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仙門弟子和魔門弟子走得近,必然得避人耳目,否則兩人的處境都會變得窘迫,乃至艱難危險。
所以,就連尋藥煉丹,也不能去千極山,就怕碰見了仙魔兩道的弟子,就如上次,兩人約好去千極山的,而去千極山那種地方的人又幾乎是成群結隊,結果應修運氣好,還沒進山,就遇上了一伙仙道的人,差點沒被打死,幸得君長及時相救,才保全了性命,堪堪休養了大半年才恢復過來。
上回沒能取得想要的藥材,當然不可能就此罷手,可也不想再遇上不必要的麻煩,兩人便約在了洪荒溝。
洪荒溝也是尋天材地寶之地,卻沒有千極山兇險,自然的,里面的奇珍異草肯定也不及千極山多,但勝在來的人少,以君長和應修的實力,只要肯多花些時間,要在里面得到想要的東西并不困難。
洪荒溝得名乃遠古時的天地裂變,于大地之上裂開一道深不見底,寬數里,長千里的溝壑,此溝壑蜿蜒逶迤,如一條巨龍,破開山脈河川,形成了凡人不能入的險惡之地。
洪荒溝里深淺不一,有奇石嶙峋,有地脈巖漿,有密林小溪,亦有寸草不生之地,當然,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生物。
例如,連精鐵都能熔掉的巖漿池里,居然有著螃蟹,這螃蟹比一般的螃蟹要大一些,約莫兩個手掌大小,這螃蟹的殼堅硬無比,還能用來煉器,是上好的煉器材料,卻也不易抓獲。
應修有游龍鞭這樣的仙器,對法器沒有半分需求,來此是為找血靈芝煉制透潁丹,此丹輔水,有助水系術法蝕骨訣,蝕骨訣一旦練成,施展出來的水便帶有毒素,修為稍低的人沾了這蝕骨訣的水,輕則皮肉潰爛,重則蝕骨灼心,是一門十分陰狠毒辣的術法,極有殺傷力,連同境界的人面對此術法,也是避之不及的。
入夜前,兩人找了一洞穴休息,可尋了一天的藥,兩人頗為疲倦,也頗為饑餓,應修張口就道:“帶吃的了嗎?”
哪想君長說道:“我還以為應修兄你帶了呢。”
應修臉色一黑。“也就是說,我們要餓肚子了?”
君長忙道:“怎么可能讓應修兄餓肚子,剛才過來的時候不是路過了一條小河么,我去河里抓兩條魚回來烤著吃,可好?”
“嗯,我最喜歡吃魚了。”應修贊同道:“那成,你去抓魚,我去撿些柴火回來烤。”
于是兩人各自行動,不多久,君長就提了兩條魚回來,魚已經在河里清洗過,只須撒上調料烤熟就能吃了。
修仙之人常外出,身上一般都會攜帶如鹽巴這樣的簡單調料,可應修素來不會下廚,那傻眼盯著魚的樣子就已說明。
而我們的君長呢,也是個不事庖廚的人,只是,看著應修一副無從下手的眼神,就知道還是得自己來,覺得修煉這么難的事情都難不倒自己,區區烤個魚算什么,便熱情道:“應修兄,你稍坐一會兒,烤魚馬上好。”
應修信以為真,認為君長是火靈根,火控得好那做吃的肯定不在話下,再加上他那自信的模樣,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君長也是這樣想的,自己是火靈根,控好了火還怕魚烤不好?信心滿滿的控制著火的燃勢,兩條魚插在樹杈上也很快烤得焦黃,慢慢散發出魚肉烤熟的香味。
由于君長平日里不做飯,即便如其他修仙之人一樣會隨身攜帶調料,卻也僅帶了鹽巴,不過,看烤魚的色澤就已經很有賣相了,兩人都認為,就算只有一點鹽,這魚的味道也差不了。
可君長不知道鹽放多少合適,便就拿著鹽瓶撒,誠然并不知道該撒多少,應修就更不曉得了,還覺得他撒鹽的動作很嫻熟。
魚肉熟得快,看著焦黃,聞著鮮香,兩人都不由咽了咽口水,君長把烤好的一條魚遞給應修。“應修兄,你不是餓了么,來,快些吃。”
應修確實餓得不行,也不客氣,接過來不怕燙就一口咬下去,然后......然后就怔住了。
君長剛要張嘴咬魚,看他目光呆滯,完全沒想過是魚太難吃的緣故,而是擔心道:“燙嘴嗎?”
