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李娃這會子也想起來了，《鬼谷子》，又名《捭闔策》，禁書之列，非帝王不得學，岳飛便想接觸也接觸不到，還得另尋他法才行。

她只好承認道：“是奴家失言了。”

想了想，又勸說：“不過狄公遭遇，已足證明官場兇險，統制既有凌云志，多加小心總歸是錯不了的。依奴家計，統制從今不妨經常尋些積年老吏來，打聽些經驗，也好為日后盡早準備。”

審其意，知其所好惡。宋朝這幫積年的老吏，最懂如何打發頂頭上司們了。

至于張家人，世代為官，對岳飛大力支持不假，但論交情，當還遠不到推心置腹，教予為官之道核心的地步。

否則岳飛之死，不可能聽不到一點來自張家的風聲。

岳飛若有所思。

抬頭遠眺，霞光此刻正在淡去，天邊逐漸現出一條明暗交接的線來。

鬼谷子奇人，書不得見，但名甚盛，李大娘子其人，本無背景，卻又是如何得見鬼谷子之書的呢？

這個女人身上迷團太多，一面吸引著他走近，一面又在推著他遠離，常常令他舉棋不定，患得患失。

但她說的話不無道理，或許可以一試。

人嘛，總歸都是怕死的，尤其是怕橫死、冤死。強如岳飛，也自有本能的趨利避害的反應。

李娃見他神色變換，想來已經有所意動，遂又打蛇隨棍上，加上了另一條建議道：“奴家曾聽聞，西北將門經年，自成一套傳承，如今各家凋零殆盡，唯有折家因為降金，得以部分保全，其中又有折可適次子折彥質獨留置昌化軍，與家族斷絕。此人文武雙全，既是崇寧時進士，又因出身，斷不會損貶武將，統領若能與他尋得聯系，討教得一二傳承，必當有所助益。”

“大娘子說的可是原河北河東宣撫副使？”岳飛稍顯遲疑：“此等人物，如何會愿意與某等溝通？”

“可他如今不過一散官，閑置昌化軍已三年，那等地方，但凡有心之人，定然不甘，統制便試上一試，成則益，不成無傷，又有何妨？”

岳飛沉吟片刻，緩緩點頭，倒比先前找老吏咨詢一事要接受得快些。

李娃遂不再多言語。

近來，她的所言所行，已經稱得上“冒進”二字了，想要改變二十八歲的岳飛，路阻且長，還需徐徐圖之。

此行過后，岳飛連夜回到張渚，下令陳班主領著劇班再次搭臺，連唱三天，慰勞將士。

陳班主精益求精，趁打仗期間進一步完善了臺本，又受《梅花》的啟發，開始嘗試將楊家將的話本故事也拿來改編。岳飛觀其干勁十足，倒是難得地好生勉勵了一番。

隨后便去找了前來接收俘虜的宜興縣衙一行人等，悄悄兒請錢縣令介紹個口碑好的老吏給他。

隔了一日，老吏趙勉前來行營，拜見岳飛。

既為請教，岳飛自收斂了脾性，就在院中接待了趙勉。

可兩人坐定，茶盞上齊，岳飛卻遲遲張不開口。

趙勉察言觀色，笑道：“官人遣趙某來統制處前，便早說明一切事盡以統制為要，若事涉機密，更不消報與衙署知道，還望統領信任則個，趙某愚鈍，亦必求不負所托。”

大宋吏員，以讀書人居多，對待武人，難見如趙勉般能夠好好說話的，岳飛如今身上職低，聞言，心中稍定，這才把請教的話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