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祈雨鼻子一皺，不可置信地囔道：“這不對勁。”

她立即盤腿打坐，手中握緊鮫珠，在仔細感受著什么，并且眉頭越蹙越緊。

扶不離守在祈雨附近，打量著這個陣法。

轉悠了一圈，扶不離覺得眼前這個通天陣與中州的星宿陣很相似。準確來說，是星宿陣像通天陣。

周邊的石柱倒塌的倒塌，沒倒塌的也被攔腰斬斷，四周遍布了有些年頭的劍痕。

劍痕也會根據持劍人的性格而變幻不同，扶不離看著看著，驚覺了什么，也是眉頭一皺。

這些劍痕……

“定心。”

聽到主人喚它，定心劍嗡鳴回應。

扶不離開口問：“你隨花劍仙來過此地？還是隨我師父來過此地？”

定心劍選擇了后者。

扶不離見過山陵子的劍痕，并不是這般肆意又凌亂，而是淺淺的一小道。

“我師父什么時候來過？”

定心劍沒有回應了，似乎在思考。

扶不離靜靜等著，她修為提升至出竅期后，與定心劍的聯系倒是更輕松了，定心劍的實力遠不止在她手上發揮出來的那樣。

「很久很久之前，他成為化神期修士時來過。」

扶不離讀懂了定心劍的回應。

「離惑島漂流至中州附近，山陵子帶人來過。不過他們遇到了危險，隊伍折損，只剩他一人活著。」

“什么危險？”

「仙界的人啟動通天陣，企圖以山陵子等人祭陣，逆轉光陰河。島上所有生靈都沒能逃過一劫，鮫人用盡全力，保住山陵子，送他出離惑島。」

鮫人？妖獸山上的那個鮫人？

直到這時，扶不離才后知后覺，自己對師父生前的事一無所知，也從未在他人口中聽過。

師父給她的，永遠是那道偉岸的身影。

過往的一切意氣風發、歡笑、艱辛、委屈、遺憾等，最終都化成了心懷天下的慈悲仙人。

師父也并不是一開始就肩負重擔，他也有過少年人的故事。

或許也同自己一樣，有過迷茫，有過悲傷。

這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的情緒，讓扶不離的心境有了一些變化。

受這層影響，她的修為更穩固了些。

她要救下界。

她要乾坤顛倒。

她要成為……

神！

掌管一切的神！

忽地晴空霹靂一聲響，天雷劈在通天陣附近，掀起大范圍的強悍靈力。

波動幅度很大，附近幾座山峰掉落碎石，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落雷的地方則是炸出一個深坑，煙塵彌漫。

扶不離雙耳嗡鳴，被這雷聲一震，心頭最后一點郁悶一掃而空。

她心里被大霧籠罩的路也漸漸明了，想法越發堅定。

天道在落了一道雷之后，漸漸隱去了。

它沒有責怪扶不離，反而是在認同，像是欣慰扶不離終于走對路了。

天道需要她一步一步成為神。

在此之前，她要經歷磨練，要心念正道，要常清靜。如此清靜，才能漸入真道，最終參悟大道！

這一聲響雷讓打坐的祈雨醒來了。

她看看旁邊的大坑，又看看一臉無畏的扶不離，那句“你又惹天道”還是咽下肚子了。

“他們的確是鬼修，但他們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通天陣擾亂這方世界的時空了，所以我們才能借鮫珠與他們相見。”

祈雨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方才天道的氣息掃蕩這里，他們就消失了，想來是時空錯位修復了。”

她頓了一下，才正色道：“通天陣啟動的代價太大，所以仙界的人才把它建在下界。上一次啟動還是萬年以前了，單憑如今下界的資源，怕是連陣法都無法啟動。這個通天陣應當是被廢棄了。”

“我從他們身上沒得到太多信息。”祈雨有些遺憾道，“若要回靈界，傳送通道還得些許時日才能啟動。”

扶不離搖頭，“無妨。”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里，扶不離和祈雨把整座島嶼搜尋了個遍。

扶不離在某處尋到幾副落塵的尸骨和已破損的法器，她查詢過了，是下界的修士，應當是萬年以前和師父一起的前輩。

她操縱定心劍，拋了幾個坑，埋了那幾副尸骨。

祈雨從那堆破損的法器里找出了一份卷軸，她看不懂上面的密文，也破解不出來，便撿回去給扶不離瞧瞧。

扶不離接過，手指撫過上面的密文。

放在藍玉里的鬼門十三針立即跳出，與卷軸一起散出微弱的光芒。

待光芒褪去，鬼門十三針又“嗖”地飛回藍玉。

“是壺濟崖的密文。”扶不離道。

話畢，那些密文便跳離卷軸，浮現在二人面前。與此同時，一道急迫的聲音從密文中傳來。

【得明師弟，我與眾人被困離惑島，今日恐怕……九死一生。但為蒼生大道，師兄不悔，也望師弟日后要把天下蒼生放在第一位，莫要忘了師祖的教誨。祖師已返天界，接下來的路，我們便不能陪在師弟身邊，師弟有緣能來離惑島，能否帶壺酒來祭奠……】

密文到這里就中斷了，聲音嘎然而止。

祈雨摸著下巴道：“我們看到的那些鬼修，好像也是鬼門的人，我與他們嘗試過交流，但我無法聽見他們說什么。只能猜測，他們是與鬼門師祖一起來到離惑島。”

萬年以前，鬼門師祖、山陵子等眾人一同來到離惑島，他們想摧毀此陣，卻遭到埋伏，被困其中。

鬼門修士合力將師祖送回天界，而山陵子的鮫人好友也是拼盡全力送他出島。

等大陣啟動時，島上所有的生靈都沒能逃過這一劫。

原本陣法應該擴大至整個下界，在最后一刻，鮫人以身祭天，破壞了陣法的關鍵一步。

通天陣最后沒能成功啟動，而天界的人也放棄了通天陣，另尋出路。

扶不離收好密文，又看看新挖的幾個墳冢，合手鄭重一拜。

為天下蒼生這條路。

總有人前仆后繼。

祈雨也一時感慨萬千，心境發生了細微變化。

且不說要成為掌管一方的真神，就連長生久視，也是談何容易。

哪怕是天界建造的通天陣，也無法真正通天。

天，不可逾越。

天命，早已是冥冥注定。

蒼生路，那將是遙不可及的大道。

祈雨偷偷看一眼扶不離，心中升起莫名悲涼。

天道會讓她永遠追尋無法抵達的彼岸，大道無盡，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