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細慢悠悠反應過來,“什么?找到新鞋子了?”
“……”林夕想了想,“到時候掙錢買鞋子。”
李細揮手,“嗨,買什么啊。”
“不買你穿什么?”林夕黑皮鞋蹬了蹬地,“我的鞋比你小。”
李細已經躺下閉目養神了,“撿唄。”
夾雜外面炮火聲和里面討論聲,過半入夜,燈火熄滅,鼾聲漸濃。
不知道什么時候,林夕感覺自己被推醒,模模糊糊要摸刀。
看見是李細,手收回,變成揉著迷糊眼睛。
“唔?”
“起來,可以走了。”李細有些看向周圍熟睡的人群,壓低聲音。
“現在……出去?”
“所謂,富貴險中求。”
“唔?”
六月熱暑,清晨帶露。
兩道匆忙的身影在昨夜殘留的廢墟中跌跌撞撞穿過。
林夕還是迷糊著眼,李細興奮解釋。
“我昨天聽見,她們幾個半夜說那個演講的家伙沒回莫里,主動申請了一場慈善活動,是個有條件的圣母,就是今天,咱們看一下能不能早點攀上。”
“等咱們搞到錢,就多買點吃的!現在還動不動打斗,指不定哪天就沒吃的了,必須得屯點。”
林夕模糊點點頭,還是本能跟著走。
嘭的一聲——腦門撞上電線桿,林夕微皺眉,又靠著桿順溜下去。
李細回頭:“……”
林夕被連拖帶走到附近一個公園的自來水處,好好用清晨冷水清洗了一把臉。
“再不勤快點跟上,我就不要你了啊。”
此話一出,林夕眼露鋒芒,清醒了一截。
只是額頭還是紅色小包,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起來呆呆傻傻。
趕到會場,還挺早,李細幫林夕扎好精神高馬尾,又順了幾下,露出幾匝碎發。
“Perfect!清純女大,嗯,要記得微笑……算了,別笑,正常點。”
李細開始是想要合照,但兩人都沒手機。
“明白任務嗎?”
“明白。”
李細掩護林夕進去,他靠在校園旁的墻角等。
估計林夕笨笨的,要磨一些時間,聽著那邊嘈雜聲漸起,話筒安排講話聲斷斷續續,李細剛打個盹,林夕就回來了。
帶回來半個三明治和一張寫滿“太陽”的紙。
李細稍稍疑惑,還是接過三明治一口塞嘴里。
只是看著那張紙,“???”
李細:“可以解釋一下嗎?”
林夕:“這是你要的簽名。”
李細:“……”
李細:“他叫太陽?”
林夕解釋她怎么過去喊人家太陽,人家說她唇色淡,懷疑她低血糖沒吃早餐,給了一個三明治。
“所以,你喊他太陽……”
“嗯。”
“……”
然后林夕邊吃人家三明治邊要求人家多簽幾個,然后就得到了這張滿當當的簽名紙。
校門口,人流漸多,李細吆喝,林夕跟著吆喝。
李細:“瞧一瞧!看一看咯!陸今教授親筆的……太陽簽名啰!”
林夕:“敲一敲,砍一砍咯。太陽的親筆簽名啰。”
“看,沒人買。”李細肯定,“這絕對不是我的問題。”
林夕想了想,“我覺得賣一張紙,賣得還貴,她們不買也正常。”
李細故作高深,“No,no,no,根據我多年經驗,女生向來是愿意為一個華而不實的東西花大價錢的。”
李細手指向紙,下定結論,“錯在這。”
林夕:“?”
李細眼睛一亮,推了推林夕肩膀,指著那邊,“快快快!陸今要走了,你再去一次。”
林夕看了一眼,比了個“ok”,別過李細,跑過去大聲打招呼,“你好,太陽。”
陸今剛剛在人群中幫忙工作人員分發食物,現在從熱鬧洪嘲到教學樓后面休息,聽聲音愣了片刻,回頭看見林夕,跟一旁工作人員說好,過去了。
“什么事?”
