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陵子飛行的速度很快，快到扶不離有些不適。
明明才幾個呼吸的時間，扶不離卻覺得過了很久，等到眩暈穩定下來，她才發現回到閑鶴山了。
扶不離雙腳踩在地上，仍有不真實感。
老榕樹下的白鶴鳴叫兩聲，她恍恍惚惚回了神，喊了一聲“師父”。
山陵子的視線從遠方那片黑色的天空回來，移到她的身上。
“不離，你可看見空間裂縫了？”
“看見了?！?/p>
扶不離有了解過空間裂縫，破裂的那道口子就是空間裂縫。
“化神期修士可踏破虛空。雖有踏破虛空的實力，但從古至今，又有幾人能做到呢？”山陵子嘆息一聲，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蒼老了。
他捻須慢慢道：“不離，天下可不止中州，中州之外的景色，你代為師去看看，可好？”
扶不離懵懵懂懂地抬頭。
山陵子并未解釋，只是笑著摸了摸她的發頂。
“不離，你的路是什么？”
扶不離回想起山陵子獨自對抗天的背影，心中升起振奮之感。
她心里有條模糊的路，就是想成為師父那樣厲害的人。
這算她的路么？
“你阿娘說的不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忍受孤獨。這條路會很長，身邊的人會一個一個離你而去……”
“師父也會離開嗎？”
“會，為師終有一日也會離去?！?/p>
扶不離著急了，“我不想師父離開，也不想大家離開?！?/p>
“這是為師自己選的路。既然想要逍遙自在，超脫一切，那就要承受它帶來的風險。”
山陵子輕聲安慰她，“道法自然，天生萬物以養我。終有一日，我是要回饋它的?！?/p>
“師父，我不懂?！狈霾浑x雙拳握緊了些。
“不離以后就會懂了。”
山陵子朗聲一笑，“師父還可以陪不離很久，大家也都是。不離是不是忘了，我們是修仙者，尋常的小災小病對我們沒影響，我們的壽命會比凡人長很多?！?/p>
“我沒忘。”扶不離抹了一下眼睛，“我只是有些怕……”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心中就是隱隱的不安。
現在對扶不離說這些還有些早了。
不過山陵子也是無奈，他想在有限的時間里教會扶不離更多，讓她走得更遠。
“不離，你的天生仙骨會比別人多一份機遇，但同時也多一份危險?！?/p>
自上次風崖回去后，扶不離就查閱了關于天生仙骨的書籍。
關于天生仙骨的信息并不是很多。
有人說，天生仙骨的人，是得天道偏愛。
也有人說，天生仙骨，乃是萬幸中的不幸。
靈根都有人想攫取，何況天生仙骨這種世間罕見的天賜之物。不僅如此，妖獸也會虎視眈眈。
“弟子會加緊修煉，盡快強大起來，不給豺狼虎豹任何機會！”
山陵子頷首，“若你能到達筑基期，并且在望景手下撐住三招，為師就讓白鶴載你回一趟新雨城?！?/p>
扶不離低落的情緒一掃而空，“此話當真？”
“當真?！?/p>
……
過年時，不止閑鶴山，好像整個青川都忙了起來。
扶不離在天池打坐的時候，時常能看見別的門派弟子御著法器遠遠飛過。
閑鶴山弟子也忙得腳不沾地，每個人都御劍飛快。
她有意想幫忙，但是弟子都嫌她年紀太小。
于是扶不離落了個清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歸還的玉簡、書籍和卷軸歸類。
但大家都在忙，沒人來藏書閣，歸類一事也用不著她怎么費心。
扶不離合起看了一半的《落花劍法》，手握一根樹枝。
她把靈力注入樹枝，腦海回想著劍訣的第一層。
《落花劍法》在開篇就說了，如果能練好這本劍法，萬物皆可斬。
扶不離運轉靈力，抬臂朝前一刺。
玄鐵劍又重又長，雖然她提得動，但不好使劍。她用了樹枝代替劍，威力自然打了個折扣。
即使這樣，水面依舊炸起一朵幾米高的水花。
她又連續刺出好幾劍，刺出去的劍所落的高度不同。
扶不離沒有站在原地，而是有步法走動，甚至還踢腿、翻身等動作。
練到一定程度時，動作就會快到只剩下殘影。那在旁人的眼里看來，殘影的劍尖就好似飛花下落。
在這個過程中，樹枝末端處始終凝聚著一團薄薄的白色靈氣，劍尖四處游走，如飛花四處飄落。
水面遭不住靈力，炸起一道道幾米高的水柱，嚇得白鶴撲騰翅膀，鳴叫起來。
扶不離猜測《落花劍法》應是一本武道的功法，這本功法是直接簡單運用純粹的靈力去使劍。
修真界大部分人以法入道，也有一部分人會以武入道，他們修習一種趁手的兵器，專修武道。
二師姐就是體修，以武入道，練得一身好功夫。
扶不離又練了一遍，發現這本功法雖耗費的靈力很多，但威力確實巨大。
等她境界上去了，再使這劍法時，實力應該還要再增強幾倍。
她又把那本劍法仔細翻了翻，突然發現，七層劍法其實就是第一層的拆分……
扶不離無奈失笑，這套劍法的創始人也太懶了些。
不過這劍法對她幫助很大，有穩固境界的作用。若長期堅持，這劍法應當能給她帶來境界突破。
“小師妹，你怎么還在這？”
楊苑兒御劍飛近，她身后跟了幾位同門，幾人剛剛斬殺妖獸回來。
扶不離聞到他們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估計是凈塵訣沒清洗干凈。
她又聽到楊師姐道：“走啊，一起去膳堂，膳堂有很多靈果吃。”
幾位弟子附和，說有各種好吃的。
“好。”
扶不離露出笑容，御劍飛起，靠近他們。
弟子紛紛圍住她，或給她靈果，或給她講斬殺妖獸時發生的趣事。
“楊師姐……”
楊苑兒眨眨眼睛，“怎么啦？”
扶不離躊躇了好一會，才問出來，“師姐是因何踏上仙途的？”
“這個啊。”楊苑兒笑了笑，“大饑之年，人相食。我走投無路，就被掌門帶回閑鶴山了?！?/p>
扶不離一時卡殼，沒想到會是這種原因。
“我算好的啦，成樺師弟更慘，他差點死在戰場上。當時只剩一口氣，戰馬的馬蹄快踏到他身上時，三長老看不過去，親自沖進戰場救的人?！?/p>
楊苑兒說著，看向旁邊一位高瘦的弟子。
那名弟子靦腆一笑，點頭承認。
“師妹會這么問，是因為掌門讓你找自己的路嗎？”
“是，我想聽一聽師兄師姐們的路是什么。”
扶不離察覺到，楊師姐捏著腰間佩劍的指骨有些泛白，那柄玄鐵劍好像隱約出現了裂痕。
閑鶴山的弟子佩劍通體漆黑，花紋簡單。雖不是整把劍都以玄鐵打造，但拿在手上還是有些重量的。最主要的是，玄鐵劍的硬度很高。
楊苑兒的語氣干巴了許多，“師姐沒什么大志向，只是想盡己所能，讓天下人吃飽飯?！?/p>
然而可惜的是，她栽培的靈蔬靈果，離了青川后，豐收就會大打折扣。
下了一天的大雪在此刻停了。
扶不離仔細聽著，忽然覺得世界有些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