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黑夜里閃爍的光亮，提示有新的消息，我輕輕劃開，就看到“我們法院見”這條信息，閉上眼睛眼淚打在手背上，在黑夜里像一頭不停抽搐的小獸。一只小手搖晃著我的手臂，森森小鹿斑比的眼睛不解的看著我，“媽媽，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夢？”說著輕輕拍著我的背“媽媽，我告訴你，你別怕，森森長大了，可以保護你的。”森森的話讓我的內(nèi)心涌上一股暖流，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要失去他了，我緊緊把森森擁進懷里，這種失而復(fù)得的感覺讓我又哭又笑，“不是，媽媽是高興的，終于不用跟森森分開了，媽媽不是哭，媽媽是開心的。”
森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重新環(huán)抱著我，習(xí)慣性拉著我的頭發(fā)。森森從小就有一個不好的習(xí)慣，就是睡眠不安穩(wěn)，晚上可以很快入睡，但是身邊必須有人，只要人離開，他就會立刻蘇醒，問了很多醫(yī)生，說他這種情況是缺乏安全感導(dǎo)致的，隨著長大隨著后期家人的陪伴，他就能改善這種睡眠輕的癥狀。其實我知道，森森為什么那么缺乏安全感，這都源于三年前我和宋啟堯的那次激烈爭吵，大概在孩子的心底種上了難以想象的傷害。
三年前，那個下著雪的夜里，森森半夜說自己口渴，我因為白天工作很累，就閉著眼睛摸索了下，隨手把床頭柜上的保溫杯拿給了森森，接著就聽到了森森的慘叫聲，我睜開眼睛看到森森的胳膊和腿上紅了一大片，床單被子到處都是水漬，宋啟堯那雙噴火的眼睛，盯著我恨不得在我身上撕出一個窟窿，接著我的臉上就挨了一個響亮的耳光，一下子把我打蒙了，只聽他氣沖沖的聲音，“秦可茹，你就是這樣當(dāng)媽的嗎，有那么困嗎？我白天也上班，怎么就沒跟你這樣睡得死沉，如果你連孩子都照顧不好，我娶你有什么用？”宋啟堯極大分貝的聲音炸響了夜的平靜，本來哭鬧的森森身上一哆嗦，往我的身上蹭，我把森森擁進懷里，對著宋啟堯小聲爭辯，“你知道照顧兩個孩子有多累嗎？我白天需要看店，每天不是進貨就是點貨，還要２４小時盯著學(xué)校的家長群，上個廁所都要抱著森森，每天給兩個孩子做飯，早晨很早起來就接孩子，我每天的睡眠時間都不夠，你呢，你只要上好你的班就萬事大吉了，回到家里當(dāng)一個甩手掌柜，你這樣說我，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我說話的聲音很小，我怕隔壁睡覺的媽媽聽見，但我的話讓宋啟堯感覺受到極大的難堪，他憤怒把床上的被子粗魯?shù)囊话炎穑昂撸耶?dāng)甩手掌柜，我要是真當(dāng)甩手掌柜，你和孩子早就去喝西北風(fēng)了。每個月的房貸你來還，孩子的學(xué)費你來交，我每天的工作多的數(shù)不清，你不就是在家里看個店，帶帶孩子，做個家務(wù)怎么就累了？我就不明白了，現(xiàn)在的女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媽也是這樣把我和我弟弟帶大的，怎么到你這里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看個孩子還能影響你睡眠？你怎么不說你自己玩手機玩到半夜呢？能睡著才怪了呢？”宋啟堯的話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從來不知道這世上有這么黑白顛倒的人，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觀，他的話讓我再也顧不得上什么，聲音升了幾個分貝，一手顫抖的指著宋啟堯，一手輕輕安撫懷里的森森，拼命忍住眼淚，理智盡失，“宋啟堯，你沒有心，你狼心狗肺，你不是人，你不是，為什么這輩子我會遇見你，上輩子殺人放火，還是坑蒙拐騙，才讓我嫁給你這種沒有心的人，我受苦就算了，就連我的孩子也要跟著我受苦，憑什么，你的眼是用來裝飾的，你看不到我頭頂頭發(fā)快掉完了嗎？我才三十歲而已，可你看看我現(xiàn)在，我有一點自己的時間嗎？你不開心了可以和朋友一起出去吃吃喝喝，我呢，我難過了，我還要看孩子，我還要做家務(wù)，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么職業(yè)是365天全天上崗，不能輪休，不能請假，那一定是媽媽，還有依依，從小到大，你作為父親，有給她講過一句道理嗎？除了她做錯事，對著她吼，你有盡過父親的責(zé)任嗎？”
我失控的聲音驚動了隔壁的媽媽，老人家這幾天想孩子，昨天才從老家趕回來，媽媽推開門，臉色立刻變了，從我懷里把森森抱過去，走時候還碎碎念叨著，“你整天不回來，一回來就雞飛狗跳的，大半夜都不讓人好好睡一個覺，下次還是別回來了，一大家子都折騰不起。”興許是我媽起床的動作驚醒了依依，依依揉著惺忪的眼睛，好奇的對著我媽說，“外婆，為什么媽媽的臉紅了一片？”宋啟堯瞪圓了眼睛，噴火的眼神望向依依，依依驚嚇的后退一步，本來快走回房間的媽媽又折了回來，看著我臉上的紅印子，胸口起起伏伏，“她再有錯，你也不該動手，更不該當(dāng)著孩子的面動手，你的工作整天在外面，她一個人在家里，帶孩子也不容易，你以為你這兩孩子，天生都帶腿，不用人照顧呢？”
宋啟堯的臉變了又變，我以為他在我媽面前至少會收斂一些，可我想錯了，他對著我媽也是不假辭色。“媽，可茹是你的女兒，你肯定向著她說話，你們是一家人，我跟我家人都是壞人，我就不配站在這里，行，你們蛇鼠一窩，我一個人斗不過，我走，我走總行了吧!“宋啟堯氣勢洶洶往外走，臨走把門摔得震天響，兩個孩子都瑟縮了下，他一走，我渾身像是抽干了力氣，立刻攤在地上，成了一團泥，拼命忍住的眼淚瞬間砸落下來，而我媽把森森放下來，恨鐵不成鋼朝我吼：“哭，你除了哭，還會做什么？我怎么就生出你這樣懦弱的女兒，他不回來，你就過你的生活，讓自己和孩子過得開心點，他回來，你盡量別跟他吵，忍一忍就過去了，為了孩子你就不能堅強一點，當(dāng)初我就說過一個孩子就行了，你不聽我的，非要生第二個孩子，現(xiàn)在你知道苦了，也晚了。”我趕快把森森的耳朵捂上，但是森森還是聽懂了，他無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媽媽，外婆說森森是多余的是嗎？因為森森，才讓你跟爸爸生氣，是嗎，森森是一個壞孩子，爸爸才會打媽媽。”我趕忙抱緊森森，對著他再三保證，“怎么會呢，森森不是壞孩子，森森是來拯救媽媽的天使，外婆只是太生氣了，才會胡言亂語的。”
森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媽在客廳啊拿來了紫草膏，給森森胳膊紅色的地方抹了抹，就帶著依依睡覺去。我把上面的被子揭掉，重新鋪上一個薄被子，試圖擁著森森入睡，卻怎么都睡不著，看著床頭的婚紗照，突然間發(fā)現(xiàn)，我好像從來就沒有認識過宋啟堯，我們之間的感情也不知道是否存在過，或者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只是比陌生人熟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