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問她任何緣由,如同,她也從未過問他一般。他把萬花樓擴建成了煙雨樓,自營成了四國一絕。他與她的煙雨樓、酒館、茶館、琴坊、畫坊、月華與光暈無一不在四國的各處扎根發芽,店鋪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
他不惜一切力量,輾轉于陷空大陸各處,尋找她所說的東西。引來各方勢力不停的猜疑。江湖中風煙四起,謠言滿天飛,可那又如何。他想遵守他和她之間的約定,更想親自揭曉他想知道的答案。
以他的力量,若想知道她是誰并不難,亦如她也是,可他不愿。他更愿她某天能親口告知他。
金相離輕撩衣袍,坐在了亭邊的小凳上,拾起了被她亂蹬于四處的鞋襪,擺放整齊。將那雙裸露于軟被外的玉足,輕輕的塞進軟被中蓋好,他撩起衣袍下擺,坐在榻邊,果然那雙腳,又是如往昔般冰冷。
他內心輕嘆一口氣,凝神運功于掌心,隔著錦被將他手中的溫暖傳遞了進去。
“嗯!你又把你的烈火掌浪費在我的腳上了,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這種方式來擾我的清夢啊。”
“那你就不能每次小睡,都安分些,別把腳露出來,晃我的眼晴。”
“我睡著了,腳要伸出來,我也不知道啊!”
“我愿意浪費,你也管不著。”
“你!”靈月仙氣瞪著一雙大眼,欲抽回被他壓住的小腳。
“別動!天氣涼了,還是暖一點好。”金相離溫柔的壓住她的小腳,另一只手,拿起那布襪,輕輕的放在她的榻邊,神色溫柔道:
“需要我,幫你穿么?”
“不用,男女授受不親!”
金相離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在陷空大陸的某個地方,女子若被不相干的男子無意看到雙足,是需嫁給那名男子的。”
“啊,哈哈,有這種事。如此,那我豈不是要嫁給你八次才行?”
“是的,算上今年,你需嫁給我九次了,娘子!”瞧著金相離的一臉正經,靈月仙笑得更歡了。
“啊!嫁九次!哈哈......”
望著對面笑得亳無形象,天真無邪,又沒心沒肺的人,金相離只有無奈的加快了他手上的熱度,這小丫頭到底何時才能長大?
“能呆幾天?”
“嗯?”
看著靈月仙疑惑的雙眼,金相離不禁苦笑。明知道,每年她只會在八月十五出現。每次出現最多也只能呆上三天。可他還是不禁想問出來。難道?他在期許,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她的回答會不一樣嗎。
“怎么了,你的手怎么也這么冰?”
“無事!”金相離握住了,她搭過來的小手,凝著她眼底的關切,笑了,能得她如此相待,也夠了。
“你要的東西,還是沒有下落。”金相離有些落莫的盯著眼前已到他肩頭的少女,一年未見,她又長高了。
“嗯?”
金相離盯著她的欲言又止,笑了。
“你有消息了!”
“也不算是,只是有傳言,我找的東西恐怕在皇家。”
“皇家!可從未聽聞人說起過?”
“或許吧!”靈月仙起來側身坐在亭中的軟凳上,拈起盤中的桂老糕,隔著輕紗吃了幾口,淡淡的桂花香味輕繞于鼻間。唇齒之間,白白的糕粉粘于素白的指腹上。
“不許舔!”
金相離,輕拍了一下她的頭頂,快速的遞上一塊桂花糕放在她的手上。
月靈仙不禁睜大了眼晴,瞪著眼前面帶春風的金相離。
“你怎會知道?難不成,你有透視眼嗎?”遮臉的青紗隨風輕舞著波浪般的弧度,一塊白白的桂花糕一半已塞進嘴里。
“吃慢點,小心噎著了!”
“你,咳,咳......”自已的小動作,他怎么會知道的一清二楚,這還隔著層不透光的紗呢,想到這,嗆咳得更厲害了。
金相離忙起身,倒了一杯清茶,靈月仙拿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左手還不忘緊捏著剩下的半塊桂花糕,不忍丟棄。
金相離低斂著眉眼,隱忍著內心的笑,雖個子長高了,可這貪吃的性子卻分毫沒變,率性而為,一如當年。從第一次相遇,他就已發現,她每吃完一塊桂花糕,必要吮一下手指,都這么多年了,一直未曾改變。
“找東西的事情,交給我,可好?”
“不,早就告訴你了嗎?咳,咳咳”
金相離順了順她的背,目光幽遠如深谷,遮臉的青紗上已沾染了些許桂花糕的粉末,他撫上她的青絲,遮臉的青紗隨風而下。
“你!”靈月仙驚駭的瞅著那層青紗飄在桌上,又被晚風一卷,吹落到了花枝上。
金相離將她的頭伏在胸前,低頭一笑。
“好好吃吧!我去幫你把它清洗干凈!”青紗隨風卷入樹梢。褐色的身影也如風般躍上樹梢,轉瞬消失,不見蹤影。
月色如華,靜灑著樓臺亭榭,有風蕩來遠處悠揚的琴聲和哀哀的歌聲“誰家有情人,不解我相思!”
曲調慢慢,聲聲哀婉,凝神細聽,又聽唱道“似見又似不見!”。依稀似乎還有斗酒搖骰之聲,在如此靜溢之地,奇妙的相融合了。
月光輕灑,櫻唇微啟,如星般的美目深凝著那褐色衣衫消失之處,心里有了一絲絲的暖。她知她誤會了他,他一直都是那個守禮的謙謙君子。
“謝了!可是對不起,相離!”
轉身間,也消失了蹤影。
靜靜的月下,唯余那盞清茶徐徐冒著熱氣,憶著,剛才曾有人坐在那里。
金相離洗凈好青紗,折返回來,寂莫空亭中早已沒有佳人的蹤跡。
終,還是走了!
他從懷中掏出折疊整齊的青紗,目光悠遠而溫情。
“明晚,會來嗎?”
靜望著遠空的一輪月,一聲嘆息隨風而散。
月下掠來一人影,倚樹而立,對著褐衣公子欲言又止。
“何事?”
金相離面罩寒霜,輕柔的將那方青紗放進貼身的里衣里。
“公子爺,他們的人都已經到京了!”
“知道了,你去樓外候著吧!”語調犀冷,不容人拒絕。
黑影微頓了下,終是沒吭聲,一閃身,又沒入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