“可以再給我簽個名嗎?”
陸今又從包里拿出一份三明治遞給林夕。
林夕:“?”
“剛剛沒吃飽吧。”
林夕坦誠點點頭,又拿出另一張大白紙和一支筆,“多簽幾個。”
陸今看了一圈周圍,沒什么其他人注意這偏僻地方,手上才簽起來。
簽著簽著,陸今含笑點頭。
“你笑什么?”林夕問。
“第一次被人這么叫,新鮮。”
林夕總覺得有些不對,邊吃著一半三明治邊想,陸今很快又簽好了。
“愿上帝保佑你。”
“也愿你。”
林夕拿回滿滿當當的簽名和半個三明治,往校門口走。
“那乞丐像有病,賣幾個紙片,說什么是陸教授簽的,笑話,明明就是幾個太陽。估計是瘋了。”
林夕看著那張簽滿太陽的紙,有些攥緊。她想起來了。
越往校門口,天越來越亮,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刺耳。
“該死,大學門口居然有乞丐!臟死了!”
“是啊,真是該死!居然還侮辱我們陸教授!真是不要臉!”
“這世上,沒有什么人該死……誒?這么快就回來了?”
林夕把東西都遞給李細。
李細接過一看:“……”
“又是太陽???”
李細扶額嘆氣。
這孩子智商沒救了,徹底沒救了。
林夕蹲下,“怎么辦,我們好像賣不出去了,要不換一個地方賺錢?”
李細倒是堅決:“就賣這個,我還不信了,賣這么久還賣不出去!”
太陽過午。
林夕倒靠在墻上,“我肚子餓了。”
“不是才吃了那個好吃的三明治嗎?”
林夕小聲嘀咕:“過了好久了……”
“你一女生,不僅長得高,胃口還大。”李細一邊嫌棄,一邊拿出最后一個蘋果,在衣服上擦擦遞給林夕,“省著點,慢慢吃。”
林夕開心接過,“愿神明保佑你。”
李細一哈笑,“得了得了,咱可不敢高攀神明。”
時間越來越晚,還是一個都沒賣出去。
[注意注意!]
校園里面傳來的大聲廣播把怏怏的兩個家伙一下全都驚醒。
[“現在是下午三點,因為外面還是存有危險,所以根據之前通知,馬上就要結束活動!”
“沒搶到的不要慌,明天還有!”
“請大家有序退場,住在三層以上的,就收拾東西進防空洞,三層以下的回去之后盡量不要出門,同樣加強防護!也請各位做好隨時撤離準備!”
“后續防空洞也會擴展,會補給貨物,疫苗也正在加速研制中,后續同樣免費供應!”
“還有一件事!請各位不要傳播四處恐慌,我們都會安排好,藍閩的悲哀是變異株積蓄已久的爆發,我們也已經逮捕了相應的謀案變異株,我們虹灣的安保系統比藍閩更加先進,而且已經啟動了防護模式!后續請聽指令躲避!”
“其他城區也已經派人過來支援,就如你們所知的陸今教授,維澤博士,他們先前是被無辜卷進來,但現在,也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他們都不會走!”
“所有的團隊不僅不會走,而且還會增加!”
“我們勢必與虹灣共存亡!虹灣不會落幕!”]
里面人也漸漸散場了,幾個人嘰嘰呱呱在攤子旁吵起來,恨不得要來打一架。
路人甲:“我絕對見到陸今他爸媽了!戴著口罩呢,看自己兒子陸今一眼就走了。”
路人乙:“做你的白日狗夢去吧!”
路人甲:“你他媽才在做狗夢,陸今爸媽就在這,虹灣是他老家,不然你以為陸今為什么來這?”
路人乙:“人家說不定把父母早接到第二城區莫里去了,擱這兒受什么委屈啊?”
