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報仇心切,云漫也不急于一時了,在安全的大殿外休息一晚,保存體力才是正確的選擇。
翌日,誠然灰蒙的洞天福地里沒有晝夜之分,但睡飽了,肯定就是第二天了,兩人再吃了些昨夜剩下的魚干粥,就準備入殿了。
說不急于一時,云漫還是有些心急的,分明與君長并肩而行,可云漫卻率先伸出了手,欲推開殿門。
“不可。”君長趕忙制止。
云漫恍然,是自己莽撞了。“想來,要推開這殿門也不容易?”
“倒也不是。”君長說道:“只是章臺所在,是洞天福地極西之地,而西方主殺,屬陰,此地陰氣太重,需得陽體方能不被其極陰之氣所染,否則會影響修行根基。”
“什么?這進個門還分男女?”云漫詫異,說得好聽點就是陰陽相吸,說得不好聽就是男人能摸這門女人不能碰,再簡單點就是章臺他娘的重男輕女!可老子以前也是男人好罷!
君長溫柔道:“不要隨意觸碰這里的東西就行了。”
云漫只得點頭。“知道了,如無必要,我不會亂碰亂摸。”
“漫漫真乖。”君長習慣的摸摸她的頭,眼睛掠過她被四方陣炸得參差不齊的頭發(fā)。“漫漫,要不要把頭發(fā)修剪整齊?”
當然不!這可是自己回去遙梔山的證明,證明章臺的危險,證明若不是自己反應快,就跟君長一樣留在章臺里了!
云漫訕訕笑了笑,隨即拿出一條發(fā)帶一綁。“不用麻煩,你看,這樣綁著就看不出來了。”
“嗯,綁著就看不出來了。”君長笑得有些牽強,隨后推開殿門。
‘嘎吱’一聲,殿門緩緩開啟,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分明不是真的寒冷,卻讓云漫打了一個寒顫。
大殿中央,有約莫兩丈大小的圓形地陷,不知這凹陷下去的地方,是否連接到山底地火,使之地陷中還燃著幽綠火焰,姑且就叫火坑吧,原本炙熱的火光,也因這燒得懶洋洋的幽綠火焰而顯得森冷,令整個大殿都陰森森的。
入門處,是兩根盤龍大柱,柱子石雕而成,這樣的柱子共有六根,分別在入口,中間,及大殿上玉階兩旁,柱子上還拴著手臂粗的鐵鏈,一直延伸到地陷中的火坑里。
此外,殿中兩層八階玉階,玉階兩旁聳立著丈余高的無字石碑,石碑頂端雕刻有不知名的圖文,兩石碑也接連貫穿著無數(shù)粗細不一的玄黑鐵鏈,而玉階之上有一石桌,桌后還有一把石椅。
照這種布置,應當是一個大殿無疑了,只是石椅兩側(cè)該有通往后殿的通道才是,卻只有兩面冷冰冰的黑石墻,想來需要破了前面的法陣,通往后殿的通道才會打開吧。
總之,什么都是石頭,連地板都是青黑石板,處處泛著冰冷,無一不讓人望之生寒,甚至還隱隱透著一股蕭殺之氣及詭異的壓迫感。
不過,里面沒有一具尸骨,說明無人到達過這里。
深知殿內(nèi)危險重重,兩人都沒有輕易踏出一步,云漫面色不由凝重,身旁的君長亦面色凝重的望著前方,眼睛落在其中一座石碑上。
循著他的目光,云漫也望向那光禿禿的石碑,奇怪道:“那石碑有什么問題么?”
君長稍稍收回視線,解釋道:“此陣為太極雙魚陣,那兩座石碑,便是陰陽陣眼,左陽右陰,陽碑會在正午時啟動,便可在此時破陽陣,相應的,陰碑也會在子正時啟動,破除了陰陣,我們才能到達石碑前。”
云漫尋思著道:“也就是說,我們要花近一天時間,才可以穿過這大殿?而且,要去后殿還得破陣?”
“差不多吧。”君長不置可否。“只不過,去后殿不是破陣,而是答題。”
“洞天福地里的確什么怪事兒都有,這答題還是第一次聽說。”云漫震驚了。“都誰出題呀,出些什么題呀,別是些稀奇古怪,洪荒遠古的問題,那誰答得上?”
“那倒不會。”君長抿了抿唇,似在思索如何解釋。“只是會出一些關于自身的問題,至于誰出題。”眼睛瞟向石碑。“屆時,只要用手觸及石碑,石碑上面就會出現(xiàn)題目。”
這次,云漫不是驚訝了,而是心驚,觸及石碑,石碑就會給自己出題,這么說,這石碑能洞察人的內(nèi)心?
