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路,漫長悠遠,仙魔兩道,各取其法。
當然,仙門修行講究平和中正,徐徐漸進,是以自詡為正道,而魔門確實有些劍走偏鋒,只要能利于修行,有捷徑可走,怎么修煉都是不拘的,是以為世人所不齒,被稱為邪魔外道也無可厚非,因而,正邪必有爭鋒,但無論哪種修行方式,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能窺徑真正的仙途,與天同壽。
然并非人人都能步入修仙路,得有靈根才行,于碌碌世人中,也是萬眾挑一的存在,畢竟能修仙的人就算是踏出了凡塵,壽命少說也有幾百歲,而這些人,還要被仙魔兩道互相爭搶,每每讓那些還沒步入修仙路的人難以抉擇。
世人皆知仙魔世代不容,仙魔兩道自然要將有修仙資質的人收歸自己門下,以免兩方爭斗起來的時候,也多一份力量,如若運氣好出了一個驚艷絕倫之才,還可讓自己的宗派數百年不衰。
說起來,仙魔兩道最初并不像今天這樣水火不容,直到一個叫穆南的魔門男子和一個叫卿歌的仙門女子出現,才打破了兩門之間的相安無事。
怎么回事呢,原來穆南和卿歌相愛了,然后自然而然就成婚了,兩人原本是仙魔兩道不世出的人才,哪想兩人在一起之后,彼此修為反而停滯不前。
原因無他,仙魔兩道的修行功法相悖,兩人在相處的過程中,往往推說對方的修煉方法是錯的,穆南想將魔門的修煉理念灌輸給卿歌,卿歌又想將仙門的修煉理念灌輸給穆南,但各自都不受用,一來二去,各不相讓,矛盾愈深,和睦夫妻也變成怨偶。
這還不算,分道揚鑣的兩人各自回了師門后,尤不解氣,還互相揭對方的短,比如穆南說卿歌鼾聲如雷,卿歌說穆南腳臭熏天,這些話散播開又傳到各自耳朵里,很自然的就從生氣轉變到怨恨,直至不可收拾。
兩人本就在仙魔兩道有著舉重若輕的地位,一打起來,直接挑起了仙魔大戰,雖兩人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但仙魔之仇至今不解,仙道還執正道誅邪魔之言論,魔道也大方的承認了他們就是邪魔,由此正邪不兩立爭斗不休,由此還告訴世人一些道理,仙與魔道不同不相為謀,更不能相愛。
誠然,歲月戚戚中,總有那么些人想要挑戰,打破這仙魔禁忌,卻無一成功。
遙梔山,仙道第一大派,能為仙道第一,乃因凌云山的敗落,和數千年前遙梔山有一對道侶共同飛升了仙界,使得遙梔山聲名大振。
而今遙梔山的掌教亦是修仙界公認可飛升天道的修仙奇才,名青堯,皆尊稱他青堯仙尊,為修仙界第一人,他座下十個親傳弟子,個個資質不凡,且十個弟子分男女,每人具備不同的金木水火土靈根,尤是陰陽皆合,順天應道。
是日早課,遙梔山眾多新弟子在應慧峰聆聽長老青明授道,忽一守山的外門弟子急報。“青明長老,凌云山長老畢弘派座下弟子陽和前來求援,說是關琊山率眾攻打凌云山,此時護山結界已被攻破。”
關琊山是魔道第一宗門,與凌云山有世仇,青明是青堯師弟,負責門中弟子道法傳課,一身青袍的他頗有幾分書生氣息,看著年紀不過三十幾許,卻已有七百余歲高齡,聽聞凌云山有難,當即眉峰一凜。“告訴凌云山弟子,我會即刻派人前往援救。”
外門弟子領命離去,青明就欲帶弟子前去凌云山,此時,青堯的大弟子君長趕來阻止道:“師叔,如今師尊閉關,青平師叔又帶座下弟子外出歷練,遙梔山只剩您和洛悠兩位師叔坐鎮,如您帶人前去救援,恐遙梔山臨危,這或許是關琊山的調虎離山之計也未可知,想趁師尊和青平師叔不在,用此法將您也騙走,萬一真是如此,待關琊山轉攻我遙梔山,豈非讓洛悠師叔獨木難支?”
