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至，青川今年的雪來得比往年還要早。

扶不離裹著大氅，朝掌心哈氣取暖，然后抬頭看向前方的人。

“師兄，你帶我來這做什么？”

周自在揣著手，一開口說話就噴出白霧，“二師姐讓我帶你來這里練習御劍。”

“在這處山崖練習？”這山崖好像跟閑鶴山的沒什么不同啊。

等她御劍懸在山崖邊時，就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凌厲的罡風，從山崖下刮上來。

扶不離險些從劍上栽倒，她慌張穩住了身形，可依舊被罡風吹得歪歪扭扭。

她注入更多靈力，御劍與罡風對峙。

“這處山崖，名喚風崖。”

周自在站在一旁，看著額頭開始冒汗的小師妹，“等你能穩穩御劍到崖底下，并且一絲搖晃都沒有，以后御物就出神入化了。”

扶不離一聽，嘗試御劍下去，然而稍微一動，罡風就吹得她猛烈搖晃。

動一動都難，更不用說下去了，穩住飛劍是她最大的能力了。

周自在立于崖邊，隨時準備接住掉落的小師妹。

扶不離咬緊牙關，往下挪動一寸。

劍身抖動，她忙穩住。

就這樣一點一點反復往下挪，扶不離后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打濕，風雪一吹，只覺得身上又冷又熱的。

她精神緊繃起來。

修習御物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扶不離的御物術也得到了長老的夸贊。

可面對這罡風時，她再次回到初習御物的那段時間。

劍往下挪動一寸的時候，劍身又劇烈抖動起來。

這一次扶不離沒能穩住，人和劍被罡風刮離，往下墜落。

周自在迅速躍下山崖，追上扶不離。

他把人夾在臂彎里，一勾手指，玄鐵劍召回，被他踩在腳下。

等回到山崖上，扶不離還愣神，“師兄，你是怎么飛得那么穩的？”

周自在言簡意賅，“多練。”

扶不離點頭，她的靈力耗盡了，只好盤腿打坐，恢復靈力再繼續。

周自在撿了些枝丫堆在小師妹面前，生了火，又設下屏障阻擋風雪。

“不著急，慢慢來。”

他懶洋洋地枕著石塊，“師妹啊，年底我們就要閉關了，為來年晚春的神元廢墟做準備。”

神元廢墟是上古神族避災的聚居地，里面有珍貴的靈植，還有各種法器靈寶。

平時神元廢墟是關閉的，十年會開啟一次。

“我能去嗎？”

“師兄也想帶你去，可進入秘境的弟子要筑基期，師兄帶不了你。況且秘境很危險，師妹快快修煉，下一次就有資格進入了。”

周自在原本坐著，忽然站起身。

“師兄？”

“討人厭的來了。”周自在揮袖熄滅火堆，“師妹，我們快走。”

扶不離不明所以。

天邊閃現細微的光，那不速之客似乎察覺周自在要逃，人還沒到跟前，就有道靈力擴音在喊：“周自在，別來無恙啊！”

周自在知道躲不過了，只好放下師妹，又枕在石塊上，也不應那聲音。

有道流光很快，一下子就甩開后面的人，率先降落在風崖。

“難得，居然閑鶴山的人也在。”一個少年停在風崖上，并未下飛行法器。

扶不離很早就察覺到靈力波動了。

“這就是山陵子前輩新收的小弟子吧？”少年瞧見扶不離，御器過來。

那少年一身暗金黃的錦衣，腰間佩著一個巴掌大的圓形鏤空銀牌，銀牌雕刻著“無臣峰”三字。

扶不離比較好奇他腳下的飛行法器，不是飛舟，也不是劍，是一片銀閃閃的葉子。

在她看來，這人渾身上下的打扮都透露著財大氣粗和富貴。

后面的人追上來了，也降落風崖。

有幾人跟眼前少年一樣的打扮，那就是同門了。

有一個門派來的大都是貌美的女孩子，女孩子著各色的漂亮衣裙，看起來仙氣飄飄。

“小屁孩，問你話呢。”

遲遲沒見扶不離答話，杜星回有些不悅。

扶不離連忙道：“在下扶不離，道友好。”

“杜星回，你敢吼我師妹！”周自在臉色一黑。

“師弟，休得無禮。”蘇淳風收了棋盤樣的飛行法器，眼神警告杜星回。

杜星回哼一聲，走開了。

“許久不見。”蘇淳風走近周自在身旁，笑著打招呼。

“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周自在瞥一眼他身后的弟子，“帶弟子來風崖練習御劍？”

蘇淳風點頭，“我們跟莫道友約了一起。”

那邊的莫輕信淺笑一下算作回應，她身后的弟子也是十六七歲左右，各個都好奇地看來看去。

莫輕信掃視一圈，“端婧沒來嗎？”

“她出任務了。”周自在道。

人很多，扶不離抱著劍遠離了人群，正后退著，她就撞上一個人。

那人長得高大，正目光定定看著聊得正歡的幾人。

察覺到扶不離的視線，那人低頭，眼神兇狠地瞪了一眼扶不離。

扶不離只覺這人不好惹，又忙退至一邊。

陳朱鷺不再看她，目光又繼續看那邊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們。

年輕、先天條件好、資源好、師長又寵愛，這些親傳弟子可謂是天驕之子。

不像他們這些普通弟子。

陳朱鷺握拳，幾十年了，還徘徊在練氣階段。

他也是最近才突破筑基，一對比那些親傳弟子，就顯得可笑。都說靈根無資質之分，可氣運也算先天“資質”了。

“師妹，過來。”周自在招手。

扶不離抱著劍跑過去，過去之后，躲在他身后不肯露面了。

周自在瞥一眼陳朱鷺。

……

各門派弟子在風崖邊站開一排，各自召出飛行器，朝風崖上空去。

飛行器雖有很多類型，但最常見、用得最多的就是劍了。

因為劍的鍛造簡單，適合當門派的大規模飛行器。

還有個別弟子的飛行法器是葫蘆、樂器、綢布等，他們是門派里師長寵愛的弟子，所以給予的法器都不一樣。

各種流光閃現，一時間風崖很熱鬧。

金黃錦衣的是無臣峰，仙氣飄飄的是壺濟崖，還有剩下的幾個稍大一點的門派，扶不離都逐一了解了。

“這一批是你們新收的弟子吧？”周自在看了半晌，語氣有些羨慕。

蘇淳風笑道：“今年收的弟子不多，不過大部分弟子的資質還是不錯的。”

周自在點頭，想到閑鶴山人丁稀少，掌門與三位長老都是隨緣收徒。

他不由得嘆一聲，算了算了，比不過人家，幸好他還有師妹。

一回頭，周自在就發現師妹沒了蹤影。

在不遠處，杜星回堵著扶不離，上下打量眼前的女童，“天生仙骨看起來也沒什么不一樣嘛，你會什么？”

扶不離一臉疑惑。

杜星回嘖一聲，“你大師兄符道一絕，你二師姐體修一絕，你三師兄……罷了，不說他，你總有一個擅長的吧？”

“呃，我會御物。”

“御物？那正好，我們比劃……”他話還沒說完，就閃身躲過一道凌厲劍氣。

“杜星回！”周自在咬牙切齒，又是一道劍氣刺出。

杜星回掐了個訣，他面前騰起一塊土墻，擋住了飛來的劍氣。

兩股突然爆發的靈力讓風崖上空的弟子回頭。

霎時，很多弟子就飛不穩了，下餃子似的一個個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