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了老瓦格里不用干活，但他不服老，每天早晨起來為閣樓里躺在病床上起不來的老爺祈福，打掃，后面還要幫其他仆人干其他的活。
林夕也學著祈福。
這個她在外面也干過，不過外面是上帝，這里就是神明了。唔，是戰神。
“多吃點吧，孩子。”老爺爺笑著往林夕手里塞了一根辣椒，連同林夕嘴里鼓鼓的青椒餅子，又咸又辣。
這么多天過去，林夕覺著自己現在已經有些免疫辣味，甚至漸漸覺得辣味也別有一番滋味。
熱出一身的汗霧似乎蒸向空中，構成柏霧的霧。
還有炒豆渣，就是哈德夫人的豆漿榨干剩下的渣，在鍋里伴著油鹽炒，黃豆的香味沁香而出，還未出鍋，老瓦格里就給眼睛看著鍋里都亮晶晶的林夕拿勺子挖上一口。
“剛出鍋的，小心燙。”
林夕吹了吹，又小心翼翼吃上一口，細膩，順滑，完全不像麥餅，脖子半天咽不下去。
炒豆渣端上來只能吃一口，剩下的一點得留著下一頓，慢慢吃。
最后還剩一塊麥餅。
林夕就留著了。
“怎么不吃了？”老瓦格里問。
“留一些下次吃。”林夕低頭拍了拍自己肚子，“餓肚子，不好受。”
這便是林夕在這里的早餐了。
外頭人也在這個時間吃了早餐，正在慢悠悠地蕩，這時，總是不乏有人有人議論報紙期刊雜事。
“什么？！外頭居然又說我們柏霧藏污納垢？！落后，還仗著亂七八糟的異種垃圾勉強生活？？！還打著'它能讓你流汗流淚，卻又能讓你就這樣活下去'的旗號賣劣質辣椒？！！！”
“你確定外頭這么說？還有什么？是不是看錯了？”
“不是，他們是舌頭出了問題嗎！”
“我在柏霧待了這么多年了，這辣椒就我們自己都天天吃，吃了幾百年都沒問題，外面那些無賴居然說我們辣椒吃了會變異？！瘋狗想咬人！”
“好啊好啊，還扯莫里，又跟老子扯莫里，好事全給他們了！屎盆子使勁往我們頭上扣！”
“誰寫的評論？！柏霧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莫里還不珍惜？？去他娘的珍惜！”
報紙刷啦刷啦撕碎，扔在地上，又被狠狠碾壓幾腳。
“那些人簡直愚昧至極！莫里比不上柏霧，我說的！”
長官看完報紙，也忍不住在街上大聲叫喝。
“莫里狗屁！”士兵應和。
稀稀疏疏的聲音隔著花園圍欄都傳了進來。
雞鳴時分，林夕就去跟老爺打掃房間了。
原本這件事是老瓦格里的事，但林夕從他那獲得了紙張的筆，想感謝他。
黑屋子在莊園最偏僻的角落里。
穿過霧氣森林，林夕敲了敲木門，聽見吱嘎幾聲，就進去了。
林夕只要負責把粥放在老爺床頭柜，然后用雞毛撣子把屋子都清理了一番。
黑房子內比較潮濕，角落生著苔蘚，像地下城……不知道為什么，之前懷戀的地方，林夕現在有些想遠離。
不過，在這地方，她發現一個寶貝地方——角落那里有書架，書架里面碼放著整齊的書本。林夕想把整個書架的書都看完。
老爺顫抖指著她，眼睛里面冒著微光，但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
“什么，你想上學？我敢向世界上最偉大的戰神卡利斯保證，我的耳朵還是正常的。”
“是的，上學。”
學校，林夕現在十分想上學。
聽書里說，越往世界中心地帶，所有的東西就越繁華，書里面是上面的學校照片，說不出那些美感的高級詞匯，只是從表面看著，宏偉，巨大。
黑帽子大叔說上過學的，她還沒有，林黎也沒有。如果她可以上學，她就可以講給林黎聽了，這一下就相當于她們兩個都上了學。
但，她忘記了，有種東西叫特殊情況。
眼下就是那個特殊情況啰。
虹灣和藍閩就是兩個在邊界發展起來的城市，周圍一帶也跟著發展不錯。
說林夕跳車跳早了，也的確沒說錯。
不僅跳的早，還跳得準——卡在中間那個幾乎稱得上最落后沼澤雨林地帶。
落后的柏霧，是個資產階級猶存，兩極分化嚴重的城市。
也不像外面世界一般針鋒相對，只是更關心今天勞動的死活收成。
薄霧對異種的憎恨也有，只是沒那么重，同時他們又不怕異種，只把異種當做幾個稀罕的垃圾。垃圾嘛，就有可回收利用的，家里生出個垃圾就往垃圾堆里送咯。
這也沒什么很常見，有的父母有算命不卦的，算的不好，也往垃圾堆里送啰。
學校在這里可不是一件平常人家能想象的事，就算真的拼盡資產能湊夠學費也……
看著期待不已的林夕，老瓦格里一時說不出話。
林夕想了想，又補充，“你耳朵是正常的。”
“為什么突然想上學？”
“我想看書，書里說學校有數不完的書。”
老瓦格里揮揮手，“別想了。”
可有的人就是天生生了一副極惡的反骨，越說不給，反而越想了。
林夕回去在日記本上做計劃——日記本后面拿粗線縫上了一匝還算干凈的牛皮紙。
要錢。
但她現在的身份，只能滿足日常吃喝，賺不到錢。
［首先，要找個機會離開這里。］即使所有人都想她作為一個假的哈爾滿，但她不愿意了，她叫林夕。
但一想到老瓦格里慈祥喊她的模樣……
［再也不從正門回來。］林夕補充。
“老爺今天怎么樣了？”
老瓦格里帶著捕魚的工具回來，脫下草笠，黑膠雨衣，“外面下了好大一場雨，一條魚也沒打上。”
說到這，老瓦格里長長嘆氣一聲，“我還是太老了，沒用了，連條魚都打不上來，我就差一點！誒！幸好這世上總有更好的人來滿足老爺。明天上街買去。”
林夕支吾點頭，又迅速蓋上了日記本。衣服也沒脫，背對著還在喋喋不休的老瓦格里，抱著日記就睡了。
當天晚上，一聲煙火沖上夜空，震碎了沉睡。
林夕眉心蹙起，又模模糊糊地被燭火刺醒。
她很困，不知道這是什么時辰，只是外面幾乎純黑一片。勉強看著床另一邊的老瓦格里起身，消失……屋子又重新陷入黑暗。
是哈德老爺咽氣了。
林夕掙扎著爬起來去找老瓦格里，路上聽見有人說，“老爺難受這么些時，總算回天堂啊。”
還有人作祈禱態，“是啊，愿戰神卡利斯在天堂保佑老爺。”
至此，老爺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