏡，袖子卷起，眼神堅毅，臉上是溫暖沒有見過的專注。溫暖知道這樣的付明遠才是她真正喜歡的付明遠。

“醒了？”付明遠察覺到了她，放下手里的工作，躺在她旁邊。

“現在幾點了？”溫暖問。

“已經凌晨三點多了，你要再睡會嗎？”付明遠看看手表。

溫暖搖搖頭，“不困了，你怎么還不睡？工作很多嗎？”

付明遠伸手抱過溫暖，溫暖縮在他的懷里，“律所入選了本市涉外法律服務機構，我也入選了本市涉外律師人才庫，要為國家‘一帶一路’建設和我市新一輪對外開放，提供優質高效的法律服務和法治保障。所以以后可能會比較忙一些。”

“嗯，你放心去忙吧，我不會再給你添亂了。”溫暖把身體扭過來，面對面看著付明遠。

“不要亂動。”付明遠閉上眼睛。

“怎么了？你困了？”溫暖伸手摸他的眼睛。

付明遠一把抓住她的手，睜開眼睛看著她，“不要亂動，我的定力沒有那么好。”

溫暖這才察覺到付明遠身體的異樣，溫暖紅著臉主動抱著他，親了上去，付明遠卻一動不動，沒有迎合她。

溫暖不解的看著付明遠，付明遠嘆了一口氣，“你不要玩火，今天不是好時機。”

“今天，有個人想要……不過他沒得逞。”

溫暖忐忑的看著付明遠，她不知道付明遠會介意還是會生氣。

付明遠只是緊緊的抱著她，貼著她的頭發，小聲的說，“對不起，有我在呢，別怕。”又過了好一會，忽的又說，“以后不要單獨去見他了，有什么事情找我好不好？”

溫暖點點頭，往他懷里縮了縮，“你為什么喜歡我呢？”

付明遠沉默了好久，“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像我小時候養過的一只小兔子，然后想認識你，親近你。后來終于打聽到了你，也知道了一些你的故事，覺得你像一株草一樣堅韌，然后我愛上你，越了解你越愛你。”付明遠吻了她的頭發，“以前看亦舒寫的，人們愛的是一些人，與之結婚生子的又是另一些人。那時我以為自己一輩子可能是要孤獨終老了，沒想到會遇到你。”

“我們結婚吧！”溫暖的兩只眼睛像寶石一樣亮。

“好啊，現在開始準備，明年春天就可以辦婚禮了，春暖花開，最適合穿婚紗。”付明遠笑著看她，好像已經想象她穿婚紗的樣子了。

“我家就我一個人，還需要準備什么？結婚有戶口本不就可以嗎？”溫暖撐起頭望著付明遠。

“那你要搬到我那里住，東西都得重新置辦，你要不喜歡我的風格，可以重新裝修，還有我們要拍婚紗照，還要……”

“等等，我們不要這么復雜。”溫暖忍不住打斷付明遠，“我不想重新裝修你的房子，有我住的地方就可以了，婚紗照也可以不拍，結婚證上都要拍合影的，那個就很不錯。”

“傻姑娘，一輩子就結一次婚，我不想你委屈。”付明遠寵溺的摸摸她的頭。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委屈，以前我奶奶結婚的時候什么都沒有，可她和我爺爺相親相愛過了一輩子。”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搬過去？付太太。”付明遠的話讓溫暖羞紅了臉。

“對了，我是不是還得先去見你家人？”溫暖突然緊張起來。

“付太太，我們還是先睡覺吧，天快亮了，你的付先生要支撐不住了。”付明遠說著摟緊溫暖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床上沒有付明遠，家里也沒有。要不是看見桌上放著付明遠的電腦，溫暖都以為昨晚的一切只是個夢。

燒已經燒了，嗓子卻啞了，一吞咽就跟刀片割一樣生疼。身上出汗出的很不舒服，溫暖踢啦著拖鞋去衛生間洗澡。

正洗著澡聽見門鎖打開的聲音，溫暖慌亂中拿浴巾裹住身體，隨手拿起吹風機悄悄開門張望，然后就看到付明遠站在浴室外。

溫暖嚇了一跳，吹風機滾落在地上。

“嚇著你了？”付明遠撿起吹風機，把溫暖抱到床上，拿被子包裹住她，一邊給她吹頭發，一邊說：“我回了趟家，拿了兩件換洗衣服，去了趟老吳那兒，給你帶了他做的粥。”

他幫溫暖吹干了頭發，轉身去廚房熱粥，“你把衣服換一下，這樣容易著涼。”

溫暖看著他的背影，知道他是故意躲開的。自己的公寓好像真的太小了，溫暖開始認真考慮起搬到付明遠家。

溫暖換了一身新的家居服，和付明遠面對面坐在地上喝粥，她啞著嗓子忍著疼說：“我沒什么事了，你要忙就去忙吧。”

付明遠喝著粥沒有抬頭，“沒什么要緊的，在家處理也可以。你嗓子疼不要多說話，可以給我發信息。”

溫暖去洗碗，付明遠端著水拿著藥喂到溫暖嘴里，然后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看著付明遠重新窩在懶人沙發上處理工作，溫暖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突然間就有點明白沈依然的幸福感了。

等付明遠處理完工作，兩個人窩在床上看了《這個殺手不太冷》。

“人生總是這么痛苦嗎？還是只有小時候是這樣？”

看完電影后，溫暖看向付明遠。

“長大后你遇見我了，我不會讓你痛苦的。”付明遠眼里是化不開的溫柔。

“里昂，你的臺詞說錯了。”溫暖說著吻住了付明遠。

不過很快她就繳械投降了，她指指自己的嗓子，還是疼。

付明遠沒好氣的敲了敲她的頭，“好好休息，不要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