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家的這次聚會就在菱悅的一番言論中落下帷幕了,張杰看得出來,這些人在看自己的眼神中有著濃濃的遲疑,倒不是懷疑張杰這個人,而是對這個世道的不信任!
現(xiàn)在的情況是,就算是村子里的一些富戶也都揭不開鍋了,就算他們家財萬貫,可是不管他們花多少錢,就是買不來一粒米!現(xiàn)在的糧食已經(jīng)不是以往可以隨意買賣的貨物,而是保命的本錢,誰都不知道兵災什么時候結(jié)束,誰也不知道明年會不會再次發(fā)生什么天災人禍,所以,這就造成了糧食的有價無市!
村子里的人相信張杰能弄來一些糧食,可是能弄來多少,她們心里面沒有底!畢竟張杰和村子無牽無掛的,至于說是三丫家的遠房哥哥,誰都知道這事怎么回事,所以,人家憑什么給一莊子人賣命?
可她們又不能不信,因為,她們是實在沒有活路了!但凡她們還有一丁點辦法,誰會把自己的死活寄托在另外一個不相干人身上!
“又讓你背黑鍋了,不會生氣吧!”等人都散了之后,菱悅滿是歉意的對著張杰說道:“你也別把我的話當真,這里幾十口人,不是說你愿不愿意,就算是家財萬貫也沒有能力養(yǎng)活這么多吃白飯的,這是世道的問題,不是咱們的問題,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壓力,沒有指望你天天都往這里扛米,這不現(xiàn)實,你也沒有那個責任,村子已經(jīng)這樣了,我剛剛那么說也就是給她們一點希望,不至于讓她們徹底的絕望,這人啊,就只這樣,只要有一點希望,就會千方百計的活下去,如果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那她們注定熬不過去今年的冬天!這幾年天氣太反常,夏天能熱死,冬天又能冷死,熱點還沒有什么,硬抗也就抗過去了,可是如果太冷的話,沒有厚實棉衣棉被,沒有吃的,撐不了多久的!”
“現(xiàn)在天氣這么熱,距離冬天還有段時間,咱們慢慢想辦法!總能熬過去的!”將頭靠在墻壁上,看著門外瓢潑大雨的張杰決定今天不回去上班了,腦袋現(xiàn)在還有些渾渾噩噩的,今天就當給自己放假一天,明天一早在回去!
“你!”和之前面對村子里的村民那種堅毅的表情不同,此刻臉上帶著不安的菱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在看到張杰對自己詢問的眼神后,嘆氣道:“如果是往年的話,剛剛過完夏天,距離冬天的確還有些時日,村子里的人完全可以利用整整一個秋天準備過冬的物資,可這幾年的情況卻是,炎熱的夏天一過完,就是一個漫長的雨季,還沒有等雨季結(jié)束,冬天就到了,大雪很深,可以到成人的膝蓋,這樣的天氣根本出不去!再加上沒有衣物和糧食,這才是村民們擔心的!”
菱悅的話讓張杰沉思良久,最終只能嘆息道:“別想那么悲觀,也許這雨明天就停了那?說不定明天的太陽會更加毒辣!天氣這東西,誰也說不清楚!總之,到時候會有辦法的!”
有些煩躁的搖了搖頭,張杰不想去為這些沒有辦法的事情煩惱,想到那連綿幾個月的大雨,想到那過膝的大雪,張杰就有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立刻搖搖頭將這些場景聚散,對著一旁乖乖坐著的三丫招手道:“三丫過來,哥哥上次教你的字認得怎么樣了?來,讓哥哥考考你!”
眼睛時刻向外面瞟的三丫聽到張杰的召喚后,立刻小跑來到他身旁,一副好學生的樣子!見三丫這幅樣子,張杰那股當老師的欲望又竄了出來,連續(xù)校考了三丫十幾分鐘,直到上次教她的幾十個字全部都提問了一遍,三丫全部都答了上來,感覺異常滿意的張杰又隨手在地上寫了一個‘雨’字,這個字是看著屋外的大雨有感而發(fā),他之前并沒有教過三丫,不過三丫卻脫口而出道:“雨!”
“恩?看不出來三丫還是個天才,會自學成才?這個字我沒教過你吧?”有些驚奇的看著臉上帶這自豪的三丫,張杰奇怪的問道!
“是三嬸子教我的,三嬸子這兩天教了我好多字那,不信你在考考我!”臉上帶著自信的三丫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好像被張杰夸贊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樣!
張杰隨手在地上學了一個筆畫稍微復雜的字,看著立刻愁眉苦臉的三丫,會心一笑后,對著身旁的菱悅詢問道:“三丫的三嬸是誰?她認識字?”
“是三丫的爺爺給三丫叔叔從城里娶的媳婦,叫劉曼麗,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會寫字,這女人也是個苦命的人,她家里雖然是在城里,可兄弟姐妹多,她爹就是收了三丫爺爺一筆財禮給她其中一個哥哥置辦婚禮的,這女人剛剛嫁過來頭一天,縣衙就下了征兵令,三丫叔叔直接就從婚禮上被人帶走了,所以她剛過門就成了寡婦,村里人說都是她害的,沒人愿意搭理她,這些年隨著三丫爺爺過世,三丫家也就沒落了,劉曼麗本來想回娘家的,可她娘家也早就揭不開鍋了,去過了幾天又回來了,現(xiàn)在一個人在村子里單過,平日里就三丫這丫頭和她親近,很少和人接觸!”似乎也很為那個叫做劉曼麗的女人惋惜,菱悅的聲音多少帶著唏噓!
‘咣當’
張杰正聽菱悅講述那會識字女人的事情時,院門口突然出來了一聲巨響,張杰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隨后,兩個身穿蓑衣的男子就這么突兀的出現(xiàn)在了房間!
“你就是這寡婦村的男丁?藏的挺嚴實,朝廷三番五次立法,但凡年十歲以上的所有男丁一律錄入軍戶,上場殺敵的才是男人,窩在女人堆里,算什么男人!可別告訴老子,你今年沒有滿十歲!”
說話的是一個只有一條手臂的老者,五十歲出頭,不過骨架十分高大,雖然身子骨同樣是一副長期營養(yǎng)不良而有些偏瘦,可那股駭人的氣焰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輕視分毫!
“張伯伯,菱悅跟您請安了,這么大雨還勞煩張伯伯走動,快請先休息片刻,讓侄女給你沏一壺熱茶!”在看到門口的兩人時,菱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單薄的身體很是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她先是轉(zhuǎn)頭朝著張杰無聲的做了一個口型,隨后款款起身親自為那老者搬來一個板凳!
“菱家的丫頭,既然今天我身上穿的是一身公衣,那今天這里就沒有什么張伯伯,有的只是縣衙的張捕快!今天我是奉了縣里大老爺?shù)拿顏碚羞@男娃當兵的,是官差,不是我張雨不喝你這一碗茶,而是今天縣衙里已經(jīng)下了死命令,必須把人帶走!沒有商量的余地!狗娃,去把那賴在床上的軟蛋綁了!”臉色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冰冷面龐的高大老者根本沒有看菱悅一眼,語氣卻異常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