兩個你一言我一語不分上下,一人一句狗屎眼瞎貨罵著。
“說不定是舍不得走呢,哎,也真是,當初就該拍幾張照片,好對照著找找,我女兒都18了,可以介紹介紹。”一個老父親隨著人流堆出來,操心著。
剛好宅在家中的女兒瞧見直播動靜,打來了視頻,問結果。
“沒呢,早上擠過去問,陸教授說什么“不方便”,其實就是不給唄,旁邊還站著兩個兇家伙,哎呦哎呦,你是沒看見,拿著槍呢!”
“爸爸~”
“寶貝啊,你害羞,就約著你朋友一塊出來唄,讓我去,一群小女孩包著我,尷尬啊,難受啊。”老父親無奈,擦了擦額頭的汗。
“你瞧你姐姐,她就直接去奔人家維澤博士了——那工作臺是十幾個機槍扣押呀!哎呀,知道不會開槍,我也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她是戀愛腦咯,還是陸今好追。哎呀呀,您想想,陸今那么好,不是就好接近么,你想,就我派你,我多么不一樣啊!哎呀~都說了,人家害羞啊~~~”
老父親嘆氣走了,后面話題一個一個接起來。
“喂,你覺不覺得維澤博士好禁欲啊!混血啊!!真的就是白馬王子的金色頭發和藍色眼睛!Ohmygod!那個金絲眼鏡戴上,好冷!!~我的范!!”一女生激動拍打著旁邊的眼妹。
眼鏡妹冷漠避開,“是啊,幾十臺機槍扣押著,能不冷么?”
“哎呦,擱這裝什么冷淡?你難道不喜歡嗎?我記得你那天聊起來還很興奮了?”
磕學家眼睛妹推了一把眼鏡,“你不覺得陸今教授和唯澤博士兩個……”
磕學家眼睛妹意味深長伸出兩個手指,“一個溫柔體貼,一個高冷禁欲,雙學霸,頂級天菜……”
兩個手指碰了碰。
兩個人一下意會,都激動著笑著拍打著走了。
“拍了嗎拍了嗎?到時候P一下!”
“早拍了,能不拍嗎?!”
后面幾個男生看著她們,悶悶不樂出來。
“要我說,陸今還太年輕,太招搖,提早拋頭露面造人嫉妒!”
“嘿,是你嫉妒吧。”
“咋的,你不嫉妒,連平時幾個保守的美女都穿JK裙過去了,瞧瞧,連虹灣市長女兒都在那,聽說都考到莫里大學去了,這排面啊!坐私人飛機過來的,堪比選美現場!”
“我看就是裝b。”
“這還不得請出岳父母。”
“請不出啊,誰見過?”
“?”
本來是兩個人一起收攤,結果李細聽得來了點勁,兩眼冒金光,似乎馬上要扒出點什么。
幾個人看過來,李細干咳幾聲,裝作溜達,吹了幾聲口哨。
林夕是勉強聽了會后,看外面風云變換,覺著還是要幫李細收攤。
“呀,蚊子兒!”
一巴掌拍過去,將攤子收成一小包的林夕,懵逼看著自己被拍打的胳膊。
李細拿下手,呼哧呼哧笑著,跟林夕展示,“瞧,個不小,吸了你不少血呢。”
突然,李細賊眉鼠眼湊近林夕,附耳壓低聲音,“我剛剛好像聽出來一個驚天大商機!”
林夕:“?”
……
夜色降臨,李細拉著林夕往更深的夜走。
“剛剛外面警報提醒著,不要私自外出。”林夕邊走邊說,“這里離防空洞有些遠了,我們會不會錯過吃的?”
