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肯定很害怕，他靜靜抱著球，露著小小的上半身，眼睛定定看著岸上離他有些距離的這些“兄弟”也不敢大聲說話，不敢大幅度動作，目前唯一能讓他浮著的，只有懷里的這只充滿氣的皮球。

雪峰浮著的范圍已經超出了平日這些小孩偷著下河的游泳安全距離，他們也不下水，也不好直接走人，人是他們哄下水的，也是他們“撲騰”到那的。子俊年紀還小，看他們不動，雪峰在水里也沒說話，也沒喊叫，沒覺得有什么。也跟著光著膀子頂著烈日在岸邊呆坐著看池塘里的雪峰。

也就一會吧，雪峰好像突然被什么東西猛扯了一把，瞬間沉下去了！

這些小孩怕了，開始尖叫，雪峰在池塘里無聲的撲騰，有的孩子在那里哭，有的想起來跑去找大人，外婆接到消息從地里跌跌撞撞跑到池塘邊的時候，除了一個皮球在水面被風吹著蕩出一絲絲波紋，一切都很平靜。

外婆不敢確信，她看著岸上男女老少，有些是聽孩子哭喊了出來的，有些是事件孩子的家長，她看著湖面，有些呆滯，一只褲腿還挽著，腳上腿上都是灰塵泥土，她問“雪峰呢？”外公緊隨在后面，哭著跑過來，一個180的大漢子，即便老年了，哭的不能自已，“我的孫子啊……我的雪峰……快救救他吧，快下河救救他……”

陸陸續續年輕男人都過來幫忙了，一個一個跳下水去找，他們來回摸了很多遍，從大中午找到傍晚，外公外婆癱坐在河邊，期間有人打了120，村子里壯勞力幾乎都在這了，十幾二十個大男人，摸了一整個下午摸不到一個可能淹死的8-9歲孩子。

120等的急了，她們說，這么久了，這孩子就算是弄上來也沒有救治的希望了，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外公聽不見，外婆也聽不見，她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男人手里，這些人彎著身子，并排在一起，把整個池塘邊距拉滿，端出好像抓東西的姿勢，所有人的兩只手都在河里仔細摸索著，一起慢慢向前踱著，像是一張巨大的網。

撈了太久了，完全沒可能有這種情況，十幾個大男人來回打撈，已經一個下午了，就算找不到活的，死的也該撈的出。沒有一個人碰到雪峰，都甚至懷疑這些小孩撒謊，最初喊著有人抓腿的孩子已經躺在家里了，說是驚嚇發燒了。

其中一個鄰居就說這么凌亂的各找各的，有可能漏掉他，建議所有人站一排。一起慢慢往前蹚著找。像是撒網一樣摸排一遍，畢竟這么大的人，不可能還找不到。

撒網式的摸排也持續了很久，外婆呆呆的看著池面，河里的水經過這一場又一場，已經和淤泥混為一談，再也分不清，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她和外公，怕找不到，更怕找得到。

120的說，醫院里面很忙，救護車太少也不夠用，已經一個下午了，她們再次表示留下的意義不大，她們要先走了，外公已經沒有力氣哭了，他跪在那，求求她們再等一等，旁邊的人也七嘴八舌“誰的命不是命呢？”

天快黑了，夏天的夜晚原本就黑的晚，男人們也很累了，他們決定最后摸排一波，真的找不到就只能明天再說，正說著，其中一個男人說，“我摸到了！”他感覺有個滑溜溜的東西從他胳膊邊撞了過去，雖然觸感不像是個孩子的身體，可這是一下午唯一的希望，他順著滑過去的方向急忙一抓，抓住了雪峰的腿。

120醫生上來探鼻息，已經完全沒有生命跡象了，但是他也不敢再說話，溺水急救流程還是走了一遍，最后醫生很奇怪，他說“這小孩不像淹死的，肚子里沒有一口水，但凡他喝一口，我都還有救的希望。”

可能因為醫生按壓的原因，雪峰眼睛鼻孔嘴巴耳朵都開始流血，卻的確一口水都沒有吐出來，肚子里也沒有鼓脹，圍觀的看了就有人說“不對勁，干脆找個老神嬤來看看，在池塘里一下午那么多人沒撈到，醫生還說他一口水沒喝，這不邪門，找個人來看看是咋回事呢？”

老神嬤是我們那神婆類的人，有的還真的好像會點東西。

最后緊急找來一個名氣比較大的，來了以后就開始跺腳！說“咋到現在才來！來晚了！這小孩魂魄都走多遠了！我來了能有啥用！”

外婆聽了這話覺出了一絲希望，抓著她“求求你了啊……救救我的孩……魂魄到哪了你救回來我換他啊……”

那一刻，外婆真心實意的想把雪峰換回來，她的命是用來干什么的呢？沒有這些孩子們之前，她也許是她自己，后來的她，卻已經把自己的每一寸骨血，都均勻的分給了她的孩子們，她所有的努力和愿望，都不過是希望自己孩子們，平安健康就好。

老神嬤看了一圈說“這小孩像是替死的，最開始抓的不是他。”

那個孩子會游泳，他跑了，把雪峰蕩進水里面，無法自救，聽子俊和其余的孩子們說，也是他帶頭要大家一起下河洗澡，也是他說雪峰抱著球下去，他們來看著。

最開始抓的小孩最后也是這個老神嬤看的，嚇掉魂了，魂在周圍徘徊著沒回來，小孩一直發燒。后來不知道怎么叫的魂，治好了。那家人一口不提這件事，還說他家小孩被雪峰拖累了的。

被雪峰撞到胳膊的那個鄰居，倒真是因為這個胳膊疼了好幾個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