如是這樣,這石碑若是出些想不想殺了君長的問題,自己是回答想還是不想呢?
抱著一絲僥幸,云漫問:“那如果沒有如實回答呢?”
君長回道:“我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但我想,沒人敢于在章臺里冒險。”
言下之意再簡單不過,就是說,如果不如實回答,肯定會面臨危險,云漫再次抱著一絲僥幸。“這里是來的人都需要答題,還是只一個人答題就可以了?”
“當然是來的人都需要了。”君長有些奇怪的看她。“漫漫,你好像很怕?”
“沒有!我就是覺得太匪夷所思了,這種事情真的是聞所未聞,不承想我自己還遇上了,呵呵,呵呵呵呵。”云漫訕訕道,怎能承認自己確實害怕,非是害怕回答石碑的問題,而是怕如實回答問題后,會泄露自己真實的內(nèi)心,到時候,或許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喜歡他而是想殺他了。
眼下的情況,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是挺古怪的。”君長微笑道:“但這應該算得上是章臺里最安全的一關了吧。”
“是啊是啊,只要照著答就成了。”云漫附和道,心里卻在憂心盤算,石碑上要出的題目,定然是自己觸及后根據(jù)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的想法所出,到時候,自己心里一定不能想殺了君長,而且還要盡量多想君長的好處,這樣,石碑給出來的題目,會不會就不會是自己心里最大的期望,抑或說是秘密,這個,不能讓君長曉得的秘密。
深吸口氣,再堅持堅持,就快到他需要自己壓陣的時候了,自己只要在壓陣時動手腳,就能置他死地!
這樣想著,心情平復許多,也對之后面對石碑時有了計較,沒有剛剛那么擔心了,就又說道:“照我們休息了四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來算,現(xiàn)在當是辰時末,離正午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你不用一直盯著那石碑看,精神太集中,很辛苦的。”
“這太極雙魚陣開啟后沒有任何變化,僅憑石碑提示,要錯過時間的話,我們就又得等一天了。”君長嘴角輕牽,語氣溫煦。“沒事兒,盯著看也不費勁兒,就費點兒神而已。”
云漫想要表現(xiàn)得很體貼。“等法陣啟動了你還得破陣,這樣吧,我看一會兒,你看一會兒,現(xiàn)在,你就閉目養(yǎng)養(yǎng)神吧。”
“漫漫真好。”君長臉上笑容更甚,摟過她的脖子,親吻在她額頭。“都聽漫漫的。”
云漫笑著道:“嗯嗯,那你趕緊休息休息。”
君長也不糾結(jié),席地而坐,云漫為表現(xiàn)出對他極為關心,好教他以為自己對他真的是一片真情,便就沒有叫他,直到云漫看見石碑上金光一閃,又很快消失,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但云漫知道,這肯定就是君長說的石碑在正午啟動,連忙蹲下身,搖了搖君長肩頭。“君長。”見他睜眼,才繼續(xù)道:“我剛剛看見石碑上閃了閃金光。”
“沒錯,就是這時候了。”君長說著就扶她一起站起身,道:“漫漫,此法陣兇險,你就在這里等我,我破完陣就回來。”
云漫乖巧點頭。“好。”
只見君長剛踏完石階,那火坑中的幽綠大火瞬間燒得大旺,將六根盤龍石柱連接在火中粗如手臂的玄黑鐵鏈燒得通紅,而六根鐵鏈‘嘩嘩’就動起來。
那些鐵鏈似乎可以自如伸縮,它們脫離大火,以極快的速度,像蛇一樣在青石地板上蜿蜒伸展,金鐵與地面摩擦出‘鏗鏗’聲,而半空中,也很快密布成網(wǎng),儼然是阻擋任何人通過的意思。
君長在當中來回穿梭,絲毫不讓這些鐵鏈靠近半分,想來只要被這些鐵鏈觸碰一下,不死也會脫層破。
云漫不由想干擾他,如能直接害死他最好,如果不能,讓他吃些苦頭總是好的,這樣的話,在后面的危險中,能置他死地的方法就多了,也不必只等著給他壓陣,思及此就開口道:“君長,你小心吶。”表面上是擔心的語氣,實則是大呼小叫擾亂他的思緒。“啊!左邊那條玄鐵鏈朝你飛來了,啊!地上,還有地上,有條玄鐵鏈快纏上你的腿了!”