“不,放心好了,我在這里呆了這么多年,有經驗。先前地震海嘯出來的時候,除了那些專業人士可沒有人活動,現在你看——”李細隨意指了指四周蠕動的黑色人群,“人還是大把大把地在動,說明還沒到危險那個地步。”
“看一個東西危不危險?要看人群,不是聽警報,那都是瞎吹的。”
林夕頗懂地點點頭。
街道的污水越來越向下,像是要去地下城,林夕本能有些想抗拒,見李細那般認真,還是忍耐著進去。
但一掀開膠布黑簾子,一陣涼風吹走了污臭,宣傳的聲音大肆排開,視線一下整個都更亮起來。
“!”林夕一下瞪大了雙眼。
熟悉,太熟悉了……
遠處看不到黑色角落,頭頂沒有太陽,陰暗交錯,人流滿擁,搞音樂的,畫畫的,做交易的,連同炸串都彌漫著格外沁人的香。
不過……
這像地下城,又不太像。
這里是五顏六色的亮,更亮,更漂亮,像——
升級版。
“這里是黑條街,別看外面說著變異了,這里的生意都熱乎著。”
“跟你說個小道消息,你別亂說出去……”李細又湊近林夕,“那些變異株好像有個什么協會,這地方就有他們安插監控的地方。”
聽見變異株這三個字,林夕還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們好像要監控我們的活動,什么傳什么數據之類的。”李細四處瞄了瞄,又繼續說著他所知道的小道消息。
“為什么……說這個……”林夕結結巴巴的。
李細這才看出林夕的害怕,隨便拍了林夕肩膀一巴掌,“嘿,慌什么,有我呢,這里是有變異株,但也不敢明目張膽行動啊!”
林夕局促著:這里是正常人的地帶,其他變異株……不,不,還是要瞞著。
李細眼睛像四處一瞧,“聽說晚上這個時間是他們變異株的活躍時間,還是要小心,你待會跟緊點,別走丟了。”
林夕下意識抿了唇,有些想戴上帽子。
路上一個接一個走過,有人用調侃的眼光看了看他們,李細如游水般應付。
“周大嬸,今個生意怎么樣啊?”
“能怎么樣啊?今天都臭了好幾條魚,就炸了一些,送你一條?”
“哎呦,真謝謝,謝謝!”
“有空了幫我宣傳一下生意。”
“放心吧,到時候我就在幾十萬人的校門口那掛個牌子——黑條街,周大嬸,買魚鮮活頂呱呱!”
“祝你也頂呱呱,現在連女朋友都找到了,真是!可不能委屈她了!”
幾聲鋪開笑鬧,多多少少扯到林夕的緣故,李細又多收獲幾條金黃的炸魚——用廢舊報紙包著,油滲透出形狀。
“李小子,占卜嗎?”
“還搞這個呢,咋的?今天掙到錢沒?”
“沒呢,但是我預感,我明天就有個大單子!”
“哎呦呦,那真是祝福你,來,這魚分你一半,瞧你餓的,到時候別忘了兄弟我啊。”
“送你一張幸運塔羅牌!”
“不了不了……”
“誒,別客氣,收著吧。”
“那——我要那手串,星空手串,漂亮的……懂吧?”李細指了指林夕。
“你小子!可以啊!”
比較值錢的星空手串,一套話加上幾條臭炸魚,就到手了。
林夕一直低頭不說話。
李細帶她走了好多地方,往林夕手里塞了東西,又把東西換成其他東西。
“那個魚還有么?”林夕過了半天,才小聲問,剛剛走了那么多路,她又有些餓了。
“現在才說話呢,我都快把你當啞巴了。”李細笑著調侃,又攤開手,“遲了,魚是沒有了。”
林夕微微失落。
“但是有更好的。”
林夕:“?”
李細一笑,拉著她在一偏僻處的酒吧停下來。
“我準備就隨便問問消息的,結果一下搞忘了,因為啊——沒想到今天能收獲這么好,真是多虧了你啊!”李細開心拍了拍林夕肩膀,“今天咱們就不回防空洞了,帶你體驗去一把有錢生活。”
李細風風火火過去,敲了敲桌面,吆喝著,“包單人間一晚,再來兩碗牛肉面。”
“呦,李細?還帶女朋友來了?!”
李細過去問林夕,“你吃蔥花和香菜嗎?”
林夕搖搖頭,想了想,“那你呢?”
李細一愣,估計這樣子,是連這個都沒吃過。
“一份加滿,一份什么都不加!記得滿上啊!”