應修不語,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嘴里的魚肉咽不下去卻也不想吐出來,這么難吃的東西,他不嘗嘗怎么對得起自己遭的罪,被這腥得反胃,咸得要死,苦得要命的魚肉齁得說話都囫圇不清。“尊掌,你也漲漲。”
雖言語不清,君長還是聽明白了,他說:“君長,你也嘗嘗。”便一口咬下去,然后......然后也怔住了,隨即很快吐出嘴里的魚肉。“腫么腫么囊吃。”
“呸!”一口吐出嘴里的魚肉,應修氣憤道:“你也知道難吃呀,你是不是下了毒想暗害我,反正除了腥和苦還有咸吃不出其它味道,正好掩蓋毒藥的氣味!”
君長想不通。“我明明都洗干凈了呀,我也不知道怎么會弄成這樣。”
應修嘆口氣,丟掉手里烤魚。“你是不是剖內臟時把苦膽弄破了?”
想著他餓了,得趕緊弄吃的,君長回憶洗魚時確實沒注意有沒有弄破苦膽,他這樣一說,恍然道:“是了,肯定是了。”覺得既然找到了原因,也就不會出錯了,忙道:“那應修兄,你再忍著點餓,我馬上再去抓兩條魚回來烤。”
“別。”應修急忙抓住他袖角。“別,我寧愿餓著,也不愿再吃你烤的魚,否則我真的要中毒了。”
君長嘟囔。“真的有那么難吃?”
“有點兒自信。”應修鄭重說道:“把真的有三個字去掉!”
那么難吃......
君長垂下頭,像做錯事的小孩。“那我總不能讓應修兄餓肚子呀,應修兄,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次,我一定能做好。”
“機會是不可能給你機會的,我怎么可能上過一次當還中你的招?”應修毫不留情面的說:“別想著再謀害我了,去,隨便找點野果子回來墊墊肚子!”
接著,就是君長灰心喪氣走出洞穴找野果子的畫面,至今想起都記憶猶新,一個人怎么可以把東西做得這么難吃的?真是令人費解。
眼下君禹使壞,竟還想要君長做吃的,自己怎么允許?
有了前車之鑒,云漫是決計不想再重蹈覆轍的,趕緊從君長手里搶過魚,欲把活計丟還給君禹。“四師兄,還是你來烤,我們大伙兒一起吃。”
“呃......”君禹哪里肯接,眼神飄忽道:“這可是大師兄專門給你抓的魚,我們怎么敢吃呢,如此,大師兄的一番心意豈非都被我們吞下了肚?不可不可。”
見他不接,云漫正待發火,君長竟毫無自覺自己被嫌棄了,奪過了魚,又毫無自覺的說道:“正是呢,漫漫,這魚我是專門抓來給你一個人吃的,他們想吃,豈不是太不懂事了?”
這下把大伙兒拉下了水,誰還敢碰這個魚,可自己真是寧愿餓肚子也不肯吃他烤的魚,然而,自己又如何能駁了他對自己的一片心意?
不敢吱聲,幽幽怨怨看著他把魚叉好,放在火上烤,那動作熟練得仿佛是個廚子一般。
云漫只是苦笑,若非最近這段時日要特別討好君長,自己怎會容忍他烤魚給自己吃,在心底一遍遍勸解著自己,哄他開心了,他才會心甘情愿給自己煉一大堆的藥,才夠自己往后所需,只要這魚不苦過自己的苦笑,自己和淚也會吃下去!
坐到他身側,看他把一樣樣調料撒在魚身上,比記憶中他烤魚時似乎有經驗多了,難不成真會烤魚了?調料在火的高溫下散發出濃濃香味,伴隨著魚肉的味道,當真噴香得引人垂涎。
懷著疑惑問道:“君長,你這撒得什么佐料?”
“這是小茴香。”君長微笑側首。“怎么樣,香不香?”
香倒是香,就不知道烤出來是個啥味兒了,云漫僵笑。“香呢,香得我都流口水呢。”
君長手上的動作不停。“別著急啊,一會兒就能吃了。”
云漫卻是望著隔壁君禹烤的兔子,看大家伙兒全圍在那邊,就不用再做多解釋了吧,誰都沒指望君長能把魚烤好吃了,自己也希望,他們那邊的烤兔子能剩下一點兒來給自己填肚子,自己保證不嫌棄是剩的。
眼見魚快熟了,是越來越香,這時候,連云音和云衣都忍不住跑了過來,云音說:“大師兄,難不成你真會烤魚?”
