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璟之子何真身，

九頭蛇妖九尾狐？

父母愛子計深遠，

相柳得封恩義候。

我們剛結拜完，左耳和苗蒲回來了，左耳見了我萬分欣喜，落淚跪拜，苗蒲也隨他向我施禮。左耳看見毛球也化成了人形，非常開心，他們同是妖族，關系甚好，領著毛球出海玩去了。

苗蒲為我們煮了茶，我們坐在院中的小亭，開始鄭重其事地討論和推斷小夭腹中孩子可能長得像誰。

小夭說：“我覺得相柳多慮了，這孩子在我肚子里，不怎么愛動，很乖巧，應該像涂山璟。”

我說：“小蛇在蛇蛋中也不愛動，如果你懷了一顆蛇蛋，隔著一個蛋殼，就算他動，你也感覺不出來。”

小夭聽了，有點憂慮，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一直都是健康的，但真的很少感覺到胎動。

而涂山璟則又開始做算數了：“假設一個人的體內有十成血，小夭的血有七成是相柳的，我的血有三成是小夭的，這其中至少有二成是相柳的。這樣換算一下，我和小夭生的孩子，大約有五成血是相柳的。所以，如果我們生了十個孩子，就可能有五個長得像相柳。”

小夭推了一把涂山璟說：“懷一個都這么辛苦，還生十個，你把我當母豬嗎？”

涂山璟笑著說：“那就生六個，至少得生個小六出來吧，玟小六生個葉小六。”

我和小夭都被他逗笑了。

我說：“海底的那三十七年，我給小夭喂的是我的本命精血，而且用靈力將精血運行至小夭的每一根血管，每一處經脈。如今，小夭的身體，幾乎與我無異，真身可能也轉化成了九頭蛇。涂山璟體內雖也有我的本命精血，但量不多，對他影響不大，只是賦予了他在海中呼吸和說話的能力而已。”

小夭說：“這樣說來，孩子如果長得像我，真身就有可能是九頭蛇；如果長得像涂山璟，真身就有可能是九尾狐，是嗎？怪不得你在海底救我時，總是念叨，我醒后，會不會恨你入骨，就是因為這件事嗎？”

我心中一驚，說道：“海底的那些年，你是有知覺的？我說什么，你都聽見了？”

小夭覺得自己說漏了嘴，又不好改口，說：“那些年，你就像個啞巴似的，反反復復就說了那么幾句話，就算是塊木頭躺在那里，也都記住了。”

回想和小夭在海底的那些年，她雖然不能說話不能動，但我一直視她為自己的妻子。我以為小夭什么都聽不見，說話便無所顧忌，和她說了一些知心的話，但說話的時間確實不多。小夭如今已嫁做他人婦，回想那些往事，一絲甜蜜涌上心頭，讓我覺得有些害羞，也有些失落，有些手足無措。

涂山璟說：“一般來說，男孩像母親多一些，女孩像父親多一些。如果小夭懷的是男孩，真身可能是九頭蛇；如果懷的是女孩，真身可能是九尾狐。”

我低著頭，看著手中的茶盞說：“那萬一小夭生了一條九頭蛇，該怎么和孩子解釋，又該怎么向你們的親友解釋呢？”

小夭和涂山璟異口同聲地說：“實話實說。”

涂山璟說：“我準備以我們夫婦的名義，擬一封感恩帖，感謝你對我們倆的救命之恩，并說明，因為小夭身體流的是你的心頭精血，所以真身早已是九頭蛇。再請求玱玹追封你為恩義侯，昭告天下。這樣一來，孩子的真身如果是九頭蛇，人們也只會說他長得像母親。”

不得不承認，涂山家的狐貍確實聰明，這么尷尬的局面，就被他這樣輕松化解了。小夭望著他的眼神，崇拜而欣賞，愛意綿綿，涂山璟確實更適合小夭。看他倆那郎情妾意的樣子，我不禁暗自苦笑。