“你還不放心我們!”
李細說完,又進酒吧里面拿個兩個小碟子,一個里面盛著香菜和蔥花,一個里面盛著醋和辣椒,“我口味重,你應該是不習慣,想要就加一點。”
李細大大方方在林夕對面坐下,介紹道:“這個別的地方還吃不到呢,這是唯一一家賣牛肉面的酒吧。”
“……”
“誒,吱一聲啊,咋的了?”
林夕看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眼睛都直了,嘴里忍不住吞咽一口,“我可以吃嗎……”
“……”李細微楞,看著林夕甚是單純的模樣,哈笑幾聲,“怕什么,難不成還給你下毒?吃啊。”
李細說著就端起大海碗,喝了一口面湯,鮮美濃郁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這個酒吧我從來不點酒,但是這牛肉面,真叫一個好吃。”
“這也算是我最愛的牛肉面,每當我吃這碗面時,都會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雖然算不上好,但想起來是挺有滋味。”
李細又拿了個空碟子,把辣椒,醋,蔥花和香菜都倒了一部分在空碟子里。
“知道為什么這家酒吧賣牛肉面嗎?”李細吃那盤配菜吃得臉紅冒汗,又是一口垃椒醋下去酸辣出嘶爽。
緩過來后,李細又隨口講說著他的故事,“這原先就是一個牛肉面館,我有朋友在這做生意,后來都倒了,才開始變成酒吧,有些老員工在這。”
林夕看了,這家酒吧位于一條小巷子里,店面不大,生意卻非常好,周圍都有人。
李細拿起筷子,剛剛只是回味,現在才是政治,粗木筷子挑起滿滿的牛肉面,塞進嘴里,就著湯大嘗了一口。
那種熟悉的味道讓他有些眼眶紅了。只是當著林夕,他不太好意思。
“這就是我吃過最好的奢侈品,有錢了才能來一碗……”李細自顧自說,又是咕嚕嘬起一大口。
林夕吃著牛肉面。
好吃。
以前,還算吃得過去的,就是烤蜥蜴,陰暗潮濕的地下,黑蜥蜴最多了。
變異的人多,變異的蜥蜴也多,林夕喜歡吃白的,白的烤起來的口感似乎更軟,算不上什么味道,但感覺還是不錯。
后來,一個吃了快一個月過期食品,垃圾食品,林夕都快試不出酸甜苦辣是什么味。
現在,這口濃郁的牛肉湯里,似乎就藏著人間百味的密碼。
這種感覺濃縮起來只有兩個字——
好吃。
好吃到她忘了很多東西,比如,害怕。
……
酒吧是單人房,李細打起地鋪,林夕睡床。
“你們女生,都嬌嫩些。”李細說,“哎,打住打住,也不需要你幫忙,習慣了。”
外面鬧哄幾聲,床吱嘎吱嘎響。
“記得把耳朵塞上,他們有些吵。”李細扣了兩坨棉花遞給林夕。
半夜,柔軟舒適的白色大床上,林夕又蘇醒了。
或者說,她根本沒睡著。
剛剛路過那么多人,林夕只聽見了一句話。
“變異株真是不得好死!”
外面傳來的聲音也有那么幾句。
“聽說變異株能賣?”
“價格那么貴,還不保險,容易死。”
“而且說不定人家還反咬你一口,你也就跟著變異。”
“開炮幾吧是為了刺激啊!玩弄變異株,那多刺激!有些有錢人就是追求刺激啊!”
隔壁又啪啪幾聲,卡著木床,吱嘎吱嘎響起一定節奏。
“開炮……”林夕輕輕呢喃著,思維漸漸遠去。
她跟炮火打了太多次交道,從地下上來,來到這,又是和炮火打交道。
林夕又看向窗戶外面,隔音并不好,現在他們躺下了,外面那些正常人還是在吆喝著。
似乎,都盼望著他們變異株死。
為什么還要盼望?
