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忍把千金酬一笑(一)
氣氛瞬間變得輕松,那男生抬起了一條腿,還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哎呀,第一回兒,沒得經練(經驗),再來。”
蘇小莫干脆也不回避了,就站在旁邊,做一個見證人。
那男生終于打開了小盒子,不出意外,里面是一枚戒指,上面有一顆璀璨的鉆。
蘇小莫的腦子里,突然跳出來一個人的聲音,他說,莫丫頭,我一定要給你最難忘的求婚記憶。
那男生鄭重其事,十分嚴肅又緊張:“力力,多謝你勒幾年,楞個包容我,楞個喜歡我。我,周斌兒,想請你嫁給我,你搞不搞?”
韓力力本來眼淚已經打轉,可是聽到這句“搞不搞”,瞬間就沒有了情緒。她微嗔:“哎呀,你說些啥子哦,重新說。”
蘇小莫在邊上,憋笑憋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那男生又愣了,囁嚅著:“哎呀,我只準備啊勒一過說辭,勒哈啷個整呢。”
韓力力就這樣看著他,一張臉帶著淚又含著笑。
周斌清了清嗓子,像是給自己鼓勁:“那我斗想到啥子說啥子老哦。我,周斌兒,想請你韓力力嫁給我。我們一起吃零食,一起搞燒烤,一起笑別個,一起耍游戲。你喜歡啥子,我斗喜歡啥子,你說啥子,我斗做啥子。我只聽你一過人滴,我只喜歡你,我只心疼你。韓力力,你愿不愿嫁給我嘛?”
韓力力眼含熱淚,輕輕點了點頭。
周斌沒有被扶起來,就杵在那里。
蘇小莫伸腳踢了踢他:“日麻,你起來戴戒指撒。”
周斌也沒有在意被踢了一腳,樂呵呵地起身,把戒指戴在了韓力力的右手中指上。
蘇小莫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出來老,你是沒得經練。左手啊,左手,無名指啊,無名指!”
周斌更加慌亂,幾乎快哭出來:“哪個是無名指嘛?”
蘇小莫伸出左手那個戴著指節戒的手,對著他比了比。
重新戴好戒指,韓力力左右看了看說:“哎呀,我啷個總覺得差啊啥子也?”
蘇小莫在邊上指了指她懷里,一邊咳嗽一邊說:“差啊花。不過也不算差。”
周斌就這樣順勢牽著韓力力的手,走了出去。遠遠的,還能聽見韓力力說:“哎呀狗狗,你要把花給我補起!”
“要得,要得。再多我都給你補起!”
聽見兩個人都進了電梯,蘇小莫坐在沙發上,笑瞇瞇的把那瓶沒喝完的可樂,扔進了垃圾桶,又伸出一只腳,用力的,踩了下去。
韓柔柔過來的時候,蘇小莫正在吊籃上翻著《詩經》。一頁一頁翻著,一個字都沒有進心里去。
韓柔柔進門后,很自然的坐在沙發上,他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蘇小莫過去坐。
蘇小莫坐下后,他不經意地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右手也覆蓋了上來。然后伸著脖子往臥室里望了望,轉過頭問:“她走老哇?啷個走老也?”
蘇小莫輕輕扒拉著韓柔柔的手:“走老啊,周斌兒來接起走滴。還求啊個婚哦。”
韓柔柔有些驚訝,一把握住蘇小莫的手,微微彎著腰問:“啊?他還求婚老啊?他楞個說滴也?”
蘇小莫只好把過程復述了一遍。
韓柔柔又驚又喜,語氣里卻滿是嫌棄:“批哈兒(罵人的話),也斗只有力力眼睛瞎,看得起他。”
蘇小莫拍了拍韓柔柔的手背,有些勸的意思:“她喜歡斗行。你怕還闊以反對哦。再說老,他們兩個帶一起,不是得償所愿嘛,有啥子要不得?”