我輕咳了一聲，說：“我雖并不稀罕什么恩義侯的封號，但這樣也好，將來小夭和孩子便不會受人非議。”

涂山璟說：“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無法掌控，流言和非議，肯定依然會有的。所以，我們倆還得拜托你一件事。如果小夭生的是九頭蛇，等孩子五歲以后，就送到你那里去修行，待他由蛇身化為龍身，能夠行云布雨，造福人間，受世人敬重，流言蜚語便自然消失了。”

小夭也說：“如果孩子長得像我，是個被相柳的本命精血轉化成的九頭蛇，那就送到相柳的天宮去修行，將來化身為龍，造福天下；如果孩子長得像璟，是只九尾狐，那就承歡膝下，我親自傳他全大荒最好的醫術，他若不想隱居，便到大荒去開醫館，懸壺濟世。”

父母愛子心切，則為之計深遠。涂山璟是個好父親，小夭也是個好母親。我覺得這個建議很不錯，如果孩子的真身是九頭蛇，我是有責任的，而且，也唯有我能指導他如何由蛇修成龍。如果孩子想家了，隨時可以讓毛球馱他回家去看望父母。

我說：“好的，這個沒問題。若孩子的真身是九頭蛇，我定不負二位所托，助他早日化身為龍。”

小夭眉黛間的愁云終于散開，展露出了如桃花春雨般美麗的笑顏。涂山璟握著她的手，與她對視，滿目的疼惜和柔情。

他們夫婦秀恩愛總也不避諱旁人，雖然小夭是我自己放手的，涂山璟能夠得到小夭，也是我暗中相助的，但我看他倆眉目傳情的樣子，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又不想被他們看出來，便想馬上離開。

我說：“既然問題都解決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毛球喜歡吃涂山璟做的飯，我會經常給他放假，讓他來蹭飯的，您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讓他傳信給我。”

涂山璟說：“好的，謝謝大哥。”

他這一聲大哥叫的，太過甜膩，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笑著說：“我們雖已結義，你還是繼續叫我相柳吧，你這大哥叫得也太肉麻了，我可是受不了你。”

涂山璟和小夭都笑了。我喚來毛球，與他們夫婦告辭，心中的憂慮已然解除，如釋重負，坐在毛球背上緩緩向九重天飛去，耳后聽得小夭和涂山璟在說笑打鬧。

小夭說：“你也別再叫我姐姐了，我也聽著肉麻。”

涂山璟說：“我就叫，我就叫，姐姐，姐姐，姐姐……”

看他們那么幸福恩愛，我雖有些吃醋，但同時也為小夭高興。小夭沒有選錯人，我也沒有托付錯人。涂山璟的智慧和人品，都配得上小夭。他唯一的不足便是靈力太弱，如遇危難，無力保護小夭。不過小夭的箭術已經讓她有力自保，我也再沒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深愛過一個人，是很難在心中徹底放手的，但卻可以將其轉化。我的真身是天地陰陽二氣化孕而生，無父無母，也無兄弟姊妹，如今有了義妹小夭，有了義弟涂山璟，也算是有了兩位親人。他們的孩子，將來也會叫我一聲伯舅，或者義父，或者師公，如此想來，還真的就像家人一般。親情的溫暖，瞬間在我的心中蕩漾，如春陽般，融化心底所有的堅冰。我真心希望，我能早日將對小夭的那份男女情愛轉化為兄妹之情，這樣，今后大家相處，便再無負擔了。

沒過幾日，毛球來報，說玱玹已將涂山璟寫的感恩帖昭告天下，追封我為恩義侯。一時間，此事在大荒傳得沸沸揚揚，人們都在猜想，九頭蛇身的小夭和九尾狐身的涂山璟，生出來的孩子會是九頭蛇還是九尾狐？但或許是出于對恩義候相柳以及對大王姬小夭的敬重，倒也沒有出現什么難聽的流言。

小夭這一胎，生的究竟是男是女？孩子的真身是九頭蛇，還是九尾狐？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