變異株壽命不長,估計三四十年,體內的一切就會消然殆盡,如果意外,提前出現了狂化,就會更早。
一個嬰兒剛出生后的狂化,然后寂靜死去,都是正常的。
死的人太多了,今天你吃了別人的尸體,明天你就從了別人口中的食物。
除非惹急,必須要活了,變異株也不會選擇吃人。
變異株的年代并不長,思維主體還是人——就是吃普通的米飯,水果,甚至可以吃些他們正常人不能吃的發霉發臭食物。
那為什么,還是討厭呢?
為什么?
“喂,想什么呢。”李細突然在一旁說。
“!……”
林夕微愣,向下看過去,發現李細翹著二郎腿,那抖動的腳丫……
似乎也沒睡著。
“發生了好多事,我有些不理解。”林夕伸開自己的五指,在窗外透過的淺淡燈光輝映下看著。
紛紛擾擾的炮火中,她的力量就像未知的星河。
“別想了……嘶!我就說怎么這么疼!麻的——”
“我腳居然被蟑螂咬了?!”李細又氣又無奈。
林夕爬起來一看,準備幫李細處理,結果李細先一腳給踹走了。
“嘿,下回再咬先看清楚,我是你大爺!”
林夕看著李細的背影,認真道:“等掙到錢,我們先買鞋子。”
李細既不答應,也不拒絕,笑唔了幾聲。
“我出去一下。”
“干什么?”林夕說著就要爬下來跟著。
“剛剛踩出汁了,去公共水池洗了個腳。”李細擺手讓林夕回去,“你睡你的,很快就回來。明天咱們要換個計劃干大事呢,可別又困了。”
林夕還是有些不想回去。
“想拖我后腿啊?拖后腿我就不要你了啊。”
“!”
林夕驚訝看著李細。
李細意識到話語不對,撓撓頭,“額,反正,咱干大事就一定不能困,快睡。”
林夕用力點點頭。
現在是一定要睡了——哪怕她現在所思考的,是有關別人在針對自己生命。
但李細直接提出了離開。
不睡,會困,狀態不好,就會拖后腿,拖后腿,就會不要!
所以林夕必須得睡。
那對林夕來說,陪伴的離開比死亡還可怕的事嗎?
是的。
她不要孤獨地死去。
因為生對一個生命并不長的變異株來說,本就沒有什么太大意義。
為自己生,其實很多程度上是挺無聊的,假如一個人孤獨地在這個世界上生的話,沒有任何聯系,是一件很迷茫無措的事情。
所以無論如何,林夕需要和家人朋友在一起。
就像那些為自己家人而奮斗的戰士——為什么要更好的活下去,因為你需要那個所謂的精神支撐下去,跟他們一起生活,去過你所向往的溫馨生活。
孤獨的一個人,或者說那種所謂的忘我——一個人太孤獨,太過孤獨,太過神圣,不適合大多數人。
林夕就是大多數人。
可能是帶著更加的恐懼。
這次,她一下子就睡著了。
……
第二天,照樣清早校門口擺攤。
“不是說要換個計劃嗎。”林夕又把昨天的紙條一張一張攤開。
“這個叫,圍魏救趙,聲東擊西——深藏不露!”李細開始寫牌子吆喝了。
林夕還是不太明白,但看著李細那自信的模樣,肯定地點點頭。
今天,一定能掙到更多錢了。
林夕拿出昨天啃剩的蘋果,啃起來——雖然酸臭了些,但不妨礙她獲取營養,她不能拖后腿,要保持體力,待會聽李細的去配合行動。
突然,李細警惕收起攤布,“喂喂喂,趕緊起來!”
林夕低頭啃著蘋果:“?”
李細拉著林夕就要走,“我們不賣了,收攤……”
林夕一邊被拉著,另一邊感覺到肩膀重量,回頭望去。
一個比她矮兩厘米左右的白斗篷男生收回拍她肩膀的手,下半臉被白色口罩遮住,只露出微笑的淺粉色眼睛。
“總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