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讓涂山鈴起死回生。”

黑袍人話畢，扶不離也沒有說話。

二人一時沉默。

至于黑袍人開的條件，扶不離的確很感興趣，但起死回生一事，絕不是兒戲。

顛倒乾坤令逝去的生命回歸，三千世界恐怕是沒有人能真正做到。更何況，涂山鈴已逝去兩年之久，靈魂早已入輪回。

“我如何信你會起死回生？”扶不離把劍背在身后，算是默認了與黑袍人的交易。

“韓嶼。”

黑袍人報出了自己的大名，同時抬手把帽兜摘下，露出一張秀氣的臉。他臉色有些蒼白，還時不時咳嗽兩聲，整個人看著像病弱書生。

“你——”

祈雨攀著扶不離的胳膊，從她身后冒出個腦袋，一臉驚訝之色。

扶不離眼神詢問祈雨，看見對方踮腳似乎想說悄悄話，她也俯身湊過去聽。

“這人是魔族有名的癡情種，他有位自幼就立婚約的青梅。前幾年，他那位青梅跟修士對戰，結果被偷襲，聽聞是魂飛魄散的了。但不知為何，一年前魔族那邊又傳來青梅起死回生的消息，并且她還出現在大眾視線。”

“起死回生……”

扶不離默念四字，眉頭擰緊。

祈雨說話沒避著韓嶼，對方是高階修士，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不過韓嶼也不在意，反而道：“我有秘法能讓人起死回生，不過魂魄并不能完全回歸。”

“若你誠心合作，我有六成的把握能讓涂山鈴真正的完全復活。”說到最后，韓嶼語氣篤定。

扶不離思慮再三，最后點頭應下。

韓嶼像是料到對方會答應，當即開口：“所需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現在去青丘找神力的繼承人。”

神力繼承人，也就是涂山霧。

扶不離也有好久沒見過她，本想從尸海回來再去見一面，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

青丘地界處在避世的深山谷內。

這里的山脈特殊，山谷最上方有片湖泊，有九條支流的河源，順著湖泊往下方流。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只長著九條尾巴的狐貍。

每一條支流的河源，都住著青丘不同的狐族。

第三支脈是紅狐，紅狐的族群只剩一群還沒開尾的小狐崽子。

在那場狩獵九尾的大戰里，它們的損失也很嚴重。不過族中長老好歹保下了一些小狐崽子，沒有像白狐一脈那樣，落得個如此凄涼的下場。

只可惜，白狐一脈保下來的最后一只小白狐，它也在大雨中睡去。

時也命也，世事無常。

一群小狐崽聚在一起，吱吱喳喳地討論著什么，它們時不時發出幾聲歡呼和大笑。

而在旁邊的樹后，躲著一只異瞳的小狐。

有狐貍發現了那只小狐，于是詢問：“涂山佟，你今日怎么沒去上課？山主大人今日讓我們接觸神力了，那種感覺……”

“有什么了不起的！”

涂山佟不耐煩地打斷了對話，“她又不是我們青丘的，憑什么她能掌控神力！憑什么她是繼承者！”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幾只小狐面對涂山佟莫名的怒氣，大家都面面相覷。

“你為什么不喜歡山主大人？”

“對啊，為什么？山主大人那么好，你的眼睛還是山主大人幫你換的。”

“是啊是啊，山主大人待青丘的大家不好么？”

大家的詢問讓涂山佟哽了一下，她回過神，憤恨道：“那她能讓小鈴兒起死回生嗎？總之小鈴兒的死與她脫不了干系，我永遠不會原諒她！”

大家沉默下來。

一只小狐想說什么的時候，涂山佟卻轉身跑開了。

大家撓撓腦袋，也沒有了繼續聊天的興致，各自兩兩三三散開去了。

涂山佟一口氣跑出去好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悶氣。明明小鈴兒的死不是那個人直接導致的，那個人還在拼盡全力保護小鈴兒。

她跑累了，靠著大石塊坐下來，把頭埋進臂彎里，眼眶悄然泛紅。

涂山霧從石塊后走出，在涂山佟身旁蹲下，抬頭去撫她的腦袋，同時輕聲道：“沒能保護好小鈴兒是我的錯……”

聽到聲音，涂山佟猛地抬頭，打掉了對方的手。

“滾開！別碰我！”

涂山佟紅著眼，雙手捶打著面前的女人，“你為什么不保護好她！為什么！為什么！”

涂山霧沒有動作，任由對方發泄情緒。等到涂山佟累了，她這才把人抱進自己的懷里，安撫地拍著對方的背。

“我們說過要一起努力修煉當繼承者的……她言而無信……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涂山佟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腦袋上的兩只狐耳朵都垂了下來。

“山主大人，您能讓小鈴兒回來嗎？”

“對不起，我做不到。”

涂山佟不說話了，她往涂山霧的懷里縮了縮，又開始小聲抽泣起來。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懷里的人安靜下來，似乎睡著了。

涂山霧抱起人往回走。

迷迷糊糊之間，涂山佟微睜著紅腫的雙眼，含糊道：“山主大人，其實你很好，我不討厭你……”

“睡吧。”

涂山霧輕笑一聲，“我知道。好好睡一覺，睡醒我們去看小鈴兒。”

青丘一年四季常青，冬季冷冽的寒風吹不進谷內。現在又開春了，到處山花爛漫，春和景明。

然而，涂山霧卻驀地想起了三思崖的大雪。

算算時間，已經有一年之久沒去看扶不離了，不知道她怎么樣了。而且最近也沒有收到見寞的傳信，平常來信都是這個時間的。

她有心想回去一趟，可青丘這邊脫不開身。

外界還有人虎視眈眈。

再等些時日，她就回去看看不離。

……

祈雨本想從下界回來后，她就回昆侖了，結果遇上了韓嶼。她不信起死回生之術，也要跟著扶不離一起前往青丘探個真假。

“這么多年，我從未聽過有人能脫輪回，并且起死回生。”祈雨表示懷疑。

“規則不可改，規則之外不可觸碰。不過，既然存在規則，那么規則里必然有漏洞所在。”

“漏洞是什么？”

韓嶼扯唇輕笑，“等到了青丘，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在時間的虛無里，那才是真正的不死不滅。天道如何想，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就不知道了。”

說到最后，韓嶼意有所指。

扶不離抬眸看他，心中有了個大概的猜測。

這事，又是與天道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