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元年,本該是曲端喪命之年。
如今,卻不知是否因了李娃的存在,這位曲正甫(曲端字),前威武大將軍,不僅性命無虞,更竟還有了些復起的機會。
渭水線上,張浚有了韓世忠,對曲端的關注大為減少,初將其復為左武大夫,居住興州后,便晾在那里再不理會了。
眼下完顏昌、完顏宗翰和完顏宗弼離去,除了秦鳳路與永興軍路,尚有金軍精銳繼續對峙,其余河東、河北、京西、京東諸路,漸漸多變成了劉豫偽軍的地盤。朝堂之上,畏金不畏“齊”的一眾官員,目光隨之一轉,一時皆聚焦到了秦鳳路與永興軍路一處。
張浚的富平戰敗被臺鑒中人翻出來,責其一意孤行,用人失當,理應論議罪過。
可以共患難,不能同富貴的老傳統,令趙官家對一切具有擁兵自重隱患的人或事都格外在意,翻閱所有彈劾張浚的奏折,其“勢大”二字,每每總叫他心驚肉跳,可是完顏婁室、完顏銀術可都虎視眈眈緊盯著,他要想動張浚,便必須先拿出個夠份量的人來。
有人提起“眾將信服”的曲端,建議戰場一分為二,由韓世忠和曲端分領職責,防范金軍。
相應的,川陜宣撫處置使職,亦可同理拆分。
當然,對此提議,反對的聲浪,毫無意外的,一點也不小。
張宣撫經略川陜勞心勞力,厲兵秣馬一戰富平,為的也是給淮南戰事減壓,其忠心體國之心,天地可鑒,及至戰后穩定局勢,說來少不得還是個功勞,倘若就此降罪,豈不令人寒心?
況且曲端桀驁不馴,剛愎自用,又恃才傲物,西軍派系被打殘了是可惜,但好不容易才扯散開來,給他領著,誰能放心?
雙方各執一詞,各論各的道理,堂上堂下,諫言奏折,直叫趙官家也是舉棋不定。
李娃管不著朝堂上,她只知道,岳飛的可盟之人,又保下來了一個強有力的,著實可喜可賀。
至于岳飛。
折彥質早至岳家軍中安置妥當,關于西軍派系重重山頭,他最是清楚不過,岳飛近日聽了他講許多故事,對西面那些殘余勢力,正眼紅得緊。
二人當即一拍即合,雙管齊下,開啟了私謀西軍的計劃。
計劃聽上去是有些大,其實,指望著的,也不過就是北伐時能有人挺,落難時能有人助罷了。
想想李娃便覺得一陣心酸,可誰讓現在的岳飛,還在做著他盡忠報國的夢不肯罷休呢。
曹操,亦或司馬,如今離他皆尚遠。
與劉琦的接觸,新近在折彥質的協助下徐徐展開;同時進行的,則是和楊沂中的交好。
說來大將之中,韓世忠位西,劉光世位東,均交戰對外,輕易動不得,只剩下一個張俊,被指揮著到處跑,對內一場接一場地平復叛軍流寇。
岳飛時不時應他幾回征調,戰訓結合,效果頗佳。
有那田師中常來戰時相隨,岳飛卻也不去阻撓,張、田為人,李娃與他早說得明白,又有死后奪軍毒將之恨壓在心頭,冷眼旁觀,時不時坑他幾把并不為過。
但偏偏每碰上楊沂中,岳飛的心態便總有些擺不正。
一方面,他知道此人將來深受官家親近信賴,與之私交越篤越好;另一方面,對著蒙冤受死的監斬官當前,他又止不住地想要與之辯辨“忠奸”。
李娃聽他抱怨幾回,心下暗自好笑不已,這可,也真是難為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