仙道同出一源,理應守望相助,話是這樣說不錯,但在修仙界,哪怕同是仙道中人,也不會冒險去救別家宗門,何況,仙道中的各個宗門也會明爭暗斗,想要為自己的宗門爭個名聲顯赫,自然不會多管閑事,保存實力才是最好的選擇,也就是青堯成為遙梔山掌教之后,守望相助這個詞才有了些意義,但凡仙道哪家宗門遇險,遙梔山幾乎都會派人前去援救,也因此,遙梔山在仙魔兩道中名聲鶴起。
凌云山肯定要救,但牽連自家師門危矣,青明無論如何也不敢擔這風險,思及君長已是金丹境,雖是晚輩,可一身修為只怕不比自己差多少,青明便道:“君長師侄所言有理,那師侄可愿領弟子前去凌云山相助?”
修仙分為四個境界,入虛,化塵,歸寧,金丹,且一旦修煉到金丹境,便可有千載壽元,再往上,就是飛升成仙了,每修煉到一個境界欲往上,往往艱難無比,以君長現在的金丹修為,已是同他的師尊一個境界了,只是到底只有三百多歲的年紀,即便同一個境界,也分強與弱,不可同師尊他們相比,光是修煉心得和實戰經驗,以及多年來靈氣凝積在體內的底蘊,都是難以對等的,只能說修煉到金丹境界的人資質卓越,有望飛升。
君長躬身道:“弟子愿攜幾位師弟師妹前往。”
于是,君長就領著二師弟君拂,三師妹云袖,五師弟君凌,八師弟君澤和九師妹云漫及最小的師妹云音前往凌云山,本來還有四師弟君禹和六師妹云瑤,七師妹云衣的,只是他們三人外出尋材料煉器,尚不在師門,君長就只有帶著這六個師弟師妹前往了。
師兄妹七人御劍疾飛,很快就到了凌云山,此時,凌云山廝殺聲漫,術法的光華滿山閃現,更有硝煙滾滾,好不激烈。
幾人俯身而下,加入戰斗,只有君長稍稍打量了一番,才徑直飛落在一殿宇之上。
琉璃瓦檐上,斜坐著一紅衣男子,男子身形清瘦,有幾分柔弱之姿,他眉目如畫,唇似點朱,露出的皓腕白皙如璧,乍一看,猶如女子。
他頭微側,看向來人,眼波流轉,嘴角擒一抹輕笑,墨黑長發隨風輕飄,發間緋色發帶飄然其中,說不出的風情,比女子更甚,也比女子更美,任人看了都會贊一聲妖孽,不,是罵一聲妖孽。
別看這人貌似雙十年華的女子,卻是魔道第一大派關琊山的八魔君之一,名應修,魔道對門下弟子的考評只看修為,能修煉至金丹,都可稱之為魔君。
應修狹長的眸盯著君長,朱唇輕啟。“君長,你大老遠從遙梔山跑來凌云山,是想跟我對坐于此看熱鬧?”
