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笑了,“我只是在保住我們的命。其實你并不是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既然你不舍得,那我只好幫你們一把。”
這些玩家會在每一次死而復生的時候遺失一部分記憶,只記得要殺敵打仗。死的次數越多,他們會逐漸忘記自己是誰,變成戰場上的一員,與敵方士兵無休止地繼續這場沒有目的也看不到希望的戰役。
最后變成一具行尸走肉。
余穎珊深深吸了一口氣,戒備道:“在找到解決辦法之前我不會再讓他死。”
文禾挑了挑眉,無辜道:“危機已經解除了,我不會再動手,這么看著我干嘛?”
余穎珊帶著深意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她要自己去找通關方法。
路舟的心緒久久無法平靜,看著文禾,“你真讓我刮目相看。”
文禾甜甜一笑,“謝謝夸獎。”
她的笑純白無暇,像潔白的山茶花一般,但路舟卻再也不敢相信這張如玉臉龐。
那些死去的玩家到死都不知道這個低玩才是隱藏得最深的人,不,或許她的F級都是欺騙眾人的障眼法。
看著路舟遠離的背影,文禾發出一聲嘆息。
她已經不想再玩下去了,這個副本太累了。
她抬頭望天,看見被烏云遮住的天空,又看了眼人山人海的戰場。
第一次、第二次還有休戰,玩家們尚且能保有一戰的能力,文禾以為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戰斗,不過副本會在玩家精疲力竭的時候休戰,給玩家們喘息的時間。在這樣無休止的戰斗下消磨玩家的意志,讓玩家變得麻木忘卻自我。
但第一個玩家死而復生讓文禾意識到游戲的進程在加快。沒有休戰,直接讓玩家滿血復活,直接將殺死敵軍的命令根植于玩家腦中,讓玩家跟隨指令不計死活地去戰斗,在一次次復活中將他們的記憶一點點抹去,讓他們忘卻自我,成為副本的一部分。
被遺忘的城——
被遺忘的人。
這里的士兵已經完全忘記了自我,只記得一件事。
“殺!殺!殺!”
士兵的吶喊聲在文禾耳畔響起。
他們只記得殺戮,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刀劍不會對準同伴,否則玩家一進來就要面臨全場皆敵的局面。
這是個被遺忘的孤城,具體為什么被遺忘文禾也無從得知,副本或許也不想讓她知道。
這里的人也是被遺忘的人,他們像是無根的浮萍,在戰場上飄搖,身后空白一片,他們被留在了戰場上,靈魂被永遠地禁錮在了戰場上。
文禾將手中的武器深深地插入地面,做完這件事,她又立馬跑去下一個地方,重復相同的事。
她幾乎跑遍了整個戰場。
如果從天空中往下看,可以看出她走過的路線和留下的東西組成了一個奇特的花紋形狀。
當文禾將最后一把武器摁入地面,她的身體感覺到一陣無力,幾乎快要癱倒在地。
她撐著長槍讓自己不要倒下,但雙眼被汗水模糊,她有些無法看清面前的景象。
余穎珊看著她虛弱的樣子笑了,“你也沒我想得那么厲害啊。”她的左手捂住自己流血的腹部,她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感受到體內的生機在一點點流逝,但還是忍不住諷刺文禾兩句。
即使她知道她沒有錯。
文禾抬眼瞥了她一眼,也回了一個笑,“彼此。”
腹部的疼痛越來越輕,她幾乎快要感受不到疼痛了,余穎珊幾乎是釋然地嘆了口氣,“也好,死在神級副本也不算虧。”
文禾強撐著道:“別啊,留著一條小命做什么不好,非要死?”
余穎珊艱難地從手腕上的手環里取出一瓶藥劑,扔給了她,“便宜你了。”
文禾接住了她扔過來的東西,是一支試管裝的小紅瓶,她晃了晃:“毒藥?”
余穎珊冷笑了一聲,“是啊,毒死你。”
文禾毫不猶豫地打開蓋子,喝了下去。
余穎珊倒在地上,最后往馬彥的方向看了一眼,嘴里喃喃道:
“這是他留給我最后的東西,現在我送給你了,好好活下去。”
在她即將閉眼的一瞬間,天光大亮,刺目的陽光穿透陰沉的烏云,頃刻間照亮了戰場上每一個角落。
空中響起讓人聽不懂的聲音,但這道聲音非常地安詳,讓所有士兵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抬頭望著天空。
士兵們寒冷的鎧甲片被暖意籠罩,鋒利的兵器被晨曦打磨,原本空洞而無神的雙眸被金色的陽光填滿。
早已面目全非的士兵被陽光照映出了本來的面目,麻木不仁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對著頭頂上的七彩祥云和暖陽露向往的神色。
余穎珊被這道奪目的陽光給喚醒了意志,她躺在地上,和這群士兵一樣,呆滯地看著頭頂的金光。
“好暖。”
進入副本以后一直待在這種充滿了殺戮的冰冷戰場,路舟感覺自己上次看見這樣祥和而安寧的暖陽和祥云已經是上個世紀了。
就在他去思考這一幕為什么會突然來到時,腦海中響起了系統的警報聲:
【檢測到副本即將坍塌,系統將開啟緊急避難模式——】
【即將脫離副本,愿玩家安息……】
路舟震驚道:“等等!安息?誰安息?!”
余穎珊睜開了雙眼,她摸了摸腹部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刀劍殘留的痛感還歷歷在目。腦海中響起系統的聲音,最后一個字眼回蕩在她腦海中,“安息?”
文禾轉了轉手腕上的任務管理器,聽系統的意思是察覺到副本坍塌,于是金蟬脫殼,準備拋棄她們這群玩家了?
一道低沉而又冷漠輕哼聲響起。
這道聲音包含輕蔑與不屑。
文禾看向四周,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身影,但聯想到遇到的怪事,她摸了摸胸口心臟處,“是你?”
那道聲音高冷地沒了回復。
……
再次蘇醒,文禾看見了自家那盞她走了好幾個路邊攤才淘到的吊燈,她從床上坐起,看了看周圍。
這是自己的房間,她脫離了副本?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原本有一個透明的手鐲,但現在手腕處光滑無比,沒有任何不平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