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射進宿舍，秦欣然和趙娜簡單地梳洗一番，就一起去辦公室了。

穿過小拱門，走在筆直的中心干道上，一抬頭就看見了路盡頭的主席臺，雖然只能看到背面，但墻上方的八個紅色框架大字卻引起了秦欣然的注意：“立德樹人，慎思敏行”，鮮艷的五星紅旗隨風飄揚，在藍天的映襯下顯得紅艷艷的，像流動的光，像飛揚的青春。

向右轉，一排排四季常青的樟樹悠閑地沐浴著陽光，旁邊有兩個乒乓球臺，想當初，秦欣然也是乒乓球臺邊的?？?，一揮一抽，進退之間，跳躍著的乒乓球也是精力充沛，陽光也在跟著跳躍。正在遐想之間，劉文斌和付喜安在清晨陽光的推搡下，朝她們走來。劉文斌操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正宗的河北人，白皮膚，方臉盤，戴副眼鏡，更顯學識淵博，體型微胖，清風徐來間，容易讓人聯想到北宋文豪蘇東坡，一蓑煙雨任平生。付偉強是綠河市下面的華崗鄉人，距離綠竹鎮約十幾里，大約是由于小時候經常在太陽下奔跑的緣故，黝黑的膚色媲美《水滸傳》里的李逵，幾顆青春豆在額間點綴，或許是愛吃辣椒吧，或許是內分泌失調吧，誰知道呢？說話間一口白牙，如一排亮光，忽閃忽閃的。

“你倆來得挺早?。　眲⑽谋笏实穆曇袈氏软懫?，再看看厚厚鏡片下那清澈的眼神，倘若放在古代，戴上一頂烏紗帽，就是一位妥妥的清官了。

“上班第一天，都怪積極??！”付偉強的地道方言，再次提醒著秦欣然，她來到了一個新的天地，這里有類似于家鄉的語言，這里有類似于家鄉的氣候，這里有類似于家鄉的牛肉面，最關鍵的是，這里有一片她即將馳騁的土地。

往前沒走幾步就是七年級的辦公室了，這是一間由教室改裝成的辦公室，前后有黑板，有一面黑板下面還有三尺講臺。踩著凹凸不平的有年代感的水泥地面，秦欣然和趙娜先各自找了桌子，把剛領的課本和教參放進抽屜，還沒來得及落座，就要開始大掃除了。

經歷了一個暑假，桌面地面，灰塵一片，秦欣然抬頭看向門口旁邊的木制窗戶，六個格子，有三個是沒玻璃的，剩下的，還有一塊玻璃只有半邊，可想而知，風雨塵土，飛蟲鳥雀，都可以肆無忌憚地隨意進出。趙娜從木制的洗臉架子上拿起一個或許怎么也洗不干凈的塑料盆，往廁所方向走去，秦欣然則拿起墻角的小掃帚，前前后后小心翼翼地掃著，細細的灰塵慢悠悠地飄浮起來，眨眼間，“啪”的幾聲響，這些悠閑的灰塵就被幾波水花狠狠地拍打在地，那些貼著地面迸濺的水花降落后，混著地面厚厚的灰塵，迅速地滾成幾個灰黑色的小水珠，來回滾幾下就不動了。

此時，其他七年級的老師也在各自的桌前忙碌著，低頭擦桌子的，彎腰挪凳子的，清理舊雜物的，各忙各的，而掃地灑水的是他們新來的四個人。秦欣然等人與這些老師互不認識，他們或許知道姓名，但對不上人。

劉琴蘭站在講臺上，默默地注視著忙忙碌碌的同事，她今年46歲了，精神的短發，金色的耳釘，精致的五官，勻稱的身材，淡定地看著忙忙碌碌的各位同事，她的目光一會兒隨著秦欣然的掃帚來回移動，一會兒跟著趙娜手中的水花上下跳躍，心中不禁贊嘆起這幾個年輕人來。

“哎呀，又要開始打工了喲！”黃小倩身穿一襲亮黃色寬松版連衣裙，踏入辦公室，一陣風似的往里走，由于走路過快，裙子快鼓成一個橢圓形的黃氣球了。黃小倩是位美女老師，皓齒紅唇，彎眉明眸，隱形眼鏡功不可沒，皮膚白凈，或許是天生麗質，抑或是隔離粉底齊登場，總之，顯得唇紅齒白，面若桃花，只是偶爾會讓人覺得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她家在市內，學校分了間宿舍，平時早晚自習住校。據說她老公在政府開車，那個年代進去的，還都有編制，況且是家中獨子，都說黃小倩好福氣，找了個好老公，衣服每天時尚艷麗不重樣，十分符合英語老師的特點。

“你看，你這后邊跟了一群小蜜蜂??！”她的同桌李來順邊擦桌子，邊調侃道，他方臉小眼，皮膚略白，性格如他那微胖的身材，軟軟糯糯，時不時地冒出一句有趣的話，活躍著辦公室的氛圍，你還別說，假如你的辦公室有這樣一個人，那就是個寶，你說，誰會拒絕好心情呢？身邊有這個一個人，大家工作起來，心情都是輕松的，如清風拂面，似陽光暖照。

“蜜蜂喜歡我，我是祖國的花朵，呵呵……”黃小倩放下米色的小包，笑著回應。

“花朵，我們都喜歡花朵啊。”這是和李來順黃小倩年齡相仿的范小五在插科打諢，排行老五，所以取名小五，上寬下窄的小臉，小而精神的瞇瞇眼，即使嘴唇肥厚，也絲毫阻擋不了它向上揚起。范小五這學期剛回來，前幾年辦了停薪留職手續，南下打工掙大錢去了，錢不知道掙到沒有，他老娘只知道三十歲的人了，連個媳婦還沒娶，看著村里和他兒子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上小學了，她就覺得這兒子不省心，當年好不容易生個兒子，完成生育大業，到現在卻讓她沒處擱老臉，幾通長途電話，幾番聲淚俱下，范小五就這樣被她老娘招回來了，目標是娶妻生子，這，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全校全村人盡皆知的秘密。

“小五啊，吃胖了不少，這幾年伙食不錯，肯定比我們綠竹鎮上好！”年近五旬的七年級主任董海明舉著茶杯，咂了一口茶。說是年級主任，但董主任卻沒有什么官架子，和年輕的老師說話時特別隨和，辦事穩妥，總是盡可能地照顧到年級上的每個人，說話也風趣幽默，不古板，所以要大家都親切地喊他“董頭兒”。

“哈哈，開始吃不慣，還是喜歡我們本地的芝麻葉面條，那吃起來才叫一個香，呼啦呼啦的，痛快！”

辦公室的氣氛逐漸活躍起來，在大家的說說笑笑中，桌面干凈利落了，地面一塵不染了，空氣清新如洗了，人也精神抖擻了，操場上的風從木格子窗戶外吹進來，換走了一波又一波的空氣，淡淡的樟樹葉子香也來湊熱鬧，在大家頭頂的白熾燈前，晃悠了幾圈，才依依不舍地從另一邊的窗戶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