韓柔柔只好認命,表示他再也不會反對了。
蘇小莫笑呵呵的:“反正你滴反對意見,對他們來說也不重要。哈哈哈。不過看到求婚,我竟然還有點兒羨慕!好奇怪哦。”
韓柔柔沒有接話,沉默了半晌,突然轉移了話題,他說:“小莫,我不喜歡你喊我滴名字,你換一過嘛。”
這么矯情的話,從一個大男人嘴里說出來,屬實有些違和。蘇小莫想了想,笑著說:“你妹兒給周斌兒斗喊滴狗狗,那我給你喊幺兒嘛。”
韓柔柔微微蹙眉:“要不得哦。我楞個大個人,你給我喊幺兒啊?那別個那些嬢嬢,還給她們滴狗子喊幺兒也。”
蘇小莫只好再次發動她聰明的小腦瓜,說:“那斗喊你嘎兒嘛。”
韓柔柔不解,抬頭盯著蘇小莫的臉:“啊?為啥子也?”
蘇小莫把自己的手也覆蓋上去,擺起一副諄諄教誨的樣子:“你看嘛,你勒個柔柔,我斗想到肉肉。一想到肉肉,斗肯定是嘎嘎(山城話里的肉,三聲),但又覺得跟嘎嘎(奉城本地特有代稱,外婆,一聲)蠻嗆,所以喊你嘎兒,你覺得要不要得嘛?”
韓柔柔無言以對。
蘇小莫抓準時機反將一軍,她歪著頭,輕輕摩挲著韓柔柔的手指,笑著問:“那你給我喊啥子也?”
韓柔柔似乎早有準備,問蘇小莫在家里排行第幾。
自然是第二。
蘇小莫抬起手,鉗起韓柔柔肉嘟嘟的下巴,有些威脅的意味:“你要是敢給老子喊蘇二娃,我斗弄死你。”
韓柔柔哈哈一笑,把蘇小莫的手拿下來握在手里:“哦,我想起來老。原先周斌兒還給你喊過蘇二娃滴。力力說你當時滴臉色黑得要破,把她都嘿到老。”
蘇小莫火冒三丈,氣得站了起來。她剛剛對那個死小子的好印象,瞬間一掃而空:“日麻,說到勒個,老子斗氣。我屋頭滴長輩都沒楞個喊過我,他一個晚輩給我楞個喊!”
于是兩個人同仇敵愾,一起細數那貨的罪行。什么沒家教,沒禮貌,不會說話,沒見過世面,沒什么主見,為人處世思慮不全等等等等。可是說到最后,竟然覺得也不過如此,以蘇小莫一句“你到底喊我啥子也”而結束。
韓柔柔卡了半天的殼,才有些猶豫地說:“要不,小莫姑娘?”
這個稱呼對于時而文藝時而沙雕的蘇小莫來說,是十分滿意的。畢竟,沙雕實在是不能成為愛稱的考慮因素。
蘇小莫笑著點點頭,就勢用力把韓柔柔的手反握住往上一拽,企圖把他拽起來。結果體型差異過大,韓柔柔一動不動,墜在沙發上,像個鐵秤砣。蘇小莫本來就用了全身的力氣去拽,此時卻成了她自己的反作用力。
于是乎,她一頭就栽進了韓柔柔的懷里。
韓柔柔的手臂把她箍得緊緊的,嘴上不忘調侃:“哎喲,小莫姑娘,楞個熱情啊,投懷送抱啊,我啷個(怎么)好拒絕嘛。”
蘇小莫側過臉,就在韓柔柔的耳朵下留下了一排齒痕,輕輕笑著:“不著急嘛……”
韓柔柔被突襲,毫無思想準備,手一松,蘇小莫就跑了。
論道行,他真的差了好遠啊。
蘇小莫卻像無事發生,過來環了他的臂,前前后后的搖:“幺兒,我想怯吃火鍋,你陪我怯嘛……”
這是韓柔柔第一次見到蘇小莫撒嬌的樣子,只覺得工作上得來的負能量,全部被這幾句話春風化雨,輕輕消散了。
“走,怯吃!勒哈斗怯!”
依然是上次被韓力力“套話”的那家火鍋,蘇小莫實在是有些想念他家的血毛肚了。
時間還早,將將五點多,也不用排隊,兩個人點了菜,就很快吃了起來。
蘇小莫小時候,家里不許嘴里有東西的時候說話。家長如果在這種場合叫了全名,那必定是一頓逃不過的毒打。因此她一直不太在飯桌上說話,除非喝酒。
韓柔柔看蘇小莫不說話,他也一時找不到話題。兩相沉默。
本來是打車過來的,吃完火鍋,蘇小莫提議走路回去,也就二十幾分鐘的路程,正好可以消消食。