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小冰箱里，許圖圖已經將早晨領來的肉放在里面，只需要用清水化凍就可以喂給丑丑吃。

蘇昱戴上手套，把肉放進了鐵皮桶中。

玻璃房里的丑丑像蘇昱第一次見它那樣，背對著這邊的監測室，正將頭朝向墻面，好像睡著了一般。

蘇昱一直有些好奇，在正常認知中，喪尸是不需要睡覺的。大部分不需要捕食的時候，它們都會像宕機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想了想，還是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走了出去，玻璃房四面透明，她要繞到丑丑的正面去，看看它是不是真的閉著眼睛在睡覺。

雖然，理論上來說，聲音并不會使喪尸產生強烈的捕食反應，但在如此靜謐的環境中，蘇昱還是盡量放輕了腳步。像對待一個睡熟的孩子一樣，輕輕的向那側可以可以看清的玻璃墻壁靠近。

慢慢繞到丑丑面前，蘇昱隔著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丑丑一只手墊在自己的腦袋底下，雙腿微微彎曲著側臥在床上，看起來倒是真像那么回事。

可等蘇昱蹲下身子與丑丑的面部齊平時，瞬間撞上了一雙大大的眼睛。

丑丑沒有任何反應，眼睛雖然是瞪著的，但眼神呆滯，一如它醒著時一樣。

這讓蘇昱松了一口氣，她打算把這件事寫進今天的觀測日記中，再抽空跟許圖圖討論一下。

就在這時，蘇昱的手屏突然亮了一下，她低頭去看，是郝甜發消息在詢問她這邊什么時候可以結束。

回完消息，蘇昱站起身來準備回監測室，可突然看到原本在床上熟睡的丑丑竟然站了起來。

它的一雙眼睛仍舊空洞無物，但卻直勾勾地盯著蘇昱。

蘇昱看著丑丑若有所思。

她瞇了瞇眼睛，打開手屏的屏幕，讓亮光照在自己的臉上。

蘇昱再次看向丑丑，發現它依然面朝自己，一雙眼睛盯在自己的臉上。從它那一動不動的瞳孔之中，可以看到被光照亮的自己的臉。

蘇昱稍稍往右移了兩步，玻璃房里的丑丑突然有了新的動作，它機械般轉動自己僵直的脖子，將頭的方向擺向了蘇昱這邊。

而等蘇昱又往左移開時，丑丑的頭也跟著擺動到這邊。

蘇昱關掉手中的手屏，心中已經十分篤定，就像宋在湖老師所說的那樣，他們有理由懷疑喪尸已經出現了未知的變化。

或許有高層人員或研究小組已經知道了這種變化，但對于大眾認知和教科書上的權威認定來說，人們對喪尸的認識已經落后了。

蘇昱打開手屏的常亮模式，舉到自己的臉前，從丑丑的玻璃房慢慢走去了旁邊喪尸的玻璃墻外。

在微弱的燈光之下，里面有一只有完好眼睛的喪尸在靜靜地站著。

蘇昱使勁晃了幾下手屏，明暗不一的光線照著她嚴肅的臉。

她湊近玻璃墻去看，里面的喪尸紋絲未動。

蘇昱又轉去了下一個玻璃房。

黑暗的廠區中，蘇昱就像一個舉著燈的打更人，用這種方式去喚醒一個呆滯的喪尸，也證明著她心中的篤定。

她一路走下來，將整個第四廠區的喪尸都做了如此的測試。

在一百五十只喪尸中，除了眼球掉落或者完全壞死的五十三只喪尸之外，其余有二十五只喪尸對蘇昱被微光照亮的臉有反應。

它們大多會隨著微弱的光轉移視線，但當換成強光時，它們又會轉開腦袋去躲避光線，就像趨利避害的草履蟲一般。

蘇昱不知道如果將這項發現寫成論文或報告遞交上去會有什么轟動效果，但她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宋在湖老師的交待蘇昱還清楚記得，胡玥的那次事故也一直沒有調查清楚，整個馴養基地，不知道還有多少秘密。

她迅速回到丑丑的監測室，將今晚所有的發現寫在了丑丑的監測日記上。許圖圖把這些記錄加了密，只有他和蘇昱能夠查看，倒是可以放心記在上面。

蘇昱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如果證明了喪尸的視力問題，那她看到的紅眼喪尸的仇恨，也應該是真實的。

而如果喪尸擁有了感情，一切就有了質的變化——

它們就不再是人們口中的行尸走肉了。

蘇昱記錄到一半的時候，聽見了玻璃房里有輕微的叩擊聲，她渾身一激靈。

扭頭看向玻璃房，卻發現丑丑正面對著監測室這邊的玻璃，伸出一根食指用長長的指甲，輕輕敲擊著：

咚，一下。

咚，兩下。

蘇昱站起身來去看它，發現它仍舊眼神空洞，一臉的無知。

這面玻璃是單面的，即使已經證實了丑丑有部分視力，但要想從它那邊看到蘇昱還是不可能的。

蘇昱覺得丑丑這種行為不是無意識的，它可能是想要引起監測室內人的注意。

蘇昱這才想起自己在第四廠區轉了一大圈，還沒有將鐵皮桶里的肉喂給丑丑，它可能餓得要命，所以在提醒她。

丑丑在許圖圖的精心飼養下似乎比別的喪尸變化更加超前。

但即使這樣，蘇昱在將鐵皮桶提進去時，丑丑還是反應劇烈。人類的味道促使它沒有了剛才的呆滯模樣，開始對蘇昱呲出獠牙，不停地噴濺著口水。

蘇昱將鮮肉推到了丑丑的面前，它瘋狂地撲上去撕咬著吃入嘴中。

忽然，它脖子扭向玻璃房外看了一眼，蘇昱疑惑地跟著它去看。

對面的那間玻璃房門突然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只喪尸正踉蹌著走了出來，它將干癟的臉貼在丑丑的玻璃墻上，似乎在認真地望著蘇昱。

借著丑丑房里的微光，蘇昱看到這只喪尸的眼睛與其他喪尸不太相同，它的瞳孔是一條橫著的直線，像是一只年邁山羊的眼。

這次玻璃房門又是怎么打開的？為什么連警報聲音都沒有？

蘇昱意識到事情不簡單，急忙將丑丑房內的燈關掉，退到一邊的角落里。

直線瞳孔的喪尸瞬間沒了方向，它用只剩了兩個孔的鼻子嗅著味道，在蘇昱監測室的門前停留了好久，然后才晃晃悠悠地走開。

蘇昱就這樣看著它在一間又一間的玻璃房門前走過，僵直的雙腿踉蹌著在整個通道里晃蕩。

這時，第四廠區的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有人從廠區門口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