奈何君長絲毫不受打擾,眉目緊鎖,并不搭話,全神貫注觀察著各方游走的鐵鏈,一邊避開鐵鏈,一邊往中間的大火靠攏。
說是古怪,也確實古怪,仿佛君長在躲避鐵鏈的同時,也在引導鐵鏈穿行的方向,原本密密麻麻的鐵鏈,在君長的穿行下慢慢變得稀朗,直到君長圍著中間的大火繞過幾圈后,那些鐵鏈竟是縮回了原來的樣子,再度與中間的大火連接,將將還燒得極旺的幽綠火焰,也恢復了最早看到時,燒得懶洋洋的模樣,整個過程約莫半個時辰左右。
這就是破陣了?
思疑間,就見君長往回走,而云漫看見那塊陽碑再度金光一閃,看來確是破陣了,佯裝高興的喊君長,想掩飾自己剛才想用大呼小叫來干擾他的不良居心,說道:“君長,我看見那塊陽碑剛剛又閃了閃金光!”
君長微笑著行到她身邊,道:“嗯,一閃是啟陣,二閃是破陣。”
“君長,我看那些玄鐵鏈突然就變多了,還繞來繞去,真是太嚇人了,那些玄鐵鏈又燒得通紅,要不是你厲害,恐怕就被那些鐵鏈子纏住了了,真不知被那些鐵鏈碰一下會怎么樣。”云漫不忘夸贊,男人都喜歡被女人夸贊的,至少曾經(jīng)的自己就喜歡。
君長保持著溫潤笑意盯著她看了稍許,卻眸色無光,像是在克制又像是認命,說道:“若玄鐵鏈接觸到身體,會骨肉脫離。”
直言骨肉脫離,便是死相慘不忍睹,他這是在提醒自己不該干擾他嗎?話說做賊心虛就是這樣了,云漫慌忙為自己辯解。“君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就是太擔心你了,就想要提醒你,是不是聲音太大了,我也沒想影響你的,是不是......”
話說到一半,方察覺自己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不等于不打自招?又急忙道:“君長,我以后不會了。”
君長摸摸她柔順頭頂。“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漫漫不要多想。”
是了,他全程都聚精會神的,自己想影響他也無能為力呀,說來確是自己想多了,由此說明,這一招是行不通的,看來破陰陣時,自己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眼見著大仇得報,可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心思,以免前功盡棄。
云漫展開笑容,隨即席地坐下,并伸手拉君長。“君長,方才你破陣辛苦了,別站著了,坐下休息。”
君長挨著她坐下,一手摟過她的腰肢,云漫也適時的靠在君長肩頭,兩人看著真就像恩愛小夫妻一樣,可彼此心里都有些什么心思,彼此可知曉?
當然,君長是一門心思對云漫好,云漫是一門心思想君長死,所謂的濃情蜜意,濃情是真,蜜意是假,卻也絲毫不影響兩個人談情說愛,畢竟一個人在演,而另一個人愿入戲,一個欺人,一個自欺,配合絕佳,好不和諧。
要到陰碑開啟還有半天時間,兩人昨晚睡得很好,總不能再去睡大覺,悠悠閑聊一陣過后,云漫仰起頭,問道:“君長,今夜子正時陰碑開啟的法陣,也跟陽碑開啟的法陣一樣嗎?”
君長頷首。“太極雙魚陣在于兩極陰陽,法陣雖說一樣,但陣中的陣腳卻完全轉(zhuǎn)換,只要在破陣時踩相反的陣腳就可以了。”
像他這樣精通法陣的人,轉(zhuǎn)換個陣腳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云漫毫不懷疑,別人不曉得君長深淺,但自己知道,他何止深藏不露,而是深不可測,微笑著道:“這么說來,就沒什么危險了。”
“漫漫不想我有危險,我就不會有危險。”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云漫都不知道怎么搭腔了,難不成自己想要他有危險,他就真能危險?那簡直不要太好!
當然,云漫只能心里想想,嘴上卻得表真心。“你平安我才能平安吶,君長,我知道你是一個修仙奇才,我相信,洞天福地里沒有什么能難倒你。”
“我也相信。”君長低頭親在云漫臉頰上,云漫心里不樂意,自己只是為了麻痹他,沒想他自信如此!但這也是好事,往往太過自信,就容易失手。
子正時,陰碑亮起一道銀藍光芒,便是陰碑開啟的法陣,如正午破陣一樣,半個時辰后,君長成功破陣,回頭朝云漫招手。“漫漫,可以過來了。”
云漫看見,那陰碑再次閃過藍光,然后兩碑之間貫穿連接的鐵鏈在藍光熄滅后開始移動,很快,鐵鏈就纏住了石碑的碑座。
先前就聽君長說過,若被這鐵鏈挨著,就是骨肉脫離的下場,難不成不不如實回答石碑提出的問題,這鐵鏈就會纏住被問之人?
一時間,云漫躊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