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無需多慮,隨著自已的心走,就可以了。”月無痕輕輕地抿下口中的酒,面前的菜肴竟一分一毫都未動。
藍水寒盯著月無痕,無聲地又灌下了一杯酒,心底卻泛起了苦澀,又是一個情根深種的人嗎?可那丫頭卻從來都似沒心沒肺一樣,笑容無害的對待每一個人,卻不知有人會因她的笑容,而中了一種毒,一種名為藍靈心的毒,他自已又何嘗不是呢?
“好了,我不會因此事心煩的。船到橋頭自然直。難得今晚好月色,不如大醉一場如何?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天誰打誰。師兄,哥哥!可否一陪?”她微笑著眨著眼睛,隨手扔給他們倆人各自一壇酒,自已也抱起了一壇。人哪,無論在任何地方,都會有身不由已的時候,她不會怨天尤人,她會隨遇而安。
一雙潔白修長的手,攔住了她欲拍酒壇的手,對上那雙如黑水晶般的眼晴,藍靈心躲閃道:“師兄,我即刻便要走了,今天就不能容我放肆一回么?”那雙手遲疑著頓了一下,終退了下去。
清甜的酒下肚,卻不似以往喝得甘甜。火辣辣的一路燒到胸口,一壇酒下去,藍靈心撫著自已有點發(fā)暈的腦袋,笑癡癡的站了起來。
她大著個舌頭,指著坐在對面的藍水寒道:“哥一哥!喝呀,你干嘛不喝?我,都干了呢,要不我們比拼酒吧,比武,我從未勝過你,比酒你,你可敢?”
藍水寒望著對面佳人的俏顏,粉面紅腮,瞠著一雙美目與他斗著狠,心中卻微微有些發(fā)酸。這只是剛開始呢,以后的路,你可還能走好。他的指尖早已掐進了自已的手掌內(nèi),卻不覺疼痛,他好想沖動的抱住她,帶她走,遠離朝堂,遠離這是非,逍遙無人處。可他不能,不能!
他微仰著頭,慢慢地喝光壇中的酒,目光迷離間,他用左手撐住頭,右手扣上壇口,雙頰酌紅低聲道:“喝酒,哥哥我認輸了。”
“哈!”藍靈心又喝干了一壇酒:“終于讓我勝了一回吧,瞧你,輸?shù)膫€小模樣!”
她伸出手,指腹輕撫著他醉紅的臉頰,雖平凡卻依然令人動容。只因他無時不在的溫柔和呵護,在那么多相處的時光里,縱她感情再如何遲鈍,她也有點看明白了。可那又怎樣呢?她沒法忽略他眼中偶爾隱藏起來的痛苦。他有一個秘密,一個只屬于他自已的秘密,或許是深仇大恨,或許是欺瞞仇殺。他藏在了他的心底,讓這個秘密隨他長大。可誰人會沒有秘密呢?她自已不也是有嗎?她初見他時的那一眼不平,一直到現(xiàn)在還是在時時牽扯她。
她有點分不清自已對他是何種感情。親人、朋友、或者知已。她一直有等待,等待著哪天,他能真正的對自已敞開心扉,訴說一下屬于他的故事,可是,他沒有......
如此各懷心思的兩個人,她不配!他也不配!還談什么所謂的真情呢!
她的指尖劃過他的唇:“哥哥!我知道,我自已應(yīng)該做的事,也決不會逃避我的責任。別擔心!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你應(yīng)該做的事,只是答應(yīng)我,不要受傷,要保護好你自已!”
藍水寒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盯著眼前醉眼朦朧的容顏,她真的是醉了嗎?可他的心,靈秀如她,聰慧如她,或許,早就已猜到了。
他唇邊扯出一抹苦笑,握住了她微涼的指尖,滿腹的話,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只凝成了兩個字,
“心兒!”便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指尖從手掌中被抽離,徒留一絲溫暖。他覺得自已的心在此刻已隨著她的指尖,徹底離去了。
他知道,他今天的放手,意味著什么,也知道自已將會失去什么,可他不能回頭,也決不能回頭,唯有指尖戳進肉里的疼痛,才能讓他保持一絲清明,腦中卻似乎越來越沉!
他“趴”地倒在了桌上,手中的酒壇“嘩啦”一聲碎在了地上,一如某人的心。
那一絲隱隱的眷戀啊,似乎又再一次的夭亡了。
藍靈心回望了一眼,倒在桌上沉睡的容顏,挺撥的眉頭似乎還擰著皺。她輕嘆了一口氣,又灌了一口酒,盯著坐在窗邊沉默喝酒的師兄,月入窗紗,人影如畫!
“何必如此!”聲音清幽冷寂得如同寒潭中跌落的一塊碎玉。
“是啊,何必如此呢!”她又灌下一口酒,斜依在窗前,凝望著遠山樹梢上的那彎朗朗明月。
“有時,我覺得,你不該擁有這樣的一雙眼睛。”
“是嗎?”
藍靈心目光清明的盯著遠山的明月,不言不語。桌上的燭火,被風吹得明明滅滅,飄忽了背著光的臉,月無痕低斂下眉眼,輕啜下最后一口酒道,
“幾時走?”
“等凝香收拾好,就走。”
“不等他嗎?”月無痕淡淡地道。
“不等了!”
“小姐!”門外傳來凝香的一聲輕喚。
“不想知道“迷情香”的結(jié)果嗎?”
“初時,是想的,現(xiàn)在,已不需要知道了。”
藍靈心撥了撥酒杯,道:“師兄,他就拜托給你了。無論他因“迷情香”昏睡了幾日,讓人好好照顧他。至于那結(jié)果,不用使“花語”告知我了。”
“此去可怕?”
月無痕一身白衣,融在月光里,青絲隨風舞過臉龐,冰冷清絕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動容。
“師兄,如果我怕了,你會來陪我嗎?”
“會!”
清冷如脆玉般的聲音,蕩在飄滿酒香的房間里,沒有半分的遲疑。
艷紅如珠的唇邊,彎起一抹笑,白如蓮的身影,片刻就融入了黑色的夜幕中。凝香向月無痕略微頜首,也旋如風般,迅速的朝少女的方向追去。
月無痕看了看,伏在桌上的藍水寒,這一睡,也不知幾日可醒。
“迷情香”,有情人飲之,動心一日,喜歡兩日,相愛五日,深愛八日,癡愛則十日。
月兒或許已知答案,卻不知道她是真有情,還是真無情?
輕拍手掌,吩咐小童下去,燉點人參湯,看顧著。月無痕扶起在桌上酣睡的藍水寒,把他移到了床榻上。安置好后,他輕推開門,夜空中繁星閃爍,一輪孤月清高的懸于天際,亦如那剛剛才離去的人。
他站在樹下,如月般的清傲,也如月般的孤寂,仰頭凝著天邊的那彎月,他的唇邊,露出了一絲苦笑,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