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后，當岳飛站在李娃面前的時候，李娃只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震驚間，她聽見對方說：“聽聞西山李大娘子見解非凡，鵬舉特來請教。”

年輕的岳統制，此時尚沒有大小眼的毛病，但面容亦遠非傳說中俊美英武的類型。

一張大方臉，面頰飽滿，額頭寬大，鼻頭高挺，口眼卻偏小，顯得他有些憨憨的。

偏偏身材卻是魁梧健碩，膀大腰圓。

或許是打仗期間作息不夠規律的緣故，幾顆痘痘凸起，又使得他就跟個糙漢子一樣。

整體看上去，不能說丑，可也絕稱不上帥。

他的雙眼明亮有神，但透露出一種銳利而審視的目光，這與他出口的言語并不完全相符，又使得李娃愈發感到失落。

暗暗嘆口氣，李娃答話的時候便有些失意，帶著一股子敷衍的意味：“岳統制英雄豪杰，屢破強敵，想來很快便會天下聞名。小女子又何德何能，擔這請教二字？”

“李大娘子過譽了，”對面人姿態依然謙遜，只語氣中免不了驕傲：“保家衛國，護百姓安寧，此乃我等武人的職責所在。”

“岳某所求，并非聞達天下，惟有捐軀報國、雪復讎恥之心矣。”

英雄本色，在于胸懷大志、豪氣干云。

岳飛的自述，李娃當然信。只沖這短短兩句，她也應當收起心中對于顏值的失落，回復對英雄該有的由衷的敬意。

“李大娘子研制的那酒精，軍中將士得利者眾，適才岳某所言，句句肺腑，不知可能討得大娘子的一盞茶吃？”

“岳統制，”李娃微微頷首，盈盈下拜：“宜興有您這樣的勇將守護，實乃我等百姓之福。今日能與統制相會，也算是奴家三生有幸。請！”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也變得溫和融洽起來。

畢竟是民族英雄當面，李娃雖不至于到交淺言深的地步，但有些話，能說還是要說的。

“奴家知岳統制一心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為此早有一番謀劃，奈何被形勢所迫，主張不得，方才孤軍入咱宜興。”

甫一開口，李娃的話便使岳飛虎軀一震。“驅除韃虜，恢復中華”，言簡意賅，擲地有聲，比起雪恥、復仇，明顯更為大氣豪壯。

來時的懷疑登時打消不少，他不由挺了挺脊背，開始實打實地期待了。

“統制一來，便大破匪賊，橫掃韃子，錢縣令（宜興縣令錢諶）喜不自禁，咱太湖里頭亦感激涕零。”李娃注意到對面人的反應，突然感覺虛榮心躍躍欲試，忙頓了頓，穩住心神，壓壓性子，方才繼續道：“可這其中隱患，奴家卻不知岳統制可曾察覺？”

岳飛一驚，當即作色問道：“有甚隱患？”

當然是一朝崛起，火箭躥升，惹人眼紅啊！別的軍隊都在跑的跑，敗的敗，你一個低階將領，脫離節略，自個兒干得風生水起，弄出好大的名頭，你怕不是想上天？

李娃抿抿唇，嗯，這個現在不能說。

“奴家聽說，統制您如今將賊寇、潰軍全部收攏旗下，其余各處來投也均來者不拒，隊伍看著倒聲勢浩大，偏偏良莠不齊，難道不是隱患？”

岳飛一聽，啊，哦，就這？

實不怪他不以為意，大宋冗兵，又防武將，經年下來，就造成每一支軍隊的組成都是亂七八糟，充斥著牛鬼蛇神一大堆，他這一路損兵折將，不靠四處收編，哪能走到現在？

比起禁軍混日子，廂軍不肯戰，他手下的人，無論來源，已經夠厲害的了。

不過李娃的下一句話，打斷了他的不以為意。

“須知軍隊戰斗力，是以武器裝備和人員素質為基礎的，人員素質，又要求思想統一、目標一致、令行禁止、堅韌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