君長長身而立,青色道袍衣袂獵獵,墨發并未束冠,亦是用一條緋色發帶,簡單的將長發縛于身后,似是魔君應修發間的一般,他眉宇間一派英氣凌然,約莫二十六七歲模樣,與應修的美貌相論,是風華正當的清俊男子,他眉頭微蹙。“我,是來殺你的。”
“呵。”應修旋身,已站了起來,一手負背,一手將額前碎發拂于耳后,只是一動作,就顯盡絕美風姿。“看來,為了仙道,君長還真是要找我晦氣呢。”
“我,是來殺你的。”君長再次說道,抬手一招,一柄細長的玄色長劍就已出現在他手中,劍身上還燃著火焰,似把玄色劍身都燒得通紅,青色道袍上的紋飾也隨即光華流轉,這些紋飾表面上是裝飾衣服,實則俱是法陣,有助使出來的術法威力,只有親傳弟子才有暗繡了法陣的服飾穿戴。
君長是火靈根,主修火系術法,雖也修習其它除火以外的術法,但因靈根關系,自然是火系術法修煉起來事半功倍,待修得極致,也就離飛升不遠了。
見他周身紅光環繞,應修眼睛一虛,立時,手上已握了一條金色鞭子。
這鞭子君長認得,還是九十多年前,應修在洞天福地里所獲,乃真正的仙人法器,長鞭一揮,隨著鞭影晃動,如金龍逶迤飛旋,由是起名游龍鞭。
而應修為水靈根,鞭影擊向君長的同時,嘴中揶揄。“五行相克,我為水,你為火,你注定是我手下敗將。”仿佛一點兒也沒有戰斗的緊迫感。
君長不答,飛身躍起,避開擊打過來的長鞭,于半空中俯身揮劍,劍氣散出,烈焰四起。
應修單手掐訣在胸前,頓時引山間清泉而至,一面冰盾立于身前,烈焰撞擊在冰盾上,冰盾瞬間被擊碎,火焰也隨之寂滅,水火相交碰撞出‘滋滋’聲,并揮發出濃濃煙霧。
適時,云袖持劍飛來。“大師兄,我來助你!”
云袖之所以過來幫忙,正是望見屋頂上打斗的兩人,君長與應修的修為都是金丹境界,可應修的水系功法正好克制君長的火系功法,加之魔道修煉善走捷徑,因而應修和君長的修為境界雖一樣,但應修應該會在靈力上高出君長一截,而自己也是修習水系功法,知道水系功法的弱點,是以特來相助。
聽得聲音,應修眼睛一亮。“喲,云袖師妹也來了。”
云袖也有金丹修為,飛來的身姿飄然若仙,青色衣衫顯得膚若凝脂,眉目婉約,透著一股清冷,素有仙道第一仙子稱號。
這魔君應修每每見了自己都要調戲一番,云袖眉頭一皺,一聲嬌叱。“誰是你師妹!”
應修自見第一次見她起,就十分傾慕其容顏,待她劍尖快抵向胸口時,才開始飛身后退,甚至都不管旁邊還有一個君長,還出言調侃。“多日不見云袖師妹,云袖師妹真是越發的美麗出塵,令人心動。”
哪承想,應修還在為見到云袖高興時,身后一柄長劍已穿透自己的胸膛,黑色劍尖帶著被血熄滅的火焰泛起黑煙,從自己胸口穿出。
應修慢慢扭轉過頭,君長已然在自己背后,應修瞪大雙眼,不可置信,若說這么多年,自己也常跟仙道交手,其中不乏君長,可自己和他交手從未動過真格,雖說自己是魔,他是仙,但自己和他是生死知交,已有近百年情義,每每交手從來是點到為止,放放狠話,做做樣子,豈能想到他今天的狠話是當真,趁自己不備下狠手?
應修想不通,不可思議的問:“為什么?”
“道不同不相為謀。”君長閉上眼,似也并不想殺他,緊咬著嘴唇抽出了玄霄劍,鮮血自應修身后溢出,染在他紅色的衣袍上,就像沒有流過血一般,只有一股清氣繞劍而出,也被玄霄劍上的黑煙淹沒。
應修的身體向后倒去,死不瞑目,君長托住他倒下去的身體,將其放平,撫上他的雙眼,低聲道:“對不起。”
應修雙眼闔上,君長便取了他手上的游龍鞭,若應修在天有靈,一定會痛罵君長:你殺了我也就罷了,到底正邪不兩立,你背信棄義殺了我也還說得過去,可你跟我說對不起,便是心存愧疚,那為何還要拿走我的仙器?你這是有半分歉意的樣子嗎!
