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姜希跟容年請了半天假，坐地鐵去民政局。

八點五十，她到了民政局門口，看著一對對小情侶手牽手進去，再甜蜜地走出來。

她忽然想起四年前她和顧必臣領證那天，其實那天天氣并不好，刮風又下雨，她一個人在民政局前等了一個小時，顧必臣才姍姍來遲。

當時她渾身都被風雨凍住了，看見顧必臣時依然很驚喜，沖他扯開僵硬的笑意。

顧必臣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進民政局。

拍照領證不過幾分鐘，工作人員將結婚證遞給他們，他連看都沒看一眼，兩本都砸進她懷里，不管一旁工作人員詫異的表情，說了進民政局后第一句話。

“你要的，希望你跪著也堅持下去?！?/p>

回憶終止，姜希勾唇，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四年婚姻，她一直是跪著的。

但今天，她終于可以站起來了。

姜希抬頭，今天艷陽高照，陽光從云層中鉆出來，萬丈金光都灑落在她身側，仿佛在慶祝她的人生從此刻獲得新生。

視線盡頭，顧必臣緩緩朝她走來，一身黑色西裝，挺拔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更加英俊，合身的剪裁彰顯出他的優雅與成熟。

顧必臣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著她。

姜希今天穿著職業裝，化著淡妝，氣色被滋養得很好，唇角微微上翹，看不出一點傷心難過的樣子。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嗤笑一聲，“我以為你昨晚會痛哭流涕，看來是我想多了。”

姜希沒搭理他這句找茬，“走吧，預約的時間快到了?！?/p>

她轉身往里走，身后傳來顧必臣陰陽怪氣的聲音，“就這么迫不及待？”

姜希嘆了口氣，轉身望著他，“你想要我說什么，才能滿足你驕傲的男性自尊，你說，我可以跟著重復一遍?！?/p>

“姜希！”顧必臣忍了又忍，都沒忍住惡毒詛咒，“你以為跟我離了婚，你跟他就會幸福？”

姜希面色平靜，“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誰，但是我不離婚，就一定不會幸福?！?/p>

“你從前可不是這么想的?！鳖櫛爻家粡堄⒖〉拿嫒輲捉で?。

姜希點了點頭，“對，我用四年時間來捂暖你的心，最后發現你的心是千年寒冰做的，我捂不化，顧必臣，你也不必憤怒，在維持這段婚姻里，你永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p>

顧必臣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緊握成拳，指甲掐進掌心里，他強忍著嫉妒說：“如果我現在說，我既往不咎，我們重新來過，你愿意嗎？”

姜希笑著搖頭，“顧必臣，我們向前看，不回頭。”

顧必臣臉色鐵青，他死死盯著姜?？戳嗽S久，然后頭也不回地走進民政局。

姜希永遠不知道，他在來時的路上有多糾結有多悲傷有多不舍。

辦離婚證十分鐘，鋼印落下那一瞬間，姜希心里百感交集。

四年婚姻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她多少有點悵然若失。

她年少時期的愛戀，在此刻徹底結束了。

她眼眶微紅，拿起屬于她的那本離婚證起身匆匆走出民政局。

外面陽光熱烈，她微揚起下巴，仿佛這樣眼淚就不會掉下來。

“何必這樣做作？”身后傳來顧必臣譏誚的聲音。

姜希吸了吸鼻子，強忍住流淚的沖動，轉身看著顧必臣，說了今天最后一句話，“顧必臣，好聚好散?！?/p>

說完，她絕然走進陽光里，走得頭也不回。

顧必臣握緊拳頭，直到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他才一腳踢在面前的柱子上。

手機在口袋里嗡嗡震動，顧必臣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臉上的狠戾消失得干干凈凈。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車場，聲音很溫柔，“我過來了，等我?！?/p>

手機里傳來容姝撒嬌的聲音，“那你快點啊，我一個人在車上好無聊啊?！?/p>

“好，馬上就到?！?/p>

顧必臣掛了電話，已經看到停在停車場的大G，副駕駛座車門推開，一道嬌小的身影從車上跳下來。

看到他，容姝飛奔過去，撲進他張開的懷抱里。

“怎么這么久呀？”容姝摟著顧必臣的脖子撒嬌。

顧必臣捏了捏她的腰，“也沒多久，上車吧，我送你去學校。”

容姝最近一周都躲在顧必臣的公寓里，謠言甚囂塵上，她每天都郁郁寡歡，以淚洗面。

她也不讓顧必臣為她做什么，就是不讓顧必臣碰，也不讓他親。

僵持了一周，顧必臣終于妥協，決定和姜希離婚，以全容姝的名聲。

容姝知道今天早上顧必臣會跟原配來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她不放心，磨纏了好久，才讓顧必臣答應帶她一起來。

剛才顧必臣去民政局，她在停車場遠遠看了一眼站在民政局門口等他的女人。

離得太遠，她看不清長相，但那一身氣質清冷出塵，感覺不太像傭人之女。

容姝年紀雖小，但處事卻比較圓滑周到，她沒有刻意去打聽顧太太的消息，更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她深知，要讓男人主動離婚，還得在男人身上下功夫。

她磨纏了一周，把自己從前不會撒的嬌，不會玩的心機全用上了，終于讓顧必臣松了口。

因此，直到他們離婚，她都不知道顧必臣的原配是誰。

她想，今后她也不需要知道。

容姝放開他，眼睛閃閃發亮地望著顧必臣，“哥哥，以后我會愛你的，超愛超愛你的?！?/p>

顧必臣心下一動，聲音啞了好幾個度，“你叫我什么？”

“哥哥啊，你比我大七歲，我也不能叫你叔叔吧？”容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顧必臣垂眸看著容姝，這是她第一次叫他哥哥，讓他瞬間夢回姜希小時候。

那個時候她總是跟在他身后叫“哥哥，你等等我，哥哥，我跑不動了，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后來她長大了，知道現實階級之分，再也不肯在人前叫他哥哥。

只有偶爾生病的時候，他去看她，她會拉著他的手軟軟地喊他一聲“哥哥”。

顧必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剛才在民政局的難過與悲傷化作酸軟的情緒。

他捏著容姝的下巴，用力堵住她的唇，唇舌在她齒間輾轉廝磨，仿佛要隔著時空，去吻當年那個他想吻，卻又只能萬分克制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