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他們都要俺死......”岳飛立時意識到此,不由喃喃嘆道:“豈不知國若不國,家亦難存嗎?”
“哈!”李娃瞧他忠君蠢樣,執迷不悟,譏笑出聲:“國是趙氏一家的,家卻是自己的。便縱沒了趙氏,這江山也輪不到他們自己家坐,又有何區別呢?”
“你以為都像你岳防御、岳先臣、岳無敵似的,拼了命不要,就為了去保他趙氏一家一姓,千秋萬代啊!”
“然后呢?”李娃越說,倒把自己說得越氣,將碗重重一擱,哼道:“不過是再來一次杯酒釋兵權!”
救個屁!沒救了!
李娃氣呼呼。
岳飛遭她驟然一頓搶白,有些反應不過來,懵懵直道:“不是,你有話,好生說便是,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說個屁!
李娃扭過身子,懶都懶得看他。
岳飛見她形狀,英雄氣短,想說不與女斗,但偏又確有些想不通,心中帶了氣,遂也不再言語了。
屋里氣氛冷下來。
李飛在門口探頭探腦,喚了一聲“姐”。
他是敬重岳飛不假,還絕不至于就到了能放任自家阿姐隨意同岳飛獨處一室的地步。阿姐不許他聽他們說話,他便在大敞的門口守著,也免得阿姐的秘密被些個不長眼的偷聽了去。
李娃抬眸睨他一眼,揮揮手。
他的目光在床上床邊打個轉,瞧著這倆神色都不怎好,心中“嘖嘖”,一個激靈,便忙搖搖頭,重新縮了回去。
李娃被李飛一打岔,氣勁一下子泄了不少,余下的,在側頭瞥見幾上湯碗時,更又減了幾分。
罷了,罷了,好歹也是自己挑選的人。
重新端起湯,攪上一攪,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扭身道:“不燙了,要不你一口喝了吧。”
岳飛低低“嗯”了一聲,伸出沒被裹住肩頭的左手,接過碗,仰頭大口大口,三兩下給喝光了。
“不是說你想的有錯。”李娃接了空碗,捧在手里,一面無意識地緩緩轉起,一面從頭細細道來:“只是君畢竟也是人。遇上明君一心為國,自然君、國一體,臣民當與君主共榮辱、同生死,有國才有家。可誰又能保證帝王代代相傳,個個明君?這根本不可能。”
“古時尚且講呢,‘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今倒好,一群連戰場都未見過的人,對著張圖就能大言不慚揮斥方遒;一干直面對陣的將領們反倒不能為此說道說道,簡直可笑!”
“況且忠君報國,忠君報國,可見得這忠君,終究是為了報國的。古往今來,多少身死道消,人亡政息,你又不是看不到,縱使抱負滿腔,自以為死得其所,可這人死了便是死了,一切的抱負,也就都全成空了。”
“這人吶,越是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那自己的命啊,越得想法子抓在自己手里頭才行,你說是也不是?”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滅我我滅天。
此言,有理、霸氣,話趕話地到了嘴邊。不過李娃忍了一忍,終是未曾說出口。
一來,岳飛接受不了,二則,謀逆,須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外敵當前,皇帝正統,挺好用的,完全不必急于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