君長笑而不答,云衣眼巴巴的道:“方才說不敢吃這魚的是十一,大師兄,我想吃。”
圍在旁邊火堆的君凌說道:“我說七師妹,老十,你們有點眼力見可好,快過來,別打擾人家大師兄和小九恩愛。”
云衣砸吧著嘴,還有些賴著不想走。“可,真的好香呀。”
君禹道:“我的廚藝你還不相信么,你快過來,一會兒這兔子肉也頂頂好吃,頂頂香。”
云衣和云音對視了一眼,有些念念不舍的意味,云漫都有些懷疑了,難道君長手藝見長?不然這魚怎么能烤得這樣香?
不由湊近了再聞聞,嗯,確實是香,就在此時,君長把烤好的魚遞給云漫。“喏,你最喜歡吃魚了。”
看他殷切的目光,云漫有種不好的預感,愣著不敢接,旁邊的師兄妹們又開始起哄,云衣說:“小九,你要不吃我可吃了啊。”
君澤說:“大師兄對小九的一片心意你也敢想,該打。”
云瑤道:“嘖嘖嘖,沒想連菜都不會擇的大師兄還會烤魚,可這份貼心只給咱們小九,真是羨煞旁人吶。”
云漫曉得,再不接魚他們會說得更起勁,還會惹人疑心,畢竟烤得那么香,怎么就不會好吃呢?
也怪不得自己,怪只怪他烤的魚難吃到讓自己心有余悸!
接過魚,云漫拿著魚聞了好幾遍,著實是很香的,應該不難吃吧,心懷忐忑,猶豫再三的終于咬了下去,然后,整個人就不好了。
毫無意外,一如既往的難以下咽,這真是一件令人不解的事情,明明已經烤得這樣香了,他是怎樣做到依然難吃如舊?
看她咬了了一口,君長滿眼期待的問:“好吃嗎?”
那頭的云衣也興致勃勃的問:“小九,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不說與好吃有沒有聯系,至少也是毫不相干,忍著沒吐出來,還強撐著微笑說道:“你嘗嘗。”
君長手上還拿著另一條烤魚,卻是說道:“這魚就這么點兒大,我舍不得吃。”
你丫的不吃,光想毒害我一個人!云漫怎甘心,說著就把自己手里的魚塞過去,看得旁邊的人一陣噓聲。
就著她剛咬過的地方,君長唇角牽起,這才輕咬一口,然后,面色凝重。
大家伙兒也發現了異樣,云熙奇怪道:“到底好不好吃呀?”
君長奪過云漫手里叉魚的樹杈丟進火堆里,火焰竄起三尺高,映得君長臉色灰淡。“知你愛吃魚,我還去問過別人要怎么烤才好吃,不承想......是我太笨了。”
云漫吐了嘴里的魚肉,如釋重負的說:“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但,以后別做了!”
這話一出,誰還聽不懂,盡都哈哈大笑起來,君禹說:“大師兄,干什么事都是有天賦的,就跟你修煉有天賦,我做飯有天賦一樣。”
“沒錯沒錯,有些事沒有天賦是強求不來的。”君凌附和。
“不過,我們小九已經感受到了大師兄的心意,這就夠了。”君澤說道。
君長黑了臉看過去,眾人不敢說話了,再回頭過來,臉上似帶著幾分愧疚。“漫漫,我本想讓你開心的,我......”
開心個鬼,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嘴上卻道:“沒事兒,我過去吃他們的兔子。”
說著,一溜煙兒就竄了過去。“兔子還有多久烤熟,我好餓呀。”
“馬上就好了。”君禹笑說:“哈哈,看來有情飲水飽這話說得也不對。”
云音往旁邊挪了挪,給云漫騰出地兒。“坐我這兒。”
哪兒來的情,自己與他只有仇,跟他在一起不過是為了麻痹他,讓他沒了警惕,自己才好對他下手,云漫心說,臉上卻是嘻嘻笑著。“現在只要有口吃的我就滿足了,你們就別再取笑我們了。”還朝君長招手。“君長,快過來,馬上就有兔子吃了。”
君長丟下手里的魚,一掃先前的挫敗走過去,一本正經的說道:“四師弟,是不是我烤魚撒作料的步驟錯了?”
霎時,云漫就傻眼了,脫口道:“你還不死心呀!”
云音頓了頓。“呃......大師兄也是為了你才這樣上心的。”
君禹愣了愣。“呃......大師兄,以后還是我做給你們吃吧。”
其他幾個師兄妹忍俊不禁,君長許是曉得自己沒有做飯的天分,站了會兒,終于放棄似的坐了下來,等到兔子肉烤熟,大家伙兒俱都以填飽肚子為目的,再不拿烤魚的事兒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