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能飲一杯無（一）

蘇小莫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點了一支煙，吞吐著云霧。

寒假快要結束的時候，蘇小莫去了查文平家，見過了他的父親和叔伯，算是見過了家長，得到了祝福。

回到學校的那天，兩個人又一次一起坐上了車。依然是最后一排的座位，查文平依然靠著窗。蘇小莫想起幾個月前，自己也曾這樣跟這個人緊靠著坐在一起，想起他當時僵直的肌肉和緋紅的臉。

蘇小莫笑了笑，干脆俯下身，趴在那個少年郎的腿上，昏昏沉沉睡去。耳邊朦朦朧朧地聽見，他聲音輕輕地說：“我曉得，你嘞個娃兒，最喜歡跟我一路坐車噠。”

一直睡到車子停下來，蘇小莫才醒。可剛一睜開眼睛，頭就被人托起，非常迅速得，被人在唇上印了一個吻。

查文平向來是不保養的，天寒地凍的，嘴唇也干裂起皮。被這樣的唇吻住，蘇小莫卻依然覺得有些天旋地轉的幸福。

距離開學還有兩天，兩人干脆過起了二人生活。蘇小莫很開心，這次，終于沒有任何人打擾了。

開學的第一天，就公布了上次模擬考的排名。蘇小莫高一進校時，是年級前百。如今這個分數，卻連三本線都劃不上。

班主任氣得要死，不想說話，派了跟蘇小莫關系最好的語文老師來當說客。語文老師一直被蘇小莫當成朋友，談話也沒有什么壓力。老師率先開口：“你這個成績，除了語文，就沒有一科是及格的。我不反對你們談戀愛啦，你們班主任現在也不想反對啦。可是你還是要以學習為重啊，好的男生很好找的呀。”本來以語文老師的水平，一番話屬實不應該講得這么支離破碎，可惜這個老師是外地人，正在努力學習當地方言，加上他畢業不多久，滿身書卷氣，連教學都是在摸索著走。

蘇小莫站起來，大剌剌地拍了拍語文老師的肩膀：“好啦老劉，我知道啦。”

還有最后一學期就要畢業，眼看著要奔向全國各地，班上已經開始內卷，說起了普通話，蘇小莫方言障礙很嚴重，始終分不清h和f，還一直被語文老師笑話。

語文老師嘆了口氣，看著蘇小莫瀟灑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之后的二模三模，雖然已經沒有一模那么嚴肅，但是蘇小莫還是看著自己的成績一點一點從未到三本爬到了二本線。查文平很高興，班主任也很高興，此后路上看見蘇小莫和查文平牽著手，他都開始繞著走了，大概是眼不見心不煩吧。

高中的最后一個學期，蘇小莫和查文平，就如同往常一般平平淡淡地過著。蘇小莫的成績爬上來了，查文平的成績卻再也沒有起色了。

不知道查文平是否如誓言一般，再沒有和姑娘聯系，不過蘇小莫卻始終還在跟網上的那個杜夜楓聊著天。

杜夜楓覺得自己初次跟人家姑娘聊天，就單刀直入，有些冒犯。而蘇小莫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不太禮貌。一來二去，兩個聰明人反而成了很好的朋友，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彼時蘇小莫已經和查文平重歸于好，而杜夜楓也和另外一個網友網戀得如火如荼。

可是如火如荼的杜夜楓，也沒有忘了四處宣揚自己帥氣的長相。對此，蘇小莫表示無圖無真相。杜夜楓覺得那有何難，要了蘇小莫的地址，就寄過來了幾張照片。

照片上的他，穿著綠色的軍裝，他原本就是某軍校的學生，這倒是不奇怪。可那男生面容清瘦，劍眉星目，鼻子高挺，還有一個風流多情的大酒窩。眼睛一雙一單，眼神卻是清澈陽光。還有一張是在宿舍拍的，他穿著一身常服，站在宿舍中間，腦袋堪堪比那上下鋪的床還要冒出來一點，很是挺拔。

哦，原來真的長得很好看啊。

公歷四月底，蘇小莫學校組織高三學生體檢。聽說還查出來好幾個女生有問題，真是嚇死人。

蘇小莫想到這月中旬自己那十分不好的預感，心里也覺得害怕起來。而查文平卻覺得蘇小莫杞人憂天，還開玩得先取好名字，他已經想好了，就叫查詞。

蘇小莫覺得這個名字取得有些隨便，跟查文平辯駁了很久，也就忘了這件事。

五一節放假，蘇小莫回家的時候，就帶著杜夜楓寄來的照片。

她放下包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看見她媽媽已經從包里拿出來了某人的照片，一張一張仔細翻看著。

都不經人允許就私自翻別人的包，蘇小莫不知道這世上其他的媽媽是不是也這樣，但自己有點生氣。

氣鼓鼓的走過去，也不說話，就杵在她媽媽邊上。

媽媽絲毫不為所動，看著照片，很是滿意的樣子，也沒有抬頭，語氣里都是笑意：“斗他姓查啊？”

“不是！你一天帶想些么呢喲呢！”

“啊，那還蠻闊惜嘛。”

蘇小莫也不氣了，覺得媽媽有些搞笑，就收走了她手里的照片，拿回了自己樓上的房間。

公歷五月，夏天來臨，蘇小莫想起自己這個月好像還沒有來大姨媽。

這可怎么辦？

蘇小莫很迷茫，查文平更迷茫。加上許戀瓏，最后三個人得出結論，現在沒有時間去處理，只能等到高考完。

六月三號，輪到蘇小莫他們班拍畢業照，大家都穿戴得整整齊齊。拍好了照片后，原本的課也變成了自習，班主任終于放縱了他們一回，讓他們各自拍照。

蘇小莫和許戀瓏的那張照片，就是那時候拍的。而許戀瓏并沒有跟她所謂的哥哥的女朋友拍照片，因為那兩人已經吵鬧到分手，甚至那個女生都已經有了新的對象，這讓許戀瓏顯得格外尷尬了起來。

好巧拍照的時間，是查文平他們班的體育課。高三的體育課，大家都懂，是形同虛設，體育老師也格外柔弱。不過反正馬上就畢業了，他們也就不顧及老師，自發跑了出來上體育課了。

蘇小莫和許戀瓏四處拍照的時候，就看到了查文平從教學樓走向操場。

許戀瓏把人叫了過來，很是熱情的要給兩人拍照。蘇小莫當時正好穿的是查文平給她買的另一條藍白的假兩件套連衣裙，也就欣然答應。

小賣部門口的水池邊上，蘇小莫歪歪的站著，查文平在邊上站得筆直，一臉嚴肅，一副不習慣拍照的樣子，而他如同雞窩一樣的發型，和他的黑框眼鏡，更是顯得他格外邋遢。蘇小莫站在他的右邊，微微倚著他，嘴上笑著，心里也笑著。

那天的天氣真好啊，柳枝就在頭上輕輕的拂過。蘇小莫記得，那個時候，她是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