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的手哆嗦起來，筆在手中開始抖動，一個字也寫不到紙上。
自從感染病毒治愈后就留下這個毛病，心中一激動，手就開始抖動，然后傳遞給身體的每一個器官。
他努力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扔掉手中的筆，閉上眼睛，什么也不要去想。但這都無濟于事，一個又一個的影子出現在腦子里。
最先出現的是王雨晨老公，這個從沒有見過面的人，王雨晨前老公，從來都不認識他，現在和他扯上了千絲萬縷的關系，成了他小說中的人物。
再后來就是王雨晨，和她接觸那種奇幻的感覺，又像是幻覺，又不是幻覺；是夢境又不是夢境的影像，得到一次又一次現實的印證。是隨機出現還是可以選擇性地進入每一個時間記錄的片段？還是有某種未知的力量在操控自己？
這些都不得而知。
再一次見到王雨晨已經到了冬季，是鵝城百姓人口大遷徙的前夕。病毒還在傳播，總是反反復復，這給病毒大范圍傳播創造機會。百姓正常的生活總會隔三差五的被打亂。
王雨晨回到這個院子的時候，街坊鄰居似乎早就忘記了峨眉和她那晚河岸邊的故事，熱傳一段時間后的流言蜚語漸漸地被遺忘。現在又有了新的話題，人們口中的話題最多的就是哪里又有幾個人被感染，又有誰集中隔離去了，好像瘟疫距離自己總是很遠那種輕松的語氣。
還有蝙蝠那邪惡形態的恐懼占據了整個心里，看見蝙蝠就會躲得遠遠的，好像它真得是妖怪，會把人吃掉。在心中留下的陰影揮之不去。再沒有心思關注那男歡女愛曖昧的話題。還鬧出一個荒唐的笑話，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夫妻為防止互相傳染，晚上睡覺都得分床防止病毒的傳播。
王雨晨回來院子里時，租客都躲了起來，害怕和她接觸而帶上病毒傳染他們。
欠下的房租水電費也該繳納了，很多人失去收入，生活困難，經濟拮據。希望她永遠消失就可以不用再收取房租了。給自己節約下來的一筆費用可以養家。
天寒地凍的季節，看不清王雨晨的模樣，她把整個身體都塞進厚厚的羽絨服里，用羽絨服的帽子捂住腦袋，戴著口罩。
她進了院子的大門，在二樓走廊的租客就悄悄地回屋里去了，并輕輕地關上房門。老李也看見王雨晨回來了，在門口小聲地對峨眉說:“你情人回來了……”
老李邊說邊就躲到他自己屋子里去了。像是害怕把瘟疫傳染給他一樣。
峨眉治好病后就一直呆在出租屋里寫他的小說，他聽見老李的說話，但沒有理他，隨后就聽見關門的聲音。
王雨晨先是回到她一樓住的屋子里，過了約半個鐘頭就上了二樓，來到峨眉的門口。她的身體擋住了從外面進入屋內的光線，一個大大的陰影向峨眉壓了過來。她用深邃的眼神看著峨眉一句話也不說，就像她照進屋里的陰影給峨眉心里帶來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來自上次的不辭而別，還有就是自己的心虛。
她的眼神似乎就是一種交流的語言，表達出來的意思似乎似懂非懂。
“你回來了。”峨眉想打破這種僵持的局面，先開口說話。
久久的，王雨晨只看著他，沒有回答。
時間和空間在這一刻都凝固了，充滿一種緊張的氛圍。她只是用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他，目光犀利地像一把刀子閃著寒光。
峨眉心里有些恐慌還想說話，但王雨晨打斷了他。
“哼！”
王雨晨只是冷冷地，聲音從鼻孔里傳了出來，算是對峨眉的回應。從被口罩和帽檐遮住面部露出的眼睛里看不出她的表情，從她的語氣里感受到像是債主遇見欠債人討要欠款的壓迫感向峨眉逼來。
他用似笑非笑地表情尷尬地看著王雨晨，心中慌亂不知道如何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跟我下樓。”
王雨晨只用短短的語言說完就轉身下了樓，峨眉跟在后面，進了王雨晨原來居住在一樓的屋子里。屋子里還是原來王雨晨居住時的樣子，沒改變。很久沒人居住的屋子很冷，還一股塵土的味道。
到了這里說話，是王雨晨故意避開樓上的鄰居們聽到他們的對話。
還是峨眉先開口說話:“對，對不起。”
“為啥說對不起？”王雨晨問峨眉。
“雨晨，上次的不辭而別，對不起。”峨眉又說。
他在說詞前加上了雨晨那聽起來感覺親昵稱呼，拉近和她的距離。
“你知道錯就好。”王雨晨說。
“你過得好嗎？”峨眉問。
“還好，沒有被瘟疫感染。你去看病了嗎？”王雨晨又問道。
“沒有，我沒有病。我是感染了瘟疫，現在沒事了。”峨眉說
“什么？”王雨晨有些驚訝，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算了，不用說那沒意義的話。你跟我走，還是我留下。”王雨晨又問。
……
峨眉沒有回答。
這場瘟疫還沒有結束，也沒有人知道會持續到什么時候。跟王雨晨走或者不走，生活都會受到影響，這樣的選擇是沒有意義的。
“不要猶豫了，收拾一下馬上跟我回去。”王雨晨說。她說這句話的語氣是那樣堅定，沒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你等等，我去收拾一下。”峨眉思索了一下，答應了王雨晨。他欠這個女人太多的債，不能再傷害她的一片心意。
峨眉上了樓，收拾好他寫下的稿子準備帶上。
外面的喇叭不知道在吆喝著什么，一遍又一遍地喊。峨眉提著收拾好東西，關上門，下樓來到院子。
“通知，通知……。”
一個男人的大嗓門在喇叭里吆喝。“通知，通知，大家聽到通知，就不要再出門。從現在起只能進，不能出……。”那個大嗓門在喇叭里一遍又一遍重復那個通知。
峨眉來到王雨晨門口，她從屋子出來，正準備和峨眉一起回城里。聽到通知，現在無法回去了。鵝城出臺了最嚴的措施，全民居家不許出門，不許聚集，這是以前從沒有使用過的防御措施。
“哎！天隨人愿。”王雨晨哀嘆道。
她久久地望著院子外面喇叭聲傳來的方向，不知道她是嘆息大老遠來見到的人就要跟隨自己走那落空的嘆息，還是感嘆順應了峨眉的心愿。
峨眉呆呆地站在王雨晨門口進退兩難。他看著王雨晨，想爭取她的意見。
“我，我還是上去？”峨眉用詢問的口吻對王雨晨說道。
“你上去吧……，晚上下來。”王雨晨說。
峨眉點點頭，提著裝好稿子的袋子又回到樓上他的屋子里。
王雨晨原諒了他的不辭而別，真是個大氣的女人，和她的交往沒有任何的負擔。真是峨眉遇見的一個貴人。
他又擔心到王雨晨回來，在同一個院子，以后得流言蜚語又會傳播的沸沸揚揚。峨眉總是很小心地避開耳目，他盡量不走出房門，在屋子里裝著用心寫稿的樣子。
其實心中正在思考那似幻覺，又不是幻覺，似夢境又不是夢境的虛空。如何才能控制思維的走向，得到想要的素材。但這實在是太難，多少次在夢里，夢見自己的身體在天空中像鷹一樣地飛翔，自由自在；時而又感覺身體沉重脫離不了地心引力，即使用盡全力也要墜落下來的那種沮喪。
一切都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