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確切的希望,趙立守城,踏實許多,沒有再為了風向大悲大喜,更不會因為焚毀了韃子一兩架云梯便急切浮躁,自然也就避開了被流炮擊中的可嘆命運。
岳飛此時入得承州,也已收到了前哨傳回的消息,知道完顏昌正在對楚州“圍益急”,心下焦急,竟下了死令,要立即動身,前往救援。
王貴第一個出列反對:“防御不可!”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連日行軍、作戰,士卒們皆已疲累,如何還能繼續?況楚州城外,韃子無算,咱們這點子人馬涌上去,便有震天雷,也是根本不夠用的。防御萬萬三思??!”
岳飛冷冷瞅著他,微微瞇眼,心中暗恨,不義小人,也不是非離不了他,但有機會,給他尋個去處,全了兄弟情誼也便罷了!
王貴接受到冰冷的眼神,吞了口唾沫,聲音變得越來越小。
岳飛治軍,素來毫不留情;勇猛之人,又最不喜聽怯戰之語。若被治個妄議軍令的罪,那罰的可是二十軍棍。
正忐忑間,忽聽外頭一陣嘈雜,片刻之后,竟是岳云匆匆奔進來報道:“稟防御,王、酈二位統制到了!”
一眾人等登時立起,面面相覷,嗡嗡起來。
還是岳飛反應過來,喊上一聲“快請!”,當先大步流星,迎出軍議廳外。
他三人職級相差無幾,但王、酈兩位乃劉光世親派,岳飛反而只是客將,作派上總得要謙恭一些的。
兼那王德之名,經過李娃一番注釋,同是驍勇善戰,因一力抗金而被秦檜忌憚貶黜的人,岳飛自然樂意親近幾分。
清水亭上的那個劉三,如今徹徹底底可以被稱作老兵了。
戰戚方后,他憑著軍工升了職,今兒已經能領著一個小隊,站在營門口上,笑看岳飛親率諸位統制,與外面那些打淮南路上來的老西軍將領們寒暄說話。
其中,猶以那群人中領頭之一,早前他聽到,被他們自己人喚作“王夜叉”的,最為引人注目。
“嘿,早就聽說過岳防御你的大名啦!”滿臉絡腮胡子的彪形大漢,就連說話都粗聲粗氣,嗓門大得仿佛悶雷似的:“建康之戰,著實解氣,那些個狗韃子,殺得好!”
“聽說那兀術跑得比兔子還快?嘖嘖嘖,可惜了是俺老王不在!否則,哼哼,非得扒他一身皮下來,且休叫他走脫!”
旁邊酈瓊扯他一把,笑對岳飛道:“先臣(岳飛字)不用理他,他就是個渾人。呶,咱外面講諢名‘夜叉’的,就是說的他了?!?/p>
岳飛怎可能為此生氣,當下大手一揮,只道:“王統制說得對,此事確是岳某本事不濟。好在兀術雖然跑了,這不還有個達賴嘛!有二位統領合力,先扒他達賴一層皮,擒了來,交由劉節度獻予官家,豈不美哉?”
“哈哈哈,這話俺愛聽?!蓖醯麓笳埔慌脑里w肩膀:“都是完顏家的小兒,先抓達賴,一樣保管那些韃子跳腳,換......”
不待酈瓊阻止,他的話語已自戛然而止,似也意識到了某種不妥之處。
眾人都只當是沒聽見。反正倘或真救得楚州,能不能俘獲虜酋,都在其次了,何必刨根問底。
岳飛身后,徐慶打個哈哈,開了口岔開話道:“防御,二位統制行軍勞累,咱們還是先別站在此處說話了吧?!?/p>
遂迎諸將入營不提。
等到廳上重新坐定,軍議重啟,太陽已西。
解圍楚州再無異議,如何解圍,卻有得往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