應修和君長是在屋頂上交戰,他的死很快眾所周知,眼見死了一個魔君,魔道中人哪里還敢戀戰,當下四散逃離,只有應修的師弟應莒冒死帶走了應修的尸體,實則是沒有受到什么阻攔。
凌云山長老畢弘親自來跟君長道謝,各師兄妹也于此處集合,正寒暄中,二師兄君拂抱著九師妹云漫飛身而至。“不好了大師兄,小九,小九......她快不行了!”
君長忙不迭探其脈搏,氣若游絲,心下駭然。
人家來幫自家師門御敵受了傷,凌云山自然不能坐視不管,見狀,長老畢弘忙道:“山后洞府乃閉關之處,無人敢擾,且隨我來。”
是自己帶一眾師兄妹前來幫忙的,眼下九師妹云漫性命垂危,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責任,不及多想,君長從君拂手里接過云漫,只道:“三師妹,老十來幫忙,其余人在外等候。”
師兄妹當中,自然是君長的修為最高,由他施救才有最大的可能救活云漫,而云漫是女子,其他師兄在場不便幫忙,只有同為女子的云袖和小師妹云音了。
沒有任何異議,一眾師兄妹跟著畢弘長老飛至后山洞府停下,只有君長和云袖,云音進了洞府。
云漫被放在石床上,山頂上泄進來的陽光也不能將她慘白的臉照得有點血色。
為她擦拭嘴角頸間血漬的老十云音忍不住哭問:“九師姐會不會死呀。”
云袖沒有接話,語氣雖平靜,可擰作一團的繡眉無疑展露出擔心。“小九經脈盡斷,修為盡毀,顯然是自爆經脈,想與魔門同歸于盡所致,眼下已然沒有脈息,生機已絕,要給她續脈重生,怕只有師尊才可以辦到。”
一直在給云漫輸靈力運氣的君長說道:“我可以,但需云袖師妹從旁相助。”
云漫經脈盡毀,若沒有人輸送靈力讓她的血脈不凝,只怕大羅金仙也救不了,雖說她現在儼然已沒有了生機,但同門之間數百年情誼,總歸要試一試才甘心,云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忙道:“師兄盡管施救,我斷不會讓小九的血脈凝固。”
“好。”君長看向云音。“扶好小九。”
云音連連點頭,馬上就把云漫扶著坐好,君長朝云袖點頭示意,云袖立即運起靈力輸入云漫體內。
君長這才松開云漫手腕,轉至云漫身后,點了風府,命門,陽關等各大要穴,其中命門穴更是用刀尖刺破,再將自己掌心劃開一道口子,隨后掌心對向命門穴。
見此,云袖驚道:“師兄這是在干什么?為何自傷?”
君長眸色凜然。“我要用我的精血幫她重鑄經脈。”
“師兄何曾會得這種術法?而且重鑄經脈需得耗費多少精血才可?”云袖忍不住說道:“小九,小九她本就已無生機,師兄無異于在賭博,萬一救不回小九,精血流失,身體大損,于往后修行不利。”
君長只道:“不會有萬一。”
云袖也再不敢搭話,怕影響他,扶著云漫的云音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師姐妹二人大氣都不敢不出,直到君長收回自己的手,長呼了一口氣。“成了。”
云袖一探云漫脈搏,果然已經通暢無阻,再看君長面容煞白,連氣息也弱了不止一半,再次驚道:“師兄,你,你的修為掉到歸寧境了!”
君長挪了挪身子,一臉疲憊的斜靠在山壁上,方說道:“你們是我帶出來的,我有責任護你們平安,自然一個都不能有閃失。”
修仙界的人哪個不妄想登頂天道,修為對修行之人來說,勝過一切,他卻可以為了同門情誼,不惜損壞自身修為也要護同門平安,一時間,云袖心頭微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