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希走進花廳，顧夫人坐在貴妃榻上看雜志，見她來了，她把雜志合上放在一邊。
“來了，坐吧。”
姜希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夫人，我來接我媽回家，這段時間打擾你們了。”
顧夫人看著姜希，將她從頭打量到腳，那目光讓姜希很不舒服。
就好像她是一攤貨物，評頭論足一般的算斤兩。
顧夫人開了口，“姜希，這些年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女兒培養，我甚至想過，等你大學畢業，給你找個好人家，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姜希微抿緊了唇，“夫人抬愛，我自愧難當。”
“當初我讓你選，是當我女兒還是當我媳婦，你選了媳婦，姜希，女兒才是親人，媳婦永遠是外人。”顧夫人一番話意味深長。
姜希卻明白，無論她當時怎么選，結果都一樣，顧夫人不可能把她當親人。
“我本來就是外人。”
姜希從來沒敢把自己當成顧家的內人來看，否則自作多情，下場凄涼。
顧夫人微微傾身，姿態放得很低，“你和必臣鬧成這樣，我也有責任，不過既然離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姜希沒搭話，靜等顧夫人接下來會說什么。
顧夫人輕咳了一聲，“我聽說你現在天?集團上班，給容三當秘書，你們關系很好？”
姜希看向顧夫人，“他是我上司。”
顧夫人心知肚明，上次她就想通過容婧怡的手，逼姜希離開天?集團。
哪知容婧怡那么不頂事，還是大小姐太要臉了，做不出來下作之事。
“你們要是單純的上司與下屬的關系，我也不多說什么，要是不是……”顧夫人話鋒一轉，說起了顧必臣今天的去向。
“必臣今天跟容姝去容家拜訪，他們應該很快就要結婚了，你和必臣怎么說也曾是夫妻一場，他若娶了容姝，你就算攀上容三，容家也不會讓你進門。”
顧夫人就差沒直說讓姜希別白費心機。
姜希聽明白了，顧夫人是在警告她，別想動歪心思，壓顧必臣一頭。
她想笑，也確實笑出了聲。
顧夫人臉色一變，瞪著她，聲音尖銳地問：“你笑什么？”
“沒什么。”姜希斂了笑意，“夫人叫我來談話的中心思想我已經領悟到了，豪門世家存在門第觀念，我深有體會，不會再以身試毒，您放心。”
顧夫人臉色稍霽，“你這么想是對的，有些人穿上皇袍也不是太子，還是要認清自己的身份，另外，你的東西我讓人整理出來，你今天帶走吧。”
“剛才紅姨跟我說了。”姜希說。
顧夫人點了點頭，“那畢竟是用你自己的錢買的，帶回去以后應酬也能穿穿，之前借你戴的那些貴重的首飾我盤點了一下，一件沒少，我已經收回來了。至于那個賬單，你按之前每月還兩萬到我賬上，直到賬單清零，我們就沒有任何瓜葛了。”
姜希垂下眼睫，“錢我會盡快打給您，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當然。”
姜希起身朝門口走去，顧夫人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叫住她，“姜希。”
姜希腳步頓住，卻并未回頭。
顧夫人在她身后道：“記住你今天的話，離容家人遠一點。”
姜希什么也沒說，昂首闊步地走了。
離開主宅，她來到主宅旁邊的兩層傭人房，穿過長廊，她站在羅女士的房間門口。
門虛掩著，羅女士正艱難地從床上下來，再次開顱對她的影響很大，再加上她提前出院，沒休養好身體，整個人都很憔悴。
她步履蹣跚地朝衛生間走，中途絆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摔倒，姜希連忙推門進去，伸手扶住了她。
“媽，您當心。”
羅女士站穩后，一把甩開她的手，滿目憤怒地瞪著她，“我不要你扶，你給我滾！”
姜希怕她反應過激傷到自己，只好松開了手，退了兩步。
“媽，你能不能別這樣？”姜希無奈地開口，“我選擇離婚，是因為真的過不下去了。”
“你過不下去？你哪里過不下去，這么大的房子住著，這么多傭人供你使喚，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姜希咬了咬牙，“你從前也不是這么愛慕虛榮的人，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
“你說我愛慕虛榮？”羅女士不敢置信地瞪著姜希，“你說這話虧不虧心，我都是為了誰？你捫心自問，這四年我可曾享受過你帶來的榮華富貴？”
“我帶來的榮華富貴？”姜希嗤笑一聲，“你知道我顧家過的什么日子嗎？”
羅女士不吭聲。
姜希紅了眼眶，“從我嫁給顧必臣那天開始，我在顧家的一切花銷都有一個賬本專門記錄著，我穿的每身新衣服，戴的每件新首飾，都在這個賬本上，你知道我現在欠顧家多少錢嗎？欠他們一百多萬，這些錢我每個月還兩萬，都要還到十年后，你真覺得我在顧家享受著榮花富貴嗎？”
羅女士瞳孔微縮，因為姜希說的話，她激動的嘴唇都抖了起來。
“你說什么？”
“外人都以為我嫁進顧家是享福，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你不是還問過我嗎，為什么我戴過的珠寶你從來沒有看見我戴第二次，我現在告訴你，因為那是顧家借我的，讓我給他們充門面，證明他們沒有苛待過我這個不上臺面的兒媳婦。”
姜希強忍住心酸，她深吸了口氣，壓下直往眼眶鉆的淚意。
“這四年我過得像個人形木偶，被你擺弄，被顧家擺弄，被顧必臣擺弄，你以為這里是烏托邦，對我來說，它就是地獄。”
羅女士氣得眼前發黑，劈手指著姜希，“我管你什么邦什么獄，這是你爸用命換來的，你就得給我待在這里。”
羅女士有種不顧姜希死活的執著，她氣喘吁吁，“否則，你就不要認我這個媽。”
“媽！”姜希尖叫。
她被羅女士逼得快窒息了，“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當年死的人是我，那樣的話，你心里是不是就能平衡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