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西面。
富平之戰的獎懲決斷終于出臺,張浚不升不降,留任經略,韓世忠得到嘉獎。各底下諸軍之中,吳玠自然是以功升職,而陷完顏宗弼于重圍,給了韃子以重創的劉锜,卻還是未能改變部將李彥琪的降金,故反被貶了秩知綿州兼沿邊安撫。
李娃得知消息,專跑了一趟泰州。
時已四月,完顏昌眼見川陜局勢對峙,料定完顏宗翰和完顏宗弼兩人不會久待,遂決定搶先北返,渡淮,屯宿遷縣馬樂湖。
淮南事態陡然一松。
劉光世自請提兵,自揚州北上,一路收復,除了讓王德執郭仲威以獻,伏誅外,又招納各處叛將、匪首或義軍,隊伍迅速擴充,一時捷報頻傳,風頭無兩。
岳飛卻是打洪州返回后,除了趁機徹底收服張榮水師外,便再毫無動靜。
至于李娃,站在岳飛跟前,則差點認不出來對面絡腮胡子的大漢是誰了。
恰逢隆佑皇太后崩,官家昭告天下,為太后制期年服,群臣共哀,素服衣冠下,岳飛的一臉絡腮胡,尤其扎眼,整一個虎將氣盡顯。
“還是儒將看起來更好。”李娃勸他:“當世講究以文御武,你何必自污至此。”
岳飛摸摸臉上胡茬,認真辯解:“俺沒打算自污,只是以為一地知州,蓄了須能叫人更信服些。”
“大可不必。”李娃斷然反對。
此乃小事,岳飛并未繼續爭執,轉而便即問起李娃來意。
“德順軍劉琦,劉信叔,瀘川節度使劉仲武之子,你以為如何?”
“你且待如何?”岳飛不答反問。
“招來,建參謀。”
岳飛背手踱步,復又落座,沉吟良久,方嘆息出聲:“憑他的身份,只怕是不易。”
“試試看吧。”李娃不是不知,岳飛地位尚還不夠,但若拖延,等到劉琦復起,豈不又更難?
好在眼下,倒也不止劉琦一個人選。
“折彥質呢?回話了嗎?”
“任命是上個月前下的,仲古兄(折彥質,字仲古,別號介之)應該已然在路上了。”
“作何任事?”
“直秘閣參軍事。”
“這是打回起點了?”李娃好笑:“當初他父親在時的任用啊。”
“能參軍事就行,總算還給他保了個文職,沒有埋汰太過。”
“折家難得出個真正的讀書人,”李娃亦是喟嘆:“可惜了的。”
“好歹如今朝堂上還有人愿意保他一保,你接過來,有了他的文官身份在,參謀這塊架子也好搭起來。待過幾年朝堂上都在喊議和了,他這樣的,可就是兩邊不靠,只全指著你保他了。”
“既如此,那你怎地又叫我去請劉信叔?”
“折家本為黨項人,歷代又皆與西夏交手得多,若論對付金人,怕還是比不上劉都護的。”
“你這便是弄錯了。”岳飛笑起來:“劉都護那會兒,應對的也是西夏人。”
“不過富平一戰,”他頓了頓,收笑瞇起眼:“能將兀術、赤盞暉所率的精銳團團圍困,還能射傷韓賊一只眼睛,此等英雄人物,也就是西軍里頭僅能剩得下的幾個了,某倒是真想會會他啊!”
偌大西軍,強壯鐵騎,單拎出來,俱皆好漢,結局卻是逃不過大敗虧輸,分崩離析。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隨著李娃的潛移默化,岳飛隱隱地,開始對于“聽命”二字,有了些新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