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云漫經脈已經穩固,不需要像以前那樣日夜輪換著觀察脈象了,大家伙都可以在晚上休息,倒也算不上辛苦。
話說云袖想脫身不能,幸得君長把云音給留下了,便又生一計,讓云音睡床上。
是夜,師兄妹四人準備休息,云袖趕緊抱了被子打地鋪,還很善解人意的說道:“老十,怕你不習慣地鋪,你還是睡床上吧,我和大師兄打地鋪睡就好了?!?/p>
“你是師姐,當然是你睡床,我睡地上了?!痹埔羰莻€尊長愛幼的好孩子。
“正因我是師姐,就應該愛護師妹你,哪有讓你睡地上的道理?!币贿呎f一邊推她。“天已經很晚了,快去休息。”
君長曉得她是在躲云漫,便幫著說:“是啊,老十,別辜負了你三師姐對你的愛護,快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p>
既然師兄師姐都說了,自己再拒絕就太扭捏了,云音也沒多想,欣然應下,就躺在了云漫旁邊。
這丫頭雖然模樣俏麗,可跟云袖比起來還是差遠了,云漫心里自然不樂意,自顧扶著床沿,慢步走到云袖的地鋪前?!皫熃?,我習慣和你睡,不跟你一起睡,我睡不著。”
已經躺下的云袖無可言狀的感到無奈,卻還是想要掙扎掙扎。“可床上軟和些,你重傷初愈,地上太硬,怕你睡著會不舒服?!?/p>
云漫卻是慢慢躺下,用實際行動告訴她自己的決定,并借她說過的話堵她的嘴?!皫熃阏f過,仙道中人,外出歷練時睡樹干或地上都是常有的事兒,現在有被子墊在身下,哪會不舒服呀,咱們修仙之人,可沒這么嬌氣,你說是不是啊師姐?”
她都已經躺自己旁邊了,自己還能怎么說,難道趕她走不成?而且這話可是自己說過的,云袖有苦難言,咬著牙一字一字道:“是啊小九?!?/p>
地鋪比床小多了,兩人睡在一起,連個退讓的地方都沒有,云袖只覺自作自受,心中喟嘆:倒不如睡床上還好一點,至少還軟和!
有了云音的幫忙,君長和云袖就可以去做些別的事情,君長開始煉丹,為云漫傷好后重新修煉所用,云袖則能避開云漫一時算一時,哪怕只是扶著她走走,就都讓云音效力,就算自己不忙也要裝作忙得腳不沾地的樣子,其實也就是熬熬藥,幫君長分揀一下藥材而已。
一天,一味叫明闕子的藥不夠劑量,云袖就說:“師兄,這明闕子不夠了,怎么辦?”
君長稍稍沉吟?!懊麝I子有調和藥性的作用,少不得,要不,煩師妹去其它峰的丹室看看,拿一點回來?!?/p>
云袖當即應下,而云音是個坐不住的性子,在這丹室里照顧了云漫十多天,早就想出去透透氣了,立馬道:“我也去,我和三師姐分別行動,也能快些?!?/p>
自己就是想晚些回來,她跑來橫插一腳,自己能晚多久!云袖扯了扯嘴角?!袄鲜?,你也去的話,那誰來扶小九活動筋骨呀。”
云音理所當然的說:“不是有師兄在嗎,現在師兄又煉不了丹,他扶九師姐活動筋骨也一樣呀。”
這理由還真沒法反駁,君長也曉得兩個人都想出去,說道:“你們都去罷,我會好好看著小九的?!?/p>
快中午了,兩個人都沒回來,君長把熬好的藥端到床頭,見云漫在打坐,若非聽到她輕微的鼾聲,還以為她入定了呢。
輕輕搖了搖她肩頭,云漫睡眼朦朧的睜開眼,就見君長一臉含笑的說:“打坐也能睡著,真有你的小九?!?/p>
你以為自己想睡?自己以前可是魔道嬌子!一朝被眼前之人暗害,如今重生卻成了仙道中人,自己也很勤懇的想早日修煉到以往修為,奈何仙門功法與魔門功法迥異,自己不得要領,怎么調動經脈都不能運行周天,運行不了周天就入不了定,等同白練,這白練練久了自然就沒興趣了,一沒興趣人就容易犯困。
云漫從天縱之才淪為了廢柴,本來心理落差就很大,每每想起自己死得冤枉,誓報血仇,卻是連最基本的修煉都做不到,照此下去,何年何月才能雪恨!一睜眼還看到害自己的人嘲笑自己,他哪兒來的臉?自己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可都是他害的。
冷眼橫過去。“師兄,你這樣取笑自己的師妹,有失師長之風吧?”
“有嗎?我沒有取笑你呀。”君長拿手揉揉她的頭?!拔沂怯X得你打坐睡覺的樣子,很可愛?!?/p>
他笑容溫煦,如暖陽拂面,不得不承認,他這張臉長得很好看,縱使比起曾經的自己有著不小差距,卻也是世間少有的俊朗,回想從前他還在自己面前自夸:‘論世間男子,除去你我,還有誰可擔風華二字。’那時的自己只當他是摯交,還笑侃說:‘能與我應修比肩之人,除了你,也確找不出第二個了?!?/p>
現在想想,他憑什么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論?以前都是自己太給他面子了!
可殺了他報仇恐怕還需很久很久,但先想辦法毀了他俊臉還是不難的,既然他這么自負,那毀容后的他,該有多難受呢?
在心底為自己的復仇計劃感到開心,也就沒跟他計較了,云漫很明白,要做到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跟他處好關系,便就捏著嗓子甜甜說道:“是嗎?在我眼里,師兄也很俊朗呢?!?/p>
“好了,別拍馬屁了?!本L溫和的端著藥碗送至她跟前。“來,先把藥喝了?!?/p>
喝藥這種事情云漫從來不叫苦,試想當年在魔道中力求向上,自己可是吃了不少苦,而今從頭開始,便是把過往的苦再吃一遍罷了,只要能修煉到以往修為,自己就有把握殺他報仇了!
君長接過她喝空的藥碗?!暗冗^幾天你能自由走動了,我們就可以離開丹室,你也可以進食了,他們說,等你痊愈了,想給你慶祝慶祝,你想吃些什么就跟我說,我讓他們提前給你做好?!?/p>
久未進食,自然想吃東西,可云漫不曉得這身體的主人以前愛吃什么,如果說了自己的喜好又怕露餡,為防萬一,便說道:“勞你們照顧我我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至于吃什么東西是小事,我不想再麻煩你們了,你們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不必刻意準備。”
“小九真懂事?!本L又摸了摸她的頭?!澳呛?,就由我來安排吧?!?/p>
放下空碗,君長又問:“可要起來走動走動?”
功法暫且練不好,體魄總不能怠慢了,以免弄得身體和修為都拉跨了,云漫點頭?!耙埠??!?/p>
攙上他的手臂,云漫慢慢下地,在屋中走了一圈,見今日的房門開了,就說:“師兄,我們出去走走吧。”
想她近兩個月沒出過這丹室了,君長便扶著她出了門,門外山風清幽,碧草翠枝輕搖,云漫深深吸了口新鮮空氣?!笆娣??!?/p>
這還是云漫第一次站在遙梔山掌教所居的明覺峰,以前身為魔君,是不可能踏足到這里來的,如今重生,竟一朝踏入了仙道第一宗門的腹地,還成了修仙界第一人的弟子,真是恍若做夢一般,只不過這個夢委實是個噩夢。
說起來,云漫為魔時,也曾常來遙梔山,是為了同君長把酒言歡,那時的他們會在遙梔山后山的絕頂崖相聚,那里是一處絕地,一般的人是不會往那兒去的,因而和君長仙魔相交近百年,也無人發現。
斷崖是一個四方丈余大小的峰崖,崖邊夾縫長著一棵松柏,那樣倔強的綻放它的生命,鋪開它的華蓋,他們兩人常在樹下談天說地,甚至議論仙魔兩道同為修仙中人,當摒棄前嫌,取長補短,共圖大道,而今回想起來無疑是個笑話。
云漫只覺自己就是個蠢貨,怎就相信了他呢?要真像他說得那樣頭頭是道,自己也就不會死在他的暗算之下!
想著想著,云漫的臉就不禁冷了下來,君長見了,問道:“小九,你臉色怎么突然就難看了?”
“有嗎?”被打破思緒的云漫立即笑了起來,只嘆而今這身體真是連情緒都掩藏不好,看來沒有了修為,連心性都沒法控制好了,心里也明白,就是心頭的不甘,畢竟從一魔君淪落到眼下連個入門功法都不能修習的地步,著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怕他看出自己的破綻,忙扯開話題?!皫熜?,我就是走累了,想歇歇?!?/p>
君長指向云漫身后的池子?!叭コ剡呑鴷喊伞!?/p>
在他的攙扶下,云漫平平穩穩走到池邊坐下,池子一面臨著山壁,山壁上有一股清泉瀉下,匯聚成了一汪清池,而清池之水也引流各處,使明覺峰哪里都能方便取水。
山泉墜下的池面上氤氳出一層水汽,云漫無意間揮手,揮開了水面上的水汽,透過漣漪蕩蕩的水面,云漫隱約看清了映在水面上的自己。
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毫無美貌可言就算了,還毫無特色!云漫也不是沒想過而今的自己長什么樣子,可總聽他們,特別是君長老說自己可愛,自己還真就以為這張臉該是俏皮可愛的模樣。
沒期望過能如云袖般貌美,畢竟云袖有著仙道第一仙子的稱號,連曾經的自己都傾慕她的容顏,是以,有張嬌俏的臉自己也還能接受,哪承想!幾乎是丟人群里就找不出來的長相。
須知自己以前可是美貌與修為都令人艷羨的魔君,怎能接受這樣平凡的容貌?云漫一連經受太多打擊,眼下又發現自己的容貌也變得普通,一時間心緒難平,胸口起伏不定。
旁邊,君長還不時宜的開口關心?!靶【牛阍趺戳?,呼吸這般急促,是哪里不舒服嗎?”
老子哪里都不舒服!長這么一張普通的臉,你舒服給老子看,云漫忍不住狠狠瞪他,若非他,自己怎會從驚艷絕倫之才淪落到如今地步?真是把他千刀萬剮了也不解恨!
奈何,自己現在如同廢材,別說把他千刀萬剮,就是想拿刀砍他一刀都做不到,修仙之人的身體修煉到結丹境就形同鐵壁,若沒有法器攻擊,根本就傷不了其身體,而催使法器的首要條件就是靈力,可自己是一絲靈力也無。
多么悲催的認知,云漫在心中自我調節,有道是男兒當能屈能伸,為了報仇,自己就要忍下眼前的所有,那瞪他的目光也化為彎彎笑眼。“師兄,我就是覺得這里空氣好,用力多吸了兩口?!?/p>
君長面露疑惑?!翱尚【藕粑迈r空氣,為何要瞪我?”
“哪有。”云漫豈會承認?!皫熜?,一定是這里水汽太大,你看走眼了?!?/p>
“是嗎?”君長挑了挑眉。
“肯定是?!痹坡f道:“師兄不惜修為救我性命,還日夜照顧我,我對師兄充滿感激之心,又怎會出現對師兄不敬的表情!”
君長轉而笑道:“感激之心大可不必,我相信,若我有什么危險,小九也會竭盡全力救我的?!?/p>
你要真有什么危險,我會竭盡全力的趁你之危,要你性命!云漫心道,嘴角卻是扯著笑連連點頭。
兩人在池邊坐了一陣,正要回屋,君長感知到一股強勁氣息,從方才的笑談神色立馬轉為恭敬,并扶著云漫也站了起來。“師尊來了?!?/p>
什么!青堯仙尊來了!
云漫心驚,對于這修仙界第一人,哪怕魔道出身,也是出于本能敬畏,誰讓修仙界強者為尊呢,忙低下頭,等待青堯駕臨。
不過須臾,一股清風拂動發絲,兩人面前就出現了一青衣道袍,看上去三十幾許年紀的男子。
君長立即躬身行禮。“見過師尊?!?/p>
旁邊的云漫雖然已無修為,感知不到對方氣息,可來人的氣場卻依然讓云漫感到壓抑,心跳慌亂,連忙照著君長的動作給青堯行禮?!耙娺^師尊?!?/p>
青堯身形欣長,負手于背側身而立,道袍在山風中獵獵飄飛,自成風華,日輝光暈照在他臉上,如渡上了一層華光,似用金墨將他的俊美輪廓勾勒。
他眉峰入鬢,鼻梁高挺,漆黑狹長的眸朝君長和云漫瞥去,薄唇微啟?!肮蛳隆!?/p>
分明聲音不大,卻滿是威嚴,令云漫幾乎忘記了自己已不是魔道中人,只覺對方是敵人,且是隨時都可以將自己置于死地的敵人,出于本能的畏懼,雙腿一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心中猶如萬馬奔騰,都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重生了,不然自己怎么還會這樣害怕?腦